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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起落 ...

  •   人没挺过来,却也死不了。
      一张单人床,简单交代了白册的后半生。
      方歌阙只是默默地坐在床头,给她擦手。
      这是最好的情况,方歌阙明白,这也是最糟糕的情况。
      她没了生气,来将养一副身心,所以,等她缓过来了,就会醒来,叫他一声老歌。
      等?
      他等了三年,不在乎,接下来的三年,六年,一辈子。
      他比谁都希望她能活下来,这可是他唯一的亲人。
      要不是她,他可能早已腐烂成赌场底下的一块沃泥,暗无天日,阴魂不散。
      他需要钱,需要钱去救命,可是他晚了一步,仅仅晚了一步,就遭到了灭门,死里逃生?
      真是可笑,那群刽子手,怎么可能放过他?
      他们要走了白鸽,从白册手里抢走,生死未卜。
      一命抵一命?
      他何德何能,让她这样帮他?
      “等你醒来,我就解脱了,你真残忍,叫我欠你,却不要我还,你真是个坏人,坏到骨子里……”方歌阙不知道,他也是会哭的人,在白册的床头,哭得稀里哗啦。
      白册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了一个少年,悲伤地哭着,却拒绝拥抱,她便是那个旁观的人,她有一句话,没能说出口,“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没了家。

      两年后。
      医院,午夜,天凉人倦。
      “方医生,您来啦。”
      “嗯,辛苦了。”
      方歌阙一身白,露出了卡其色的羊毛衫,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温和稳重。
      “是当值,还是?”
      “看看人。”方歌阙低沉的嗓音,在空荡荡的值班室里,显得格外冷清。
      “好,今天病房那边停了热水,得到三楼接。”
      “嗯,谢谢。”
      护士长看着稳步离去的方歌阙,不禁叹了口气。
      两年多了,就这样维持着,没有尽头的守护。
      方歌阙拿了热水壶,走楼梯上了三楼。
      碰上了一个年轻人,穿着一身运动服,身材挺拔,面上很是冷淡。
      他怎么又来了?
      当初说是白册的朋友,他便没在意,以为他很快就会离开。
      不想,这一天天的,不是在病房里,就是在走道上碰见,听值班室的人说,他搬医院住下了。
      他这心里头,特别不痛快,这人他自己可以好好看着,不需要外人。
      “方医生,您来了,我今天看见富贵的手动弹了下,您要不要去看看?”五奉拿着热水壶,问道。
      方歌阙听着年轻人口中的富贵,一脸厌烦,她叫白册不叫富贵。
      “你到底还要呆多久,你父母不担心吗?一个人就跑这住下?医院可没有多余的地方供你玩闹。”方歌阙很是不客气。
      “您别生气,我外边租了房子,就夜里过来,如果带来了不便,很抱歉,我会注意的。”五奉却是很客气,“没事的话,我先行一步,待会麻烦方医生过来看看。”
      方歌阙看着远去的背影,忽的有些萧瑟,他的白册长大了,身边可终于有了个可以依靠的人。
      他现在是越级提前体验了一把,女儿出阁的老父亲心情?
      方歌阙内心还是有些不宁,这个人,还能守多久?
      “方医生!方医生……!人醒了!!快过来看看。”
      忽然,有人找着了他,拉着胳膊,一同乘电梯到了病房区。
      方歌阙一进门,就发现白册正抱着那个年轻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哭着。
      一把拉开,白册的眼睛肿得都快脱离与之不成比例的巴掌脸,人现在还很虚弱,形销骨立得有些骇人。
      忙前忙后,白册才安稳地消停了下来,换了高蛋白的点滴,身上盘亘的管道也都撤了下。
      白册躺在被子里,微微凸起轮廓,旁人看着也很是心疼。
      “富贵,你看看我?”五奉紧紧地攥着被单,急着问道。
      “五奉。”声音抽丝入耳,跌落心海。
      五奉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呜咽凑着头,看着白册。
      白册意识还在恢复,她想都没想,就唤了一声五奉,一看来人回应了,傻傻也跟着笑了起来。
      就是,好累,好累,她在漫无边际的海洋里,游呀游,游呀游,一直到不了海岸线,海水声澎湃,没了人声,她等呀等,可终于有人跟她说话了,说别院猫狐,说杂货店人来人往,说旧本幽灵鬼魅,说北海消融了冰封……
      她很想很想回应他,一挣扎,世界就明亮了起来,海水退去海底升起,她被托了起来。
      她太难受了,这么多苦闷,没人诉说,她总算,找到了突破点,一把泪,一丝希望。
      这是,活过来了吗?
      那个人,怎么还在?
      她不想做梦,哪怕这是最后一个美梦。
      她想要活着,回到那个安静的院子,跟他们分享她内心的安宁,那是她的全部呀,全部的荣华富贵……
      不想要,丢下她一人,一人独自挣扎,她可是一个自私的人,怎么会允许,有人丢下她。
      “我害怕,我一个人,我害怕。”白册躺在床上,浸湿了枕头,还好,大家都在。
      白册是醒了过来,从医院里醒过来,可还要经历漫长又漫长的观察修复,没完没了,无穷无尽。
      但是,方歌阙却给白册打了一剂强心剂,“我们隐居去。”
      这样对病情有所帮助,方歌阙兑换了所有财产,在山脚下修建了一处诊所,当起了一名副业耍猴的赤脚医生。
      这猴子,是白册。
      他拒绝叫白册富贵,相互妥协的结果,便是唤白册猴子,白册反击道:“你就是缺心眼,又方又膈人。”
      “叫声老歌听听。”
      “老歌。”
      “真乖,今天可以吃两个香蕉,焐热了吃。”
      方歌阙成了新客,明轻却没了影踪。
      山上因了顾烨林雀的打理,也没荒废了去,反倒真正像是个过日子的家,温馨和谐。
      五奉,他还留在广蚀,白册等着他的寒暑,等着他的来信,满满堆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围墙,将她安全地护佑进去,不受打搅。
      人闲事少,日子倏忽地沿着烟囱一溜儿飞走,白册终于等来了暑假。
      她去车站接五奉,捧着一束山头最艳的花,好多悄悄话,想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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