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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字条 ...

  •   酒精上头的确能帮他更心直口快,却也免不了偶尔胡说八道。在谈情认真解释之后,祝涟真终于相信:这个人居然不缺钱啊。

      “那你干嘛接这么多工作?你助理都快猝死了。”
      “我不止一个助理,他们会轮班的。”

      “可你自己就这一副身体吧!”
      “啊?”

      “‘啊’什么,听不懂人话吗?”
      “小祝,谢谢你关心我。”

      “……”
      “小祝?”

      “你俩干嘛去了,这么半天?”Koty见他们回来时表情怪怪的,祝涟真皱着眉,不知又为什么事置气了;谈情脸上则挂着云淡风轻的微笑,跟在后面搭话:“小祝?”

      ——小祝充耳不闻,坐下来喝光了一杯起泡酒。

      谈情环顾四周,“队长呢?”

      “他说饿了,出去买烧烤。”Koty回答,“刚才给他打电话没听见,希望他能记得给我带两串鹌鹑蛋。你有想吃的吗?”

      谈情皱起眉,“外面一直下大雪,这个点了还有店营业吗?”

      听到这个关键问题,Koty僵住身体,再看向桌子,上面堆了好几个纪云庭留下的空酒瓶。
      他心想,完了。

      “我去找他吧。”谈情果断起身。Koty紧随其后:“我也去!”
      祝涟真以为要结账回家了,便穿好外套跟在后面,还不忘回头叫上付榕:“走了!”

      夜晚大雪纷飞,没有停歇的迹象。几人沿着积雪厚重的小道往马路上走,没见着纪云庭的人影,等过了拐角,他们才看见有七八个行人停在街边。

      这种恶劣的天气下,正常人光行走都自顾不暇了,居然还有人有闲心拿手机拍照,而且镜头都对准一个方向。

      祝涟真向来准确的第六感发作了:“你们觉不觉得,庭哥他可能……”
      谈情:“嗯。”
      Koty:“我也觉得他就在那里。”
      付榕:“会不会是被车撞死了。”

      他们加快步子从人群侧边绕过去,终于见到了眼前的场景,然后几人不约而同地倒吸凉气——

      冰凉的雪水纷乱而至,车辆都得小心翼翼地行驶,但在那湿滑的道路中央,有个男人正肆无忌惮地躺在地上挥舞双臂……不,准确地说是展开了一套姿势标准的仰泳动作,四肢矫健有力,频率有条不紊,同时脸上还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成员们面面相觑,凭着对彼此的了解,他们互相从眼神里读出了同一个意思——要不装不认识吧?

      虽然他们都很想转身扬长而去,但毕竟队长是个公众人物,万一被路人认出来肯定会连累Acemon整个团体丢人现眼。更何况来之前,裴俏就嘱咐过他们要控制纪云庭饮酒量了。

      最终,他们戴好帽子口罩把脸藏严实,一起去生拉硬拽纪云庭,匆匆逃离了“案发现场”。

      回到Koty的车上,几人翻找纸巾帮纪云庭擦干净脸上的污雪,他却还一副被打扰了游泳兴致的模样愤愤不已。祝涟真烦得推他:“碍事死了,Koty,把他塞进后备箱。”

      Koty正要行动,谈情阻止他们的想法:“万一磕碰坏身体就不好了,忍忍吧。”

      酒是不能再继续喝了,好在谈情滴酒未沾,能负责开车送他们回家。祝涟真住的地方离这最远,等其他人全都离开了,车内只剩他们俩。

      祝涟真在后座,望着窗外的暴雪。

      今晚的车极其难开,有些积雪厚的地方临时封了路,谈情不得不绕远。祝涟真看了眼手机时间,现在快零点了,没记错的话他们上车时才九点半。

      算一算两人住处的距离,再加上此时的恶劣天气,等谈情回到家恐怕还得耗费俩小时。
      祝涟真不由得咂舌。

      照常理来讲,这个时候应该留他在自己家过夜吧?至少换作任何一个熟人,祝涟真肯定会这么做的,雪天夜晚开车有安全隐患,哪能看着别人冒风险。

      可这人是谈情,是曾和自己有过最亲密关系的人,祝涟真要留他就免不了先顾虑一番,得琢磨出合适的措辞,如果光说“去我家睡”或者“你今晚住下吧”,不够避嫌。

      他还没斟酌出表达方式,谈情却先开口了:“小祝,能留我一宿吗?”
      接着又补充:“车太难开了,总打滑。”

      这下不必纠结了,祝涟真马上答应:“行。”

