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对象喜欢我》白瑾萱

18、一个人的婚礼

　　和蒋成告诉适愿的一样，警察了解了刘宇的情况后，虽然很着急，但因为失踪时间尚未达到立案标准，所以没有办法建档，只能先留下两人的联系方式，承诺收到消息就立刻和他们联系。

　　从警局出来，适愿竟有些发愣，一下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刘宇的下落。好在蒋成还算清醒，直接拦了辆的士，带着适愿，直奔刘宇原来治疗白血病的医院去了。

　　到了住院部，蒋成和适愿压根儿没停脚，直接奔着玉护士所在的地方去了。此时，正式患者注射的密集时段，玉护士里里外外地忙着，脚没有歇下的时候，连洁白的衣领都因为汗水的泛滥，透出浅浅的水渍模样。

　　可看到适愿他们两人的时候，玉护士还是抽出些许空挡，同他们打了招呼，并询问了来意。
　　“适愿，你们怎么来了？是有事情要找刘宇么？”

　　听她这么一说，适愿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满是欣喜地回道：“玉护士，你知道刘宇在哪里吗？”

　　玉护士点点头，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回道：“四点多的时候，刘宇过来找我，说家里的药用完了，让我给他开张证明，好让他到医生那里继续开药。我那会儿太忙，没空给他写证明，就把签章给了前台的护士小梁，让她候在刘宇身边，等他写完证明，帮他盖章。

　　刚刚，我看小梁推着特护病人离开，估计刘宇的证明已经写完了。你们如果找他，他这会儿应该在王医生那里开药或者已经到药房取药去了。”

　　适愿欣喜地点头，连声应了几句“谢谢！”，带着蒋成直奔王医生的诊室而去。

　　此时，王医生屋里正坐着有一个病人，出于礼貌，适愿应该在门外候着，直到王医生就诊完才进去询问情况。

　　但是，情况紧急，处于对刘宇人生安全的考虑，适愿和蒋成站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敲开了诊室的门，直接向王医生询问刘宇的下落。

　　“您好，王医生，我叫蒋成，是省中心医院的一名医生。打扰你实在不好意思，但是事情比较紧急，我们想问一下，您刚刚是不是给一个叫刘宇的病人开国药？”

　　蒋成说得很虔诚，也很礼貌。王医生本来对擅闯入内的两人十分不满，但听说蒋成也是名医生，想着同行必定知道同行的规矩，不到万不得已，他肯定不会打扰问诊，便没再生气，认真地回答了蒋成的问题。

　　“刘宇？我想想，对，刚刚是看过这么一个病人。不过，他好像不是来开药的，而是拿着玉护士长的签章证明，让我给他停诊的。”

　　“停诊？签章证明不是写家里没药了么？这种情况，怎么能停诊呢？”蒋成不解，蹙眉看着王医生，脸上的神色异常凝重。

　　王医生有些懵，认真想了想，这才拿出刚刚问诊的存单，翻开签章证明那一页，递给蒋成，回道：“玉护士长的签章证明里写的是：病人不在医院治疗超过一个月。按照规定，病人不在医院治疗，同时愿意放弃治疗，医院应该及时停诊，并将相应的住院费用退还给病人。刚刚刘宇来找我，为的就是这个事。我按照规定给他办了停诊手续，如果按照这张单子显示的，医院应该退给他一万四千元。”

　　解释完一切，王医生重新审视了一下存单，确定没有问题了，这才递到蒋成的手里，示意他自己查看。

　　听王医生的解释，蒋成已然明了了七八成，再看他递过来的存档，蒋成更是明白刘宇的用意何在。

　　适愿一开始有些懵圈，但听王医生说刘宇过来找他，为的是退还一万四千块，她一下明白，为什么玉护士说的药品证明和王医生拿出来的停诊证明全然不同。

　　对刘宇来说，医院里最值得信赖，同他关系最好的人肯定是玉护士。在他看来，自己有任何合理的要求，玉护士都会全力相助，所以，以家中无药为理由找她开张签章证明，玉护士肯定不会拒绝，甚至在人多的时候，玉护士还可能把签章拿出来，让别人替他开证明。

　　而刘宇专挑患者注射最集中的时段到医院找玉护士，显然就是这个用意。

　　和玉护士相比，小梁护士对签章自然没有那么警惕，只要她接个电话，刘宇就完全有可能自己拿过签章。

　　出于对玉护士长的信任，小梁肯定不会对刘宇整个护士长特别交代的对象格外警惕，只要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盖章，她就完成了监督的责任。至于证明的内容到底是续药还是其他什么别的内容，她就没有核查的义务，也没有检查的兴趣。

　　所以，到刘宇拿着自己的证明要求王医生停诊的时候，玉护士和小梁都不知道那张证明里到底写的是什么东西。而王医生自然也不会怀疑护士长的签章，刘宇在病情极度恶化的情况下强行停止治疗的计划，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实现了。

