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回到案发现场了》照乌山

7、第 7 章

　　“一切事物都有自己的规律，我们应该做的是观察，而不是打破。”

　　年轻男人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回去以后洗个热水澡，然后睡一觉，将这件事忘掉，”他语气间顿了顿，强调道——“包括你的能力。”

　　许小周认真听完年轻男人的话，道理他都懂，但还是过不好这一生，“可是，你也用了你的能力不是么？你开车来，救了我。”

　　这是一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反杀，年轻男人一下噎住了。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有点不太愉快，冰冷而严肃的表情露出了一丝破绽，浅灰色的眼睛暗了不少，像是刚刚融化的巧克力。他的嘴唇抿得更紧了，努力克制自己的面部表情。

　　即便如此，意义已经不是很大。许小周已经注意到，这个人的左边脸颊，有一只小小的酒窝。

　　这就是这个人永远板着脸的原因吗？

　　许小周盯着那里，不由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年轻男人被许小周看得耳尖微红，他恼羞成怒地扭过头去，不再看许小周，没有任何用的辩解道：“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许小周小声嘀咕：“明明一模一样。”

　　年轻男人说不过许小周，干脆掉头便走。

　　“欸……”许小周将人叫住，“你别走呀……”

　　许小周连忙跟上，他往前赶了一步，而年轻男人正好停了下来，两个人差点又撞了个满怀。

　　许小周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作死的边缘试探太久，这个人虽然有酒窝，但依然很不好惹，估计下一秒大概要真的跳脚了，于是他干脆抢先说：“一个问题，”许小周弱弱举起一根手指，“就一个问题。”

　　年轻男人低眸看了许小周一眼，犹豫了一会儿。他的神色阴晴不定，过了半晌，喉结无可奈何地上下动了动，叹了口气，说：“好。”

　　许小周松了口气，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男人愣了，似乎对许小周这个问题感到奇怪。最后一个问题，应该问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他面无表情地足足看了许小周足足三秒，然后说出那三个他已经陌生了很久的字——“丁显名。”

　　*

　　丁显名应该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许小周陷在不开灯房间的沙发里这么回想。

　　他没来得及问丁显名这三个字是哪三个字，那个人便离开了。那个人也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个人信息。一个人消失，有时候就像一滴水滴进大海里，无迹可寻。

　　许小周接受了丁显名的提议，他回到家，洗了澡，睡觉。他请假的事儿孙明没掩护住，被老刘捉了小辫子，狠狠批了一顿。

　　这么过了大概一周，又或者是半个月，许小周接到电话，是吴婶的小侄子打来的，“许先生，你来医院一趟吧，小佳醒了。”

　　许小周开着车便往医院跑，这一路上他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小佳醒了，这意味着什么？许小周脑子一片混乱，他所作出的改变，事实上是有意义的吗？

　　冰冷的病房里，漂浮着一种消毒水的刺鼻的酸味。小侄子在病房外等他，
　　“手术效果很理想，她现在状态很好，已经可以和人简单的交流。”

　　“谢谢你让我见他。”许小周感激道。

　　小侄子摇了摇头，说：“不，是小佳。小佳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见你。”

　　推开房门，许小周看见躺在病床上的小佳，他的脚步变得跟铅球一样沉重，拖曳着向病床走去。

　　小佳的脸非常苍白，和她头顶的绷带，身上的被单一个颜色。她应该刚刚醒来，眼睛要合未合，吴婶正用插上一根吸管的水杯给她喝水。

　　“吴婶，”许小周说。

　　吴婶没有做声，只是转过身，将杯子放到了一边。

　　许小周踟蹰不知要不要再往前走，这时小佳抬了一下手。她的手背上全是导管，透明的输液管一滴滴往她的身体里注入各种能让她活命的东西，这让她仅仅只能将手抬高十厘米左右高。但吴婶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许小周缓缓走了过去，俯身道：“小佳。”

　　小佳对他笑了一下，“小周哥。”

　　这抹笑让许小周愣了愣，为什么对他笑？他害她伤成这样，正确的反应难道不应该是和吴婶一样，对他大发脾气吗？他甚至觉得，大喊大叫也要比对他笑来得好受得多。

　　小佳说：“我知道。”

　　“什么？”许小周问。

　　“我知道是你救了我。”小佳微笑着说。

　　她的身体状态还很差，精神不好，很疲惫，即使用很轻的声音说话，却依然很费力。她一边喘气，一边努力地跟许小周说：“刚刚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我梦见我一个人回家，然后有一辆车冲了出来，把我抛到天上，我一个人躺在停尸房里，那里很冷，也很黑，我很害怕，我听到妈妈在外面哭，我想告诉她我没事，但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但马上，房间们被打开，我又活过来了，见到你，你开车送我回家，这样我就不会死了。”