      回到家一开门,两人先听到了一声娇滴滴的猫叫。一只雪白色的波斯猫小步跑来,围在祝涟真脚边蹭来蹭去,讨要吃的。

      “奶司。”谈情脱掉沾着寒气的外套,笑着蹲下来冲猫伸手,“好久不见。”
      奶司试着闻了一下他手腕,然后就用毛茸茸的脑袋亲切地顶谈情掌心,求他抚摸。

      谈情揉了揉它背脊,“它还记得我。”
      祝涟真否定道:“他对谁都亲。”

      祝涟真去冲了个澡,想缓解酒精让人变迟缓的副作用。洗完出来后,他闻见了一阵热汤和佐料的香味。
      家里是半开放式的厨房,他站在楼梯上就能看见谈情切菜的背影。

      祝涟真趿拉着拖鞋过去,谈情转头告诉他:“我看冰箱里有番茄和豆芽,先给你煮一碗醒酒汤吧,再下点挂面。”

      冰箱所有食材都是负责做饭的阿姨买来的,祝涟真最讨厌番茄,不过没有挑食的毛病,只是有点忌口:“别放生姜和香菜。”

      熬汤的步骤很简单,谈情常常闲下来观察四周,有时会被某样东西引起注意,比如:“那台咖啡机我好像也有一台。”
      祝涟真:“……这台就是你买多了送我的。”

      过不久他又发现新奇的东西:“里面摆的那套餐具挺漂亮的。”
      祝涟真:“……也是你拿来的。”

      “那个白色的机器是什么?”
      “号称免洗冷压的水果榨汁机。”祝涟真说,“只用过一次就坏了,懒得修。”

      “我买的吗?”
      “除了你谁还会送这种鸡肋?”

      汤锅开始翻滚泡泡,两个人同时沉默了一会儿,谈情若有所思:“这个厨房像是我租给你的。”

      祝涟真破口大骂:“你这反客为主也太快了点!”

      话题到这里,祝涟真倒是想起来了什么。

      在以前两人关系最密切的阶段,谈情送礼物基本都是挑日用品,像什么锅碗瓢盆乳胶枕,耳机键盘平衡车……平时用着不以为意,可无形中也和这种消耗品建立起了默契,一旦它们到了寿命尽头,该换新时,祝涟真就多少有点不舍。

      也经常想起哪些是谈情送的,明明他不在这里,可到处都有他来过的痕迹。
      像是一场名为“习惯”的慢性入侵。

      于是,祝涟真常常犹豫过后,又把东西留下了。
      在他看来,凡是别人送给自己的东西,其中都关联着彼此的情感,无论喜怒哀乐。

      每一段和别人共同经历的回忆都造就了现在的自己,如果只因分手了就全盘否定过去的感情,那么也相当于否定了一部分自己。

      祝涟真不想在这件事上自欺欺人。

      番茄汤煮好了,祝涟真抿着喝几口,发现味道比自己想象中的酸甜更柔和,浓稠度适中,也没有大块的番茄果肉影响口感——完全避开了自己讨厌番茄汤的种种原因。

      祝涟真难得愿意夸奖:“挺有两下子啊,总共煮了多久?”

      “没注意时间,小火慢煮的。好喝吗?”谈情撕开一袋细面,告诉祝涟真其他细节,“西红柿是加冰糖和黄油炒过的,豆芽要先用高火快速煮一遍,煮开了要立刻捞出来。”

      祝涟真懒得去记:“麻烦。”

      谈情稍稍偏着头看祝涟真喝汤,两人不经意对视的刹那,他移开目光,垂头笑了笑。这微小的动作被祝涟真精准发现,总觉得他没好心思:“你乐什么?”

      “想起了一点琐事。”谈情把细长的白面条放进汤锅里,“以前你让我教你做饭,每次都把步骤问得很详细,可每次也都不按我说的方法来,搞砸了就怪在我头上。”

      把他描述得像个无赖,祝涟真却也没法反驳。

      印象里确实如此,那应该是七八年前刚出道时期的事了,当时全团成员都住在一起,休息日没人管饭,出门聚餐又容易被认出,所以大家就在宿舍厨房里一通乱搞。

      谁都没想到的是,谈情居然说自己会做饭。他驾轻就熟地把现有食材分盘装好,起锅烧油,调制酱料,炒菜时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祝涟真在旁边直接看呆——自己连鸡蛋都能煎糊粘底,而谈情却连怎么处理鱼的内脏都一清二楚!

      祝涟真惊喜不已,果断向谈情发出了诚挚的邀请:“你要是哪天不当idol了,来我家当厨子吧!”

