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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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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鼻尖,嘴唇和下巴还带着他嘴唇的温软。她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神色冰冷:“你别想再骗到我。”
上一次当就算了,她只当自己遇人不淑,要是再在他身上吃亏,那就真是她自己蠢了。
向图南并没有理会她,只是蹲在那里,额上浮着一层水光。
好像是汗。
她有点不明白,看他的样子,好像真的痛出了冷汗。
可是她并不觉得自己的拳头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你……你别装了!”她颤抖着嘴唇,“我不会上你的当,不会再给你机会,不会再被你骗。”
不会再让你伤到我。
有些苦,吃一遍就足够了。
向图南抬起头。
他蹙着眉,额上冷汗涔涔,面上是隐忍的痛苦之色,唯有眼神,是少年时少有的温柔之色。沉静的温柔,让人瞧着就能安心。
以前的他,即使最深情缱绻的时候,也带着压抑不住的少年轻狂。
“别怕,我没事。”
温暖抖着嘴唇,想说我才没怕,我就知道你是装的,只是这话说不出口,因为就在这一瞬间,她看到他腰侧的白色衬衣上染了一点红色。
远处有人尖叫着冲过来,半跪到向图南身边,想抱他又不敢,只手足无措地问他怎么样了,然后猛地抬头,冲温暖吼叫。
“他才受过伤,差点儿死了,你不知道是吧?他伤都还没好透。”
温暖不可能知道。
她俯视着他,看着他漆黑的双眸,微微地摇头。
她真不知道,要不然不会出这一拳的。
她曾经是恨不得他死,可是那早已经过去了。
其他的人都涌过来,将他围了起来,叫着安排车,马上送他去医院。
温暖一个人站在圈外,客厅另一边的灯光映过来,她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像一场默剧。
她全身发冷,就像五年前的那个盛夏,在医院里,外面有白得刺眼的阳光,她却冷得瑟瑟发抖。
从骨头缝里渗出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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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图南被宫铭谦和章文德两人架起来。他的双手捂在小腹处,白衬衣染红了一大片,指间也有血渗出来。
“应该是以前的伤口裂开了,缝合一下就好。”他低声安慰所有受到惊吓的人,“谦哥你送我去医院,文德你留下来招呼大家,难得聚一次,别因为我扫了兴。蔺麟,把我外套拿过来。”
这个时候还拿什么外套?
蔺麟不明白,还是飞快跑到客厅那边,抱着他的西服上衣过来。
向图南目光越过人群,看到站在圈外的人。
她的脸惨白,目光呆滞,像个小傻子。
看样子是真吓坏了。
“燕飞,你帮温暖穿上我的外套。她看起来很冷。”
这话让所有人都呆了一下,尤其是刘仪敏。
祝燕飞也有点懵,等醒过神,马上从蔺麟手中取走外套,往温暖身上套。
温暖的牙咬得咯咯响,打着哆嗦小声同祝燕飞解释:“我……真……真不……知道。”
祝燕飞不住点头,把她的手臂塞到袖子里。
衣服太大,温暖穿在身上有点滑稽,袖子也有点长,温暖的手都藏在里面。祝燕飞顺手将衣袖卷了一道。
温暖脸色苍白,还在不住发抖。
“暖暖,你很冷吗?”祝燕飞小声问。怎么搞得她才像流血不止的那一个。
“温暖。”向图南忽然叫她。
挡在他们中间的人立即让开。他艰难地伸出捂在上一层,沾的血还不算多的那只手,拉住她一只手。
“你陪我去医院,免得你在这里胡思乱想。”
温暖的手是冰的,他的手倒是热的,指间粘腻,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
是他身体里流出的血。
温暖失了神,提线傀儡一样随着他上了车,也顾不得其他人的反应。好在宫铭谦一向稳重老成,很快安抚住众人的心。
“别都跟去,人多还麻烦。等到了医院,我给你们消息。”
刘仪敏想跟上去,被章文德拉住。
别的不说,就刚才那件外套,足以看出向图南心里绝对还有温暖。
你还瞎掺和什么。
刘仪敏心不甘情不愿,可是那两人的手一旦牵到一起,就完全不给别人插进去一丁点的机会。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宫铭谦开车,温暖陪着向图南坐在后座。两人的手一直握在一起。
温暖这时候终于回过一点神。
她都不敢看他身上的衬衣,只盯着他的脸,小声问:“你怎么样?”
