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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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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月如勾,挂于西边树梢上。
水清浅早早便等候在凉亭中,可两三个时辰过去了,都未见等的人来。
先沉不住气的反倒是颜子轩。看起来像个半大少年的他,嘟着嘴满脸的不高兴,连语气都有些委屈:“师傅,我们两个不好吗?有子轩陪着你,师傅想去哪里,子轩都陪着你。”
水清浅坐着,仰头看他走来走去,故意歪解他的意思:“那朱沂怎么办?你要扔下他吗?”
颜子轩顿时愣住:“师,师傅不喜欢朱沂吗?”他立在石桌前,好像有些为难,轻咬着唇扭头看了眼他的侍童,然后带点祈求地说:“他很好的,我救师傅的时候,他也帮了很大的忙。”
水清浅望着少年澄澈的,饱含期待的眼,忽然就生了逗弄的心思,故意说:“可是,你不是说,我们两个吗?”
“师傅同意了吗?”颜子轩眼睛灿亮,激动得双手撑着桌面,开心地凑近水清浅。继而又为难,犹豫了片刻,最后咬了下唇,狠狠心说:“那,那为了和师傅在一起,我让朱沂回灵照国好了,让他跟着皇兄,皇兄对我那么好,对朱沂肯定也会很好的。”
一旁背倚着亭柱,坐在栏杆上的朱沂终于忍不住开口:“我的公子哦,水姑娘那是在逗你,你都看不出来吗?你平时挺聪明的啊。”
颜子轩眨了眨眼,看看朱沂,又看看他师傅,见水清浅笑得嘴角弯弯,连眼睛都微眯起来,愣了愣说:“因为师傅说的话我都会当真。”然后他开心起来,“所以朱沂的意思是,刚刚师傅只是在逗我玩,朱沂可以跟着和我们一起吗?”
水清浅心下一颤,笑容渐失,温声问:“就不怕我骗你吗?”
颜子轩不答,直盯着水清浅,小心地问:“那师傅会骗我吗?”
“不会。”水清浅摇了摇头,不知想到什么,又笑着补充一句:“顶多逗逗你。”
于是颜子轩就笑得跟个小太阳一样耀眼:“我就知道师傅对我最好了。”他没看见水清浅望着他的目光里,那浅浅的,不易被发现的忧虑。
明明相处不过一月,怎么就对我这般地毫无防备和依赖了呢?水清浅看着他想:只因为这一个月以来,我们陪伴着彼此走过一城又一城吗?要是我不在了,他又该是何等地伤心?
水清浅忽然不忍看少年那全然信赖自己的眼神,心里对这个少年的过去忽然有了探究的念头。得是被怎样地宠爱,才能让他的心保持这般澄澈明净?身为皇子的他,这样的性格适合生存吗?又是有过怎样的经历,才能让他对一个相处不过月余地人这般信任依赖?
她没有往下深想,因为一深想,就要涉入其中。她还没想好要不要融入到这个时空里去,毕竟,她心里还抱着“肯定有方法回现代”的想法。
于是,对于颜子轩的话,她只是笑笑,目光看向京师的方向:茜茜怎么还没来?是逃脱不了,还是逃了,但被抓回去了?
拴在树下的马忽然叫了一声,水清浅起身等,心下决定,再等一刻,如果好友还没来,她就进城去找她。
萧芷茜好似感觉到了她的不安,人还有一段距离就开始喊她的名字。她不会骑马,小心地出了城后一路跑过来,可把她给累坏了。
水清浅向来细致,早让朱沂准备好了水,等萧芷茜到了让她先喝两口,然后才道:“你路上花了不少时间,现在城里肯定有官兵在找你了,城里找不到便会扩展到城外,我们先走,晚点再休息。”
“好。”这些萧芷茜也是早就想到的,所以看着水清浅接过朱沂递过来的缰绳,踏着马镫翻身上了马,夸了句“浅浅这动作帅啊”,就也学着水清浅的样子上了马。
但上马后她却看着颜子轩问:“他也跟着?”
颜子轩顿时看着水清浅,握着缰绳的手更紧了。
水清浅看他一眼,没做解释,只“嗯”了一声。
萧芷茜便也不问,四人三骑乘着月色而行,没走官道,入了山林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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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晴明从皇宫回来的时候已是两个时辰后了。意料之外的,陛下对他看护不力,导致公主逃跑的行为并无多少指责,只在他禀报完后说了句“知道了”便罢,好似早已料到公主会逃跑,或者便是,陛下有意放公主出宫,便是公主不逃,陛下说不定也会找个理由把公主送出宫去。
傅晴明开始怀疑,中秋夜选驸马一事的主要目的说不定便是陛下为了让公主远离皇宫。但若是如此,理由是什么?什么情况下,陛下觉得皇宫都不安全,要把公主送走?