      有空的时候,祝涟真经常要谈情教他做饭,从基本的切菜手法开始,循序渐进。不过祝涟真的厨艺一眼就能望到上限,他受不了繁琐的东西,还怕热油溅到自己皮肤,所以勒令谈情想出既简单又好吃的烹饪方法——只用到微波炉就更好了。

      谈情当然思考不出来,让他想吃什么直接说,自己给他做。

      祝涟真只好闭门造车,尽管他的水平还在新手村,但志向远大,刚学会拌几道凉菜就迫不及待向谈情宣战:有朝一日我的厨艺必定超越你!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回想起这些小事后,祝涟真发现自己还真是好久没下厨了,嫌麻烦。

      “不知道为什么,在做饭这件事上你非要把我当对手,”谈情缓缓道,“没这个必要吧。”

      祝涟真喝了口汤,说:“是你先不肯好好教我的,连烧个肉沫茄子你都搞出了十多个步骤,弄得这么困难,不就是怕我进步太快,哪天厨艺比你厉害了?”

      谈情轻描淡写:“比我厉害也无所谓啊,又不妨碍我喜欢做饭给你吃。”

      汤碗边缘贴到唇边,祝涟真怔了怔。
      趁对方没看过来,他赶紧把剩下的汤一饮而尽,番茄的颜色很快就像蔓延到了他脸上一样。

      碗被祝涟真丢进水池里,他从架子上拿了枚猫罐头,“我去喂奶司。”
      说罢匆匆离开。

      什么叫“我喜欢做饭给你吃啊”?
      祝涟真完全没想过,谈情当初把每道菜整得花里胡哨的原因是希望他更喜欢吃。

      可冷静下来想想挺离谱的,那时候自己才十五六,谈情刚成年,离他们正式确定恋爱关系还好久呢,总不可能是谈情那么早就对他有意思了。

      整理好思绪,祝涟真发现是自己想歪了,谈情刚才应该只是想表达对料理的喜欢,把他话里的第二人称换成“你们”或者“大家”之类的也不影响语义。

      祝涟真深呼吸,马上把这点自作多情的念头忘掉了。

      暴风雪下了一整夜。

      祝涟真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手机在枕头旁嗡嗡振动,揉着眼睛一看,是裴俏在组合的聊天群里问他们昨晚的行踪。

      她拿着一张模糊的视频截图质问:“这是纪云庭吧?”

      裴俏昨天听说他们出去喝酒,原本担心的是他们喝醉打架上娱乐头条,结果今天睡醒一刷,竟然在本地的社会新闻里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醉酒男子暴雪中平地游泳’……”裴俏念出标题,尽管配图里的当事人眼睛被打了马赛克,但根据此人的身材发型,以及视频最后出现的那几个高挑男子,她轻而易举地判断出来——这他妈不就是自己手下的头号惹事男团吗?

      不仅她眼尖,早就有粉丝更快认出了他们的身影,只是因为没有十足把握认对,才没公开传播。不过现在不同的粉丝群内,已经有“他们五个人一起喝酒”的传言了。

      祝涟真果断选择装死,不回复裴俏的消息,然后起床去敲客房的门,但里面没有回应。

      他知道谈情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推门而入,发现客房的床被收拾得干净整洁,已经没有住过人的痕迹了。

      下楼后,他又看见餐桌上扣着几个透明保温罩,里面是谈情做的培根煎蛋三明治,一碗黄桃燕麦沙拉,一杯冰咖啡。

      桌上还留了张字条。

      【小祝:
      我去上班了。】

      祝涟真凝视着这行隽秀有力的字体,突然,他把整张纸攥成一个团。

      反客为主也该有个限度吧!干嘛一副把这里当自己家的口吻。

      不过纸团在掌心攥半天,祝涟真最后还是重新将它展开铺平,不耐烦地找个抽屉放进去了。

      他一直觉得谈情拥有一种落后于时代的仪式感,简单的话随便发条微信就能说清,谈情却会选择用书面形式告知。

      曾经问过其中原因,回答是“电子信息很容易就被删除键抹去,亲笔写下来才更接近交流的感觉”。

      成百上千的聊天记录一秒钟就能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寥寥几句的手写留言却能保存很多年。

      祝涟真以前嫌他麻烦,便签一不小心就被猫抓去啃了,到处都是碎屑。可不知不觉又会把这些字条收纳好,等回过神儿来时,抽屉里已经放满一层了。

      祝涟真看了看,嫌弃地合上抽屉。

      ——里面全是废话,一张值得保留的都没有。

  • 作者有话要说:  吻子,下次送《断舍离》,以己之矛攻己之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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