　　“你怎么知道，我开车接你你就不会死呢？可能你自己回来，什么事情都不会有……”这才是正常人的的逻辑，永远都以最好的可能去猜测没有发生的事。

　　“不，”小佳摇了摇头，“你一出现我就知道是……”

　　“为什么？”许小周忍住心中的难受。

　　小佳顿了顿，她眨了眨眼睛，说：“因为在我的梦里，你的身上有一圈光，像天使一样。”

　　许小周突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似乎之前的因为误解和无能而遭受的一点点委屈和无奈，全部被这一句话给冲淡了。许小周费力地咽下自己胸口涌起来思绪，伸手压了压小佳的被角，说：“怎么会呢？那，那只是一个梦。”

　　“我知道那不是一个梦，”小佳仰起脸看头顶的天花板，“太真实了，跟真的一样……”小佳说完看向许小周，即便伤得这么严重，她的眼睛里依然有狡黠的光，她说：“我猜你大概不想让别人知道吧，所以我让我妈妈出去了，我们说悄悄话。你放心吧，我会替你保守这个秘密，没有人会知道的。”

　　“我妈妈说我们马上要搬走了，我想以后我们可能见不了面。但我不能走之前也不跟你说谢谢。”

　　许小周抹了把脸，说：“你这孩子……”

　　离开病房后，许小周在医院外的寒风中静立了一会儿。压在心里的那块巨大的石头落了下来，这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让他的身体也放松了下去。果然和他预想的一样，他的能力不是可以随意使用的。为了维系平衡，他的变动会付出代价。但……这个代价究竟是什么呢？

　　*

　　医院的人永远这么多，然后许小周在人群里看见一个有些面熟的女人。那个女人牵着一个小男孩。

　　那个女人也看见了许小周，许小周对她点了点头，然后向她走了过去。那女人眼尾往下垂，眼角有一颗小痣，这让她看上去低眉顺眼的，有点苦相。

　　这一颗小痣突然让许小周认了出来，这是那个公交车司机的妻子。

　　“你好，”许小周打招呼道。

　　“你好，”女人看他的眼神有些闪烁，她问：“您现在还好吧。”

　　“我很好。”许小周说，“你们呢？”

　　妻子如释重负，她的肩膀往下塌了塌，说：“那就好那就好，我们，我们也还好。”

　　许小周突然从女人的反应中明白了她刚刚的担忧——她是怕他在事故中有后遗症，然后来医院开证明讹他钱。许小周动了恻隐之心，他俯身摸了摸小男孩的额头，问：“手术怎么样？”

　　面包车司机和小佳的手术是同时进行的，现在小佳已经清醒，司机应该也差不多了许小周这么想着。

　　听到许小周的话，女人脸却更苦了，她的眼睛上飘起一团水汽，雾蒙蒙地。

　　女人拉了小男孩的胳膊一把，将他从许小周的身边拉开，她轻声说：“你还不知道吗？当时就走了，手术失败，大出血。”

　　许小周愣在原地。

　　“保险公司赔了点钱，”女人继续说：“但因为我们没买保险，所以也要拿一部分出来。家里一直靠我老公开车，我没工作，没什么钱。这几天变天，小孩感冒了，一直咳，带他来看看。”

　　许小周虽然分了神，但依然听懂了女人的意思——她真的没钱再赔给他了。

　　小男孩已经到了会察言观色的年龄，母亲说话的时候，他一直一言不发，只是站在一边，垂着眼睛默默听，但等母亲将话说完，他立刻捂着嘴巴猛烈地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透过指缝看许小周。

　　这个与他年龄完全不相符的动作，让许小周心里越发难过了。他说：“我没有受伤，不用你们赔钱，你们，你们等一下。”

　　许小周快步走到医院的自动贩卖机，他买了薯片，饼干，还有娃哈哈，这些都是小孩子喜欢的，他抱着这些东西回到原地，却发现女人已经带着小男孩离开了。

　　许小周抱着这些东西，站在原地，他的脑子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他突然将所有东西联系在了一起。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只天平，天平的左边和右边放着砝码，一样的大小，一样的数量，横梁小幅度的颤抖着，维系这脆弱的平衡。然后，当一边的砝码增多，天平即将倾塌，这时想再次恢复平衡，做的只能是将另一只砝码去掉……

　　这就是他刚刚苦苦思索难题的答案——一命换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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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不小心写脱纲了，
我修改了一遍，
麻烦看过的小天使重新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