　　看到眼前真切的存档，蒋成明白，刘宇是彻底放弃白血病的治疗了。虽然他还不知道刘宇拿着这一万多块钱到底要干什么，但有一点确实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的生命，不会持续太久了。

　　适愿看着这样的结果，急得额头上直冒汗，嘴里更是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刘宇这是要干什么？！韩冰还等着他结婚呢，他现在失踪，不是要把人急死么？！\"

　　听适愿这一说，蒋成脑子闪过一个念头，心不由得紧张起来。谢过王医生，蒋成带着适愿急匆匆出了门诊大楼，直奔最近的商场去了。

　　适愿不明白蒋成的用意，一面急促地奔跑着，一面气喘吁吁地问道：“蒋成，咱们去商城干什么呀？”

　　蒋成匆匆回望了适愿一样，并未停下脚步，认真而严肃地反问：“一万四千块钱，对于一个拥有深爱女人的男人来说，他最有可能购买的是什么东西？”

　　适愿摸摸头，认真地猜测着：“车？房？化妆品？”

　　蒋成摇摇头，一脸否定地看着适愿，回道：“车、房，一万四能买得起么化妆品，一万四倒是能买很多，但你见过那个男人用化妆品求婚的？”

　　适愿恍然大悟，接着蒋成的话继续往下：“求婚？你的意识是，刘宇拿着这些钱要给韩冰买求婚的东西？”

　　蒋成点点头：“嗯，从刘宇放弃住院的举动上看，他应该已经直到韩冰要和他结婚的决定了。虽然具体的态度我们目前还不清楚，但很大的可能是刘宇从内心反对举行这场婚礼？”

　　适愿有些不明白：“反对，为什么要反对？他们两人不是很相爱么，虽然之前有过误会，但现在也冰释前嫌了，有情人终成眷属，走进教堂，不是一件好事么，为什么要反对？”

　　蒋成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唉”了一声，这才回了句：“其实，正是因为深爱着韩冰，刘宇才不愿意接受这场婚礼。你想，有哪个男人愿意自己的爱人刚结婚就变成失去丈夫呢？”

　　说到这儿，适愿才终于明白刘宇的一片苦心，内心深处对于刘宇危险的担忧，也因此，更升了一个层级。

　　和上次寻找香水不同，刘宇就医的这家医院并不在繁华路段，所以周围的商场只有一家，买首饰和珠宝的店铺也都集中在第一层。

　　没费多少功夫，蒋成和适愿就找到了刚刚入账一万四的首饰店，再仔细盘问，刚刚买下全套婚庆首饰的人正是刘宇。

　　果然，蒋成的猜测没错。只是，适愿这会儿并没有工夫佩服蒋成的推断力，因为刘宇此时人才何处，才是她和蒋成，以及仍在医院等候着的韩冰最关心的话题。

　　对店员来说，能一次买下一万多块钱首饰的人并不多，所以刘宇的一举一动她都深刻的印在脑子里，连最后不经意询问的那句话，她都清楚地记在心里。

　　“具体去哪儿了我不知道，但刚刚这位先生结账的时候，问了我一句：玉林水库离这里远不远。我看他脸色不好，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就没敢告诉他，只说不知道。

　　后来他也没细问，写了个邮寄地址给我，嘱咐一定要把东西送到韩小姐手里，然后就没再说什么，垂头丧气地走了。”

　　说到这儿，蒋成不由得喊了声“不好！”，然后拉着适愿，急匆匆往门口赶去。

　　无需过多的解释，适愿都知道蒋成说的“不好”到底是什么意思。

　　医院里，刘宇留下手机显然不是疏忽，之后找王医生退还医院的治疗费，显然也不是刘宇缺远走的路费。对他来说，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是韩冰，尽管他不允许自己和韩冰结婚，但面对心爱女人的婚礼，他还是希望送上最珍贵、最虔诚的嘱咐。

　　当这些都做完了，他的生命也就没有继续下去的理由。于是，找一处僻静的地方将自己安静地埋在水里成了他后的归宿。

　　G城虽然也有江水穿城而过，但和波涛汹涌的江水相比，水库的水显得更加静谧。刘宇选择在那里结束自己的生命和他过往繁华的心性固然不同，但如果仅从封装纪念的角度考虑，这里确实是凝固一生热恋的好地方。

　　但蒋成和适愿匆忙感到那里的时候，四周静谧安静的景色令人神往。然而，对他们两人来说，这样的安静明显不是好兆头。

　　因为人力有限，蒋成和适愿在岸边找了半个多小时也不曾发现刘宇的踪影，最终，适愿不得不拨通了警局的电话，将刘宇的踪迹告诉了刚才接待他们的警官。

　　在民警和消防队员的通力合作下，深夜两点，刘宇湿漉漉的身体才被民警从冰冷的水库里捞出来。清水的浸泡让刘宇的身体看上去浮肿了许多，但他微微泛起笑意的标志性嘴唇却让适愿和蒋成一下就认出了他。

