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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单身日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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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是一位二十六七的女人。波浪大卷,深V礼服,鲜红的唇色如雪中玫瑰。她显然看到了门上挂着的“请勿打扰”,刻意拖长的睫毛轻颤,抱歉一笑:“乐原,不好意思,没打扰到你吧?”
俞乐原双手环胸,果断一点头:“有。”
女人笑容一僵,然而她早知道俞乐原是个冷淡疏离的人,埋头做学问,对人际交往没有什么经验。忙在笑容中又加了娇俏,扑哧一笑:“诶,你真是太耿直了。”
没有最耿,只有更耿。俞乐原:“请问你是哪位。”
“我,我谭丽维呀。”女人的娇俏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哦。”俞乐原从记忆里扒拉这个名字,原来是音乐系的老师。他们偶尔会在开会时遇到,点头之交,面容模糊,现在才真切看清五官:“谭老师有事?”
谭丽维忙从小坤包掏出一张印刷精美的票据:“是的,乐原,这是今晚元朗钢琴独奏会的票,我刚好多一张,听说你也很喜欢音乐,可以和我一起去看。”
她的打算是,俞乐原出于礼貌,首先会邀请她进房,聊会天,讨论1-2小时音乐和艺术,人生与理想。这时,她已充分释放了自己的见识和魅力,两人相谈甚欢,物色晚餐地点,从容吃完第一餐饭,不急不徐前去听音乐会,共同度过一个愉快的晚上。
据她观察和了解,俞乐原不热衷社交,但性格温和,君子端方,不是会拒绝人的人。
特别是像她这样的才女+美女。
“谢谢,不过抱歉。”俞乐原的声音平板无波:“一来,类似活动请提前预约,否则便是唐突;二来,我并不喜欢钢琴。”
拒绝来的太快,谭丽维大急,自尊什么的暂且不管,她忙上前一步:“乐原,元朗的独奏会一票难求,我也是才拿到……”
浓郁的香水味袭来,俞乐原后退一步,冷冷道:“谭老师,我还有事。”
因为这一退,俞乐原的身侧露出空隙,谭丽维的目光越过他,落在身后的房间内。40平的套间,一进门便是小小的开放式厨房,厨具调料一应俱全,挂着的抹布还是湿的,显然这里并不是摆设,而是日常使用。难得的是,纤尘不染,器具锃亮,随时可以拍摄烹饪节目。
再过去,则用书架隔出小小的客厅和卧室,客厅有沙发和古琴琴桌,素雅清净。琴桌上放着一个小小的铜鼎,点着线香,若有若无的香气钻入鼻中,极是舒服。卧室被书架挡住,看不分明,只余一扇窗,打开了,阳光照在淡色的窗帘上,映着窗外的树影,像一场温柔的梦。
谭丽维被震撼了一下。万万没想到,一个单身男人的宿舍,竟如此人间烟火,又清贵逼人。她忽然发觉自己的冒失,俞乐原,实在比她所知道的更深不可测。
也更引人暇思。
“对不起,俞老师,是我失礼了。”谭丽维拢扰头发,笑笑:“既然你有事,我就找其他同事去看吧。”
“好,不送。”俞乐原关上门。争分夺秒,毫不犹豫。
然后脑子一滑,露出简夭笑眯眯的脸。和平时不同的是,一头波浪大卷代替了原来的直发和厚留海。
魅惑的厉害。
俞乐原忙闭上眼睛,难得懊恼:什么乱七八糟。
对他来说,“拒绝女性以各种名义接近”是单身日常,所以谭丽维很快被抛诸脑后。看看时间,换了休闲装,拎上行李箱,去和简夭汇合。
简夭的电话打进来:“俞乐原。”她望着头顶的树冠,带着笑:“我到你校门口了。”
她背个黑色的背包,拿了套换洗衣服,便打车过来。
“不是说我去接你吗?”
“你婆婆妈妈,太慢了。”
被嫌弃婆妈的俞乐原只好道:“到树底下去,五分钟。”
迅速锁门,也不用拖轮了,拎起行李箱,急步疾走。天气太热,简夭怕晒,他不愿她等太久。不到五分钟,俞乐原便赶到校门口。
简夭正蹲在树下,拿着小石头比比划划。水泥地板上有一层薄尘,石头一划,便留下一道痕迹。走近一看,已经画好一个西瓜,圆溜溜的,瓜纹细致,就差洒上绿色做瓜皮。
“简夭。”俞乐原站在西瓜旁。
简夭闻声抬头,厚厚的留海被汗打湿,形状散乱,有几缕粘在额上,不觉邋遢,反而显得俏皮可爱。她的眼中嘴角都是笑意:“俞乐原,我要吃西瓜。”冰镇的。
俞乐原的心,就被揉成一团水,轻轻漫过他的理智。张嘴正要说好,手里握着的保温杯适时出现,生生打断他的无原则纵容:“我泡了枸杞水,现在喝正好。”
简夭的笑意立刻被嫌弃替换:“不要!还是温的!”