这个猜测太过大胆。傅晴明想起公主之所以失忆,是因为被逼杀到跳崖才保得一命;想起不久前公主于皇宫内廷被刺杀一事,还有中秋夜方尚书之子的死。
更久远一点,傅晴明想到,在跳崖一事之前,公主曾消失长达一年。起初盛乾帝以为公主只是因为害了宫人性命,被他罚禁闭了两个月,所以心生叛逆逃出宫去玩,可等半个月仍未见公主回宫,再找时已毫无公主踪迹。等公主主动飞书给安王时,却是一封求救信。
傅晴明改道去了安王府。
突然造访,安王却好似早已料到一般已在书房等着他。下人将他带至书房时,安王正低头看一封信。那信傅晴明也看过,是月余前公主飞书求救的那一封,可惜公主虽然救回来了,却是失了忆。
萧承安的视线从信上移到傅晴明身上:“有疑问?”
傅晴明对着安王不似面对萧芷茜时的冷淡,甚至可以说是温和:“为何陛下不下令全城搜查公主下落?”
“这并非你真正不解之处。”萧承安放下信,从桌后走到旁边茶桌前坐下,示意傅晴明也坐下,然后取下小火炉上温着的茶壶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递给傅晴明说:“你来找我,是因为中秋节前夜,我让你拿下驸马名额一事。”
傅晴明不说话。
萧承安喝了一口茶,却未将茶杯放下,而是端在手里把玩,脸带笑意地看向对面自小就认识的好友:“本王不过是想试探一下,我之于好友,心中份量如何。”
傅晴明憋他一眼,伸手端起茶,却未喝,而是看着手中浅碧色的茶杯道:“那殿下对结果可满意?”
“非常满意。”萧承安笑说:“好友厌恶芷茜,却因本王之要求,而不问缘由履行,可见本王在好友心中,份量颇重。”
“可至今仍未得解释,臣心生不悦。”
萧承安将茶杯放下,看着他问:“所以好友今夜前来,是求一个解释?”
傅晴明转头看他,点头。
萧承安敛了笑,那副仿若与好友对坐品茗时的闲适模样也跟着一收,空气好似都跟着凝重了两分。他慢慢道:“大理寺那边有了进展,方简之所中之毒,出自冉国。”
傅晴明沉思片刻,将手中茶杯放下,缓缓道:“那晚,冉国皇子的表现,并无破绽。”
“或许是隐藏得好,但我更倾向于嫁祸。”
傅晴明点头:“没有动机。”他看向安王,“你所猜何人?”
萧承安说了个名字。
傅晴明点头:“因此,陛下才让公主离宫,让她远离纷争。”
萧承安叹息:“她不必卷进这纷争里来。”
傅晴明自小与萧承安相识,自然知晓他对这位胞妹有多宠爱,但他不得不提醒:“殿下就不怕,公主离宫后,对方更无顾忌?”
萧承安翘起一点嘴角:“所以芷茜能从你手里逃走,有本王在暗中相助啊,我把十一派去保护芷茜了。”
“十一?”傅晴明道:“你就不担心自己?”那语气里似乎有一点责怪,一点担心,十一可是影卫里实力最强的一位。
萧承安却非常得意:“这才足够证明,本王对芷茜的爱护之情啊。她这次失忆可是唤我哥哥了呢,比之皇兄要亲切许多。”
傅晴明起身:“夜已深,臣告辞。”
萧承安心情颇好,所以无视他的无礼,对他离开的背影道:“你就是这般无趣,舒妹才会常年不归家的。”
傅晴明连脚步都未停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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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晴明回道将军府的时候,萧芷茜四人快行了两个时辰,终于在林中见到了一座破茅草屋,决定再次休息片刻再赶路。
四人都没有过野外生存经历。萧芷茜和水清浅是现代人,便是有意到山上露营,也是各种设备带齐全。至于从灵照国一路游历到盛乾国的皇子以及他的侍童,最差也是在乡野山村里借宿一宿。
好在虽然未曾经历过,但因做出逃跑计划时早有预料到这种情况,所以准备齐全。萧芷茜是四人中唯一会武的,而且若不是因为她,他们也不必所以虽是女子,却是是她带着水清浅在附近捡了点树枝,用茅草做引,拿火折子点燃,于是只有月光流泻的破旧茅草屋里,便生出一团火光,将整间屋子照亮。
四人围着火堆喝了水,吃干粮充饥。萧芷茜一下午没怎么停过,完全没有饿意,而且看着那干硬的烧饼,穿越以来顿顿都是美味的她早已被养刁了胃口,于是拒绝了。
但她有些兴奋,因为她第一次骑马。虽然是被人带着的,但坐在马背上,见一路上风景极速后退,那种尽情奔跑的感觉非常棒,于是她跟萧芷茜说:“浅浅,等我们安全了,你教我骑马。”
水清浅将嘴里的饼咽下去才点头说“好”。
萧芷茜还要开口,忽然听得一点声响。她做了个“嘘”的手势,三人一愣,立刻懂了,顿时脸色都凝重起来。
萧芷茜起身,取下腰上长鞭,此时外面马匹“嘶鸣”一声,然后从外面闯进来一群黑衣人。
萧芷茜瞬时抖开长鞭,道:“你们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