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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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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灰蒙蒙的天终于下起雨来,淅沥沥地流断了相思。
这几天我天天坐在殿廊上等着谢清函来接我,但等了几日却不见他的身影。
再等等吧,我告诉自己,他现在一定在焦急地找我。
我把脚上的银铃解下来,挂在殿檐的一角,只要风一吹,铃儿就“铃铃”响,清函听到风中的铃声就一定能找到我。
微凉的风夹杂着雨丝扑面而来,我无心擦掉脸上的雨水,只是呆呆地望着雨幕中泛着红汽的珊瑚丛,珊瑚丛间,珠光荧荧。
我把手伸到廊外,一遍遍地来回拨动雨帘,袖子很快就被淋湿了,原本鲜红的颜色现在看起来更红了。在我拨动到第二百四十五下时,身上的衣服几乎全湿了,湿淋淋地黏在身上,但我却毫无察觉。
铃铃铃………
檐下的铃铎在风中乱舞,合着我的银铃,一个激越响亮,一个细语低鸣。
我又站回廊坐,撑开双臂,赤着脚在上面旋转。我所处的这座宫殿是依山而建,位于极高处,所以我能看到下面一大片的楼阙深宫,此时,它们都被我踩在脚下。
如果我有翅膀的话,我就要飞去找我的爱人,天天在他面前转啊转,转啊转,转到他头晕为止,让他敢不看我,敢不理我。
可惜我没有翅膀,我只能在这高笼中舞动,我希望他能看到我甩起的红袖,虽然它们已经被雨浸湿,不能飘得很远,但我仍然很努力地挥着。
“玉儿。”
淅雨中忽然响起了他的呼唤,我以为又是我幻想中的声音。
“玉儿。”
声音再一次响起,我顿住了跳舞的身体,缓缓回头看。
一袭青衣的谢清函正站在殿廊的拐角处,他的头发上落雨成纷,珠泪滴淋,
那天他站在那儿,积淀在我脑海中的就是一副墨色的画,很淡很淡的颜色,像是把一滴墨滴在盛满清水的砚池里,晕染开,再用笔尖轻沾,勾画在白纸上的颜色就是谢清函的颜色。
“清函!”我跳下廊坐,朝他扑去。
“玉儿。”他抱住我,轻晃了下身体。
“你怎么现在才来?我好想你啊。”我把头埋进他胸膛,他的衣服也是湿的。
他不语,只是默默地抱着我。
我抬头看他:“你是怎么进来的?门口有好些侍卫把守着。”
“他若想去哪里,有谁能拦得了他呢?是吧?师父。”面具男突然出现在廊檐下。
“师父?!清函是你师父?!!”我被惊得无以复加。
面具男冷笑道:“别清函清函地叫得亲热,你可是他的徒弟,你应该称他为“师父”。”
我离开清函的怀抱,怒瞪面具男:“你胡说些什么?!”
“我可没有胡说,”面具男看向谢清函:“不信你问他。”
我不看谢清函,捏紧拳头对面具男大声道:“你编也要编些靠谱的,说这些没谱的谁信啊?!”
“编?那我还真要佩服我自己了,我居然能编出这出师徒□□的戏码。”
“你有病!”我骂道,真想上去扇他一巴掌。
“我有病?!!哈哈哈哈!!!”面具男忽然大笑起来,笑声震殿,却又悲凉至极。
“我千年的等待换来了你这么个“我有病”,涅凰啊涅凰…”他指着谢清函:“你除了对这个人好,对其他人都这么残冷。你如果把对他的好分出一些,哪怕是一点点给我,那我也不会走上这条路。”
“什么涅凰?!谁是涅凰?!!”我走上前揪着面具男不放:“你给我说清楚些!!”
“哼哼,忘了吧?忘得可真够彻底的呀!”
他的手移上面具,猛地一摘,现出他的那张脸来。
“还记得我吗?知道我是谁吗?我就是千年前被你恨,千年后我们相见时你说我疯了,现在又说我有病的那个傻瓜!!全天下最蠢的大傻瓜!!!”
我看着他的那双蓝眼睛,抱着脑袋连连往后退,头好痛,感觉都要爆炸了。
谢清函扶上我,我猛地回身抓住他的袖子:“清函,你跟我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你说啊!告诉我啊!!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你先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他说你是我师父,又说我是什么涅凰,你跟我说这些听起来可笑至极的都不是真的,我相信你。”
他看着我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我放开他的手,不自觉向后退去。
“不可能………不可能………不久前我们还在小庙前的竹林里定情,你说你喜欢我,现在又说是我师父,难道你说的都是骗我的吗?”
他垂眼不语。
“嘿嘿,你骗人,你和他都是骗我的对不对?你们想吓我,想像我骗阿杞那样骗我,我不信,我不信,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抹掉脸上的泪水,牵起谢清函的手:“我们走,你快点带我离开这个让我头疼的地方,快点快点。”
“涅凰…”
我打断他:“不要叫我涅凰!我不是什么涅凰!!我是兰玉儿!!你如果再叫我别人的名字,我可要生气了!”
“你这样不是自欺欺人吗?”面具男道。
我朝他吼道:“你闭嘴!!”
“你怎么到现在都仍执迷不悟?!要不是他们这些神仙抽了你的仙筋,封了你的记忆,你会变成现在蝼蚁般苟且偷生的凡人吗?!!”
“你在胡说些什么?!什么神仙?!什么记忆?!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涅凰……”伴随着谢清函的这一声呼唤,我感觉到身后有紫光闪动。
我惊诧回身,却见谢清函被一层紫光包笼着,强光照得我无法直视他。
渐渐的,紫光散去,却见谢清函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彦华紫衣,凝墨青丝,黛眉远山,凤目幽潭。
他虽然比谢清函美得千倍万倍,但却不是我的谢清函了。我知道那个会羞红了耳根,会对我说“喜欢”,可以让我捉弄,可以让我抱,让我亲的谢清函不在了。
头好痛,真的好痛,可我的心更痛。
我忍着那种剜心的疼,咽下从喉咙上涌上来的血,对站在我面前的这个陌生人笑道:“这才是你真实的样子?”
他点头。
“你是我师父?”
他眼眸闪烁了下,但还是点了下头。
我强忍着要夺眶而出的眼泪:“谢清函对我说的话都是假的吗?”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回答。
“谢清函根本就没有存在过,是么?”
他不语。
“好好,”我点头,眼泪滚落脸庞:“我知道了,你们可不可以出去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玉儿…”他欲上前。
我抬手止住他:“不要再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不是玉儿,你也不是谢清函,一切都是一场梦。”
他垂下眼帘。
“谢谢,”我透过眼眶里的泪水看他:“谢谢你让我这么快就从梦中醒来,你没有骗我一辈子我很感激你,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他站着不动,
“出去!!”我对他吼道。
他默默地转身,走到殿门口。
我望着他背光的颀长身影,哑声道:“如果你看到谢清函,请帮我转告他,就说我是真的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