“冬病夏治,你胃凉,夏天正好调理。”平时管不到她,也就这么点机会了。理智回笼的俞乐原,并不好说话。
还能怎么办呢?简夭重重长长叹了口气,扔掉小石头,接过保温杯,皱着眉头,咕嘟喝了一口。
淡淡的清甜,接近常温的温水,其实很解渴。
看着简夭舒展开来的眉眼,俞乐原也跟着笑起来,忍不住替她拔开额前的留海,替她透透气。
简夭忙按住额头:“别!中分最傻了!”
“那就留长点,扎到后面。”大夏天的,实在是太热。
“不行,长得太漂亮,没安全感。”简夭大言不惭。
“随你。”俞乐原重新接过保温杯,塞到行李箱。
恰好有出租车过来,俞乐原招手,两人上车。待他们走后,校门后露出谭丽维的身影。她的眼神阴郁,脸色苍白,没有拎包的那只手无意识的绞紧了礼服料子。
她也是来校门口打车的,只是走的慢,反而在俞乐原后面。眼见俞乐原拎着行李箱急冲冲走过,几乎要跑起来,她心里一动:原来他真的有事,不是借口。
她是城市里的娇养女,虽然没有大富大贵,在家中也是如珠如宝。有才有貌有气质,还有一套80平的婚房,从小到大,追求者如过江之鲫。交往过几个男友,始终没有白头偕老的冲动。
直到遇上俞乐原。
那是去年一次全校教师大会,俞乐原因研究课题卓有贡献,破格提为副教授,上台致辞。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衣和黑色西裤走上发言台,既不张扬,也不怯场,带着浅笑感谢校方和同事、学生。短短两分钟,将“君子如玉”四个字印到她心中。
此后,她不知不觉就关注起这个人来,他的课程、喜好、作息,都让她分外留心。有好几次开会,她刻意坐在他的身边。
她以为他们已经是“熟人”,没想到,刚才却等到一句“你是哪位?”。
纵然她作好了种种准备,她的骄傲还是碎了一地。
幸好,他说“有事”不是借口,或者,今天的不堪,只是因为时间不对。
她犹豫了一下,决定再来场“偶遇”。然而,没来得及往前走,俞乐原已经看到简夭。似乎有春风吹过,这个清冷寡言的男人瞬间融化,眉眼间拒人千里的淡漠变成关怀,举手投足都是毫不掩饰的亲昵。
甚至还有她专用的保温杯,杯里有为她准备的水。
谭丽维的心中,掀起滔天巨浪,挟着海啸般的难堪与无望。
原来,这个男人,不是不会,而是不愿。
“丽维。”有人叫她:“在看什么呢?”
谭丽维深吸一口气,勉强平静下来,回头一看,是文学系另一位老师张向辉。
“向辉,好巧。”维持基本礼貌。
“穿这么漂亮,准备去哪呢?”张向辉的黑框眼镜之下,满是赞赏:“我送你一程。”
“谢谢,不用了,我找闺蜜听音乐会,她马上就来。”虽然张向辉也是青年才俊,但和俞乐原比起来,实在云泥有别,谭丽维并不想和他走得太近,干脆撒个小谎。
“这样,那行。”张向辉笑着点头:“我刚才好像看到俞乐原和一个女孩子上车了,那是他女朋友吧?”
“什么女朋友,我看就是个女学生吧。”谭丽维心中不快,否认了自己心中和张向辉口中的猜测。
“哦——”张向辉会心点点头:“大周末的,带一个女学生出去,也不知道有什么事?”
张向辉的口气随意,似乎在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谭丽维看他一眼,没在他脸上找到其它的意思,便笑了一笑,不再言语。
张向辉看看表:“我去打球了,改天聊。”
“好,再见。”
“再见。”
张向辉转身离开,眼中带着莫名的兴奋。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俞乐原,不好意思了。
婆娑树影下,人心摇摆,善恶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