　　那一刻，适愿的心简直要碎了，因为眼前这个面色苍白的男人正是明天要走进婚姻殿堂的新郎。

　　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落，适愿努力克制，却终在蒋成抱住自己的时候失声痛哭。

　　那一刻，她的心里充满恐惧，让她颤抖不止的，不是暗夜里与尸身为邻，而是明日不知如何想韩冰讲述眼前发生的一切。

　　只是，出乎适愿的意料，韩冰比她想象的要坚强很多。当婚庆首饰和死亡证明同时递过她双手的时候，韩冰的冷静让人佩服，更让人心疼。

　　诚然，韩冰是一个小女人，不然在得知刘宇出轨的时候，她不会请适愿帮她查明真相，也不会在得知刘宇失踪时，失魂落魄得像个疯子一样。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小女人，她的身上却充满了坚韧和勇敢。

　　听到不幸的那一刻，韩冰是懦弱的，但只要她接受了，一切变故都不会把她压垮。有人说，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才是英雄，可明知事实不可接受却还是硬着头皮往前的人，又怎么算不上英雄呢？

　　时光在安静中流淌，适愿默然站在蒋成身边，盘算着如何安慰韩冰。不过，心里一堆话还没说出一句，韩冰却先于适愿开口了。

　　“适愿，明天的婚礼是几点？”

　　适愿被韩冰问得一愣，看了看蒋成，确定自己没听错，这才回了一句：“神父说上午十点教堂可以给我们用。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咱们就先不去了……”

　　话没说完，韩冰早已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十点能用那就十点开始吧，不然教堂空着，不就浪费你一番心意了么？我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记得按照之前说的，把教堂布满绿踪香水的气味就好。”

　　适愿有些不敢相信韩冰的话，蹙眉看着她，以理解的口吻劝道：“其实，我的心意浪费就浪费了，准备这些本来也没什么，你心情不好，不必因为我的缘故，强迫自己完成这场婚礼。”

　　韩冰却摇了摇头，微笑回道：“谁说我是为了你。嫁给刘宇是我今生最大的愿望，明天愿望就要成真了，我为什么要错过，遗憾一生呢？”

　　劝解的话被韩冰堵了回去，适愿知道，在韩冰的倔强和痴情面前，怎样的劝说都无济于事，与其同她做无畏的争辩，不如顺了她的心愿，让她完成这场婚礼，也算给她多年恋情一个交代，免得她失去爱人之际，连圆梦的机会都没有。

　　于是，第二天清晨，教堂的钟声如约响起。尽管亲友团都是素不相识的人，尽管新娘只有一个人，新郎只是桌台上摆放的有一张照片，但婚礼的流程却丝毫没有所见，连神父的问话未曾省略。

　　神父：“韩冰小姐，你愿意承认照片上的整个男人为你的丈夫吗？”

　　韩冰：“我愿意。”

　　神父：“你愿意以自己剩下的时光和岁月来陪伴这个人，爱他、敬他，哪怕他只能在梦里与你相见，你也会以妻子的身份守住你们之间的婚姻和承诺么？”

　　韩冰：“我，愿意！”

　　最后一句，韩冰如石子一般将它重重敲打在地，虽然没有雷鸣般的掌声为她鼓劲，但身后无声的泪水却让这一幕变得感人。

　　蒋成从来不是个爱哭鼻子的人，但看着韩冰如此坚毅地将自己的后半生交代给这段感情，他的鼻子还是忍不住泛了酸。

　　一旁的适愿，泪水流得一塌糊涂，但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只用敬佩的目光看着韩冰，并在她转身的那一刻，用微笑传递着祝福的心意。

　　熟悉的香水气味勾起内心的往事，适愿比任何时候都希望回到但是她和韩冰一起寻找香水的时刻，但对韩冰来说，整个味道却让她感到无比地安心。

　　因为，从今往后，她将在这个味道的陪伴下，独自承担自己的人生和她与刘宇这段如金子般珍贵的婚姻。

　　适愿明白真情难能可贵，但理性地看待这场婚礼，韩冰如此倔强地将自己捆绑到婚姻里，情深可敬，但未来又是否可期？

　　目送韩冰离开教堂，适愿不由得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蒋成，你说韩冰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蒋成望着韩冰远去的背影，回味着鼻尖缓缓萦绕的绿踪香水气息，好半天，才语重心长地回道：“情在，婚姻就在；情散，这场婚姻也不再是束缚了。”

　　适愿似懂非懂地听着，待反应过来蒋成话中的深意时，才若有所思的回了一句：“或许，只有时间才能治愈情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