他哼了一声:“头晕。肩膀借我靠一下。”
温暖忙挺直腰背,并往他那边斜了一点,方便他倚靠,想了想,干脆伸出一只手臂,揽着他的肩,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
汽车里血腥味浓得她心惊胆战。
宫铭谦明显也着急,车开地飞快,一边还在问:“图南,你真没事?怎么弄成这样?”
向图南靠在温暖怀中,声音有点中气不足:“前段时间受过伤,应该没好透,伤口裂开了。”说着紧了紧手,握了下温暖的手,“真不用担心,再缝合一下就好了。”
温暖这时终于找到道歉的机会:“对不起。我……真不知道。”
向图南闭上眼睛,用低得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地说:“我没怪你。我死在你手里,也是心甘情愿的。”
温暖眼中一酸,忙仰起头,用力闭了下眼睛。
车子忽然停下来。
“我喝了酒。差点忘了。”宫铭谦很懊恼。
“我没喝。”温暖忙道。她是因为感冒,今天没参加拼酒,“我来开。谦哥你照顾好他。”
她急急地想下车,向图南忽然用力握她的手:“暖暖。”语气里满满的不舍。
“你听话。”她低声安慰他,想了下想,低头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按照导航,温暖将车开到离这里最近的一家医院。
向图南这会儿还有力气挑剔:“这里行不行啊?缝得太丑,我不就是毁容了?”
他这从小养成的大少爷脾气是没办法好了。
宫铭谦半抱半拖着他往急诊那边走,嘴上也没和他客气:“又不是脸,毁什么容?”
“男人的腹肌也很重要的好不好?”他振振有词。
还有力气计较这些,让本来凝重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温暖一直没说话,只默默地跟在他们旁边。
进了医院,向图南被医生接过去,宫铭谦陪着她等在外面。
走廊里惨白的灯光下,温暖的神色看起来特别凄惨。
“他不会有事的,对吧?”
“还能这么挑三拣四的,应该没事。”宫铭谦安慰她,停了一下,他叹了口气,“不过暖暖,你们两个,怎么闹成了这样?”
温暖整个人缩在向图南的西装外套里,好半天才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无奈又茫然。
“我不知道。真的,谦哥,我也不知道。”
当初最后一次闹分手,宫铭谦照样也劝过他们。他和向图南谈了些什么,她不知道,只是对当时的温暖来说,因为温爸的事,她对男人正处在一个极度厌恶的阶段,向图南的大男子主义更是成功地引起她的反感。要在平时,她也不是没有服软的可能,就是在那段时间,她完全不想妥协,哪怕只是一点点。
结果,就分开了。
而且,一分就是五年。
也可能,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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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向图南被推了出来。
他这时除了脸色苍白之外,精神倒意外地好了不少,在被推到病房时,他又一次露出娇生惯养的大少爷龟毛的一面。
“没有单人病房吗?”
旁边的医护一脸无奈:“没有。”
宫铭谦抚额:“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挑剔?”
“那我不住院。我马上回家。”
旁边的医护大概是见过世面的,对他这样的神经病竟然出奇的容忍,只看着宫铭谦,问他的意见。
宫铭谦都想一拳砸晕这个姓向的:“就住一晚行吗。明天是回家还是转院,都随你?”
向图南顶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人倒是有血性的很:“不行!”
