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清晖》语璇玑

25、首次作妖

　　“爷跟你说话呢！”后边的声音见我不理，又提高了嗓门叫了起来。

　　“哼！”我忍不住冷哼一声，又丢了一颗石子出去。

　　我也是前一阵才明白，这清朝风俗，除了主子们对下人们，男主子和其他女主子之间，只称呼某爷而已，直呼为爷的，只有自己家那位。之前胤礽在我面前自称爷，一开始是我不懂，后来就习以为常，倒没介意过。

　　但是只有几面之缘的人这么喊我，不是在占我便宜，就是在拿我当奴才，还是占我便宜！

　　身后之人还不肯罢休，直接提了步子走过来，我当然也不会坐着吃亏，马上靠着树站了起来，只恨现在穿的都是俗称花盆底的厚底便鞋，身高上没有什么优势。

　　“你在这干什么？”九阿哥走近了对着我问到，语调倒是比刚才柔和点。

　　“关你屁事！”真是不好意思，你正撞上本姑娘一肚子火没处发，又上赶着招我。

　　“你放肆！”大概从没姑娘家这么跟他说过话，刚缓下来脸色来准备跟我好好说话的九阿哥直接就被我气的跳起脚来，一张俊脸直接就扭曲了。

　　接着他做了一个动作，彻底把我给激怒了。

　　他凑近我的脸，突然露出带着戾气的眼神，点着我的右肩，咬着牙一字一顿的对我说：“别以为有太子护着你就能为所欲为，总有他看不到的时候。”

　　我全身的血液登时上涌。

　　他为什么会去用手指点我右肩？难道他知道我右肩有伤？元宵那次的暗箭，是不是就是他派的人？

　　想到这，我怒极反笑，抬起惯用的右手点着他的左肩，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说：“你们再动他一下试试看！”

　　说完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直接用肩膀把九阿哥往池子里撞。

　　噗通一声，大概池边的鹅卵石不受滑，九阿哥也不会想到有人敢这么干，他毫无悬念的落水了。

　　“我的爷！”就听身后九阿哥的贴身太监跟哭丧一样嚎了一声，又是噗通一声，他也跳了下去。

　　看着这青蛙跳塘的景象，胸中郁闷简直一泻而出，顿时神清气爽，心情一下子畅快多了，蹲下来抓起一颗石子伸头看着池中两人扑腾。

　　大概是为了防人投水自尽，御苑里的池水其实一点都不深，我看九爷站起来也就齐腰而已，只是形象狼狈点，正值伏天，也冻不坏他。

　　“你！”九爷终于从水里站起来，抹了把脸，指着我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笑嘻嘻的抛起手里的石子又接住：“九阿哥，你再指我下试试看？”

　　九阿哥不知是不吃眼前亏，还是被我气懵了，没再说什么了，在贴身太监的的帮忙下，七手八脚的爬了上来，两个人都是落汤鸡一样全身淌水。

　　“给爷个帕子！”九阿哥拿湿袖子胡乱擦了一顿脸，才发现我还站着看笑话。

　　“没带！”我听他还自称是爷，又来了火。

　　“你带帕子没，给我用用。”九贝勒本来还要抬手指我，余光就看到我还抓着石子，转了个口气跟我说话。

　　“给你，不用还了。”我捏了帕子一角嫌弃的递给他：“你带换的衣服了吗？”

　　“多谢姑娘关心！”九阿哥擦完脸瞪了我一眼。

　　“接下来怎么办？你就这么回府？”我见他讽刺，又觉得自己是不是管得宽了。

　　“你帮我去三经九事殿找大哥，五哥，八哥，哪个都行。”

　　“我不认识路。”我如实说道。

　　“你！”九阿哥以为我是故意的。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跑到这来坐着等人来寻我？”

　　九阿哥自然是不信，气的跺脚。

　　“你好歹也注意点皇家体统。”我嫌弃的看着头发衣服全湿的九阿哥气急败坏的样子，皱了皱眉。

　　“怪不得太子一直把你养在宫里不给人见，今儿我算见识了！”

　　“把我养在宫里不给人见的是你皇阿玛，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这话告诉他去！”

　　结果就在我俩你一言我一语的空，九阿哥的贴身太监好歹是去找了个人带话，约莫两柱香时间，才看见五贝勒，带着三个太监远远的过来了。

　　“你怎么还不走？”九阿哥一见来的是他亲哥，气势瞬间就矮了。

　　“我等着给五贝勒请安。”我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样子。

　　“哼！”九爷自然是不信，但是既然看见了，断没有现在才走的道理了。

　　“锦颜给五贝勒请安，五贝勒吉祥。”

　　“是锦颜姑娘啊，多谢了。”五贝勒走的满头是汗，看见九阿哥手里胡乱抓着的帕子对我客气。

　　“五哥，就是她把我推下去的！”九阿哥在边上听的直接就急了。

　　“我为什么推你，你倒是自己说说！”我一直没走，等的就是这个，不管来人是谁，我得先把话说清楚。

　　“你！谁把你惯的无法无天！”九阿哥之前应该是想搭话，结果正遇上我心情不好，就跟他杠上了，估计他也觉得冤。

　　“你就少说一句吧。”五贝勒转身呵斥了九阿哥，又转头了然的对我说：“肯定是他先招惹姑娘的对不对？”

　　我看着九阿哥的狼狈样点了点头。

　　“看我的面子，姑娘就别跟他计较了，回头我让他亲自跟姑娘道歉。”

　　“五贝勒客气了，这事我俩一人错一半，就算两清了，五贝勒快带他换衣服去吧，小心着凉了。”跟正常人说话，我自然也变回正常人，只是五贝勒这一顿客气，让我也挺不好意思的，说到底落水的那个毕竟是人家弟弟。

　　走了好多冤枉路回到云涯馆，只有云镜和徐敬谦焦急的在门口等我，没有太子，也没有太子妃，太好了。

　　“云镜，我先睡一觉，谁来都别吵我。”刚才跟九阿哥斗那一场，把我的肾上腺素都耗光了，现在谁来我都应付不了，这一上午，跟过山车一样，好不容易养出来点肉，都给吓跑光了。

　　下午弘晳过来，一切如常，第二天也是如此。其实我在云涯馆，消息闭塞的很，加上我又从不让人出去打听，很多事我都不知道，问了问弘晳，他果然也跟我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两天时间过去，我也冷静下来了。推皇子入水这事，康熙肯定知道了，那天才十点不到，九阿哥应该还没给康熙请过安，即使换了衣服，头发也能看出来。只是这么久没叫人来传我，难道是等我去自首？

　　终于还是坐不住了，眼看着十一点多约莫着朝臣们都散了，赶紧让徐敬谦去清溪书屋传话看康熙有没有空见我。没一会，徐敬谦就跑回来说万岁爷叫我过去，一听就慌了，这么快，根本就是在等我啊。

　　“锦颜见过皇上，皇上吉祥。”魏珠打了帘子，我进去就看见康熙独自一人又是坐在榻上批他那永远也批不完的折子，见我进去，御笔往笔山上一架，微微闭上眼用手按睛明穴。

　　我赶紧低下头，虽然我见他次数不多，但也知道，这个动作，通常表明他心情不怎么好。

　　“哎，朕一共就养了两个孩子在御前，一个胤礽，一个你，儿子脾气大就算了，怎么姑娘也不省心呢。”康熙叹了口气摇头道。