温暖一时之间,竟然觉得有点想笑。
他在这一点上,倒是和几年前没多大的区别。
最后谁都拗不过向二少爷,又将他“搬”回了别墅。
宫铭谦和章文德架着他上楼,在床上躺好。
大家都围在床的四周,观看国宝大熊猫似的。不过他的回来,还是让众人安心不少。
向图南嫌人多呼吸不畅,赶他们下楼,又看着温暖:“谁污染,谁治理;谁动手,谁负责。你先去洗澡,等会儿过来伺候我。”
温暖到现在还裹着他的外套,上面还沾上了一点血迹,唱大戏的小孩似的,又带着狼狈。
宫铭谦对于向图南的任性十分无奈,只能嘱咐他有任何不舒服,一定要吱声,又拍了拍温暖的肩:“那辛苦暖暖你了。有事下楼叫我们。”
众人随着章文德下楼,宫铭谦先留在这里,等温暖洗完澡才下去。
祝燕飞在温暖进客房前拦住她。
“你们……怎么回事?向图南没事了?”
温暖摇了摇头。
和向图南久别重逢,意外伤了他,陪他去医院走了一遭,马上还要去照顾他。这些都是她回北京前没有想到的。
而且她并不确定向图南的身体状况,他在这一点上,倒和年少时一样恣意妄为。
祝燕飞看她气色太差,反倒安慰起她来。
“没事。他那么大人了,还能不知道自己身体。你也不用太自责,毕竟不知者不罪是吧?”
温暖尽力点了下头:“谢谢。我没事,你下去玩吧。”
祝燕飞说好,刚转身没走几步,又立即倒回来,还神秘兮兮地四下看了看,这才小声笑道:“不过看到姓刘的吃瘪真是痛快。向图南明显对她没意思嘛。让她倒贴,该!还有啊,刚才大家问她了,向图南这伤是在美国时受的,当时好像挺重的,不过也不知怎么回事,刚出院他就急着回国。”
温暖嗯了一声。其实她不是很想说话,又怕燕飞继续唠叨,只好说:“等下我亲自问问他,满足你的好奇心,行吗?”
祝燕飞笑着捣了她一拳。
“还是你了解我。”
祝燕飞飞快跑下楼,温暖飞快地洗了个澡,才拎着向图南的外套,匆匆去他那边。
进门前,她先在门边站了一会儿。
其实也不用紧张什么,向图南都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她当然也能做到。
温暖敲门进去,宫铭谦见到她来,才放心下楼。
向图南躺在床上,身残志坚,嘴巴很不饶人。
“这么久才过来,我还以为你畏罪潜逃了呢。”
温暖不理他的调侃,往前走几步,站在床边,问:“你感觉怎么样?”
“快死了。”他平躺在那里,双手搭在胸口,神态安祥,倒的确是闭上眼睛就能装死人。
那还不住院?温暖被气笑了,没好气道:“你还没好透,干嘛就回国?”
向图南嗤笑一声:“哎哟,不得了了。现在的人打了人,不但不内疚,反而还要怪挨打得人不够皮实。怎么,这是没打过瘾是吧?再说,我回国前也没想到会挨打啊。”
这嘴真是毒。
温暖心里有愧,不跟他争这嘴上的长短,只垂着头站在床边,静了几秒,才想到问他:“要不要喝点水?”
“暂时不用。”他的嘴角一歪,又露出那种极不正经的笑,“自己搬椅子坐啊,要不就床边也行。要是罚站就有用,还要警察做什么?”
温暖心里本就乱糟糟的,接连被他挤兑,就更是不受用。她将手里的外套往他身上一丢,正好兜住他的头。
“你要真觉得身体受到伤害,尽管报警好了。”
她转身欲走,手腕忽地被用力攥住。
“别走!”他急道,一只手还在胡乱拽着脸上的衣服,“二丫头……啊!”
是伤口被扯到的闷哼声。
温暖本能般停住脚,向图南的脸终于从外套中挣出来。
一向不正经的脸上只余下焦急痛苦之色:“暖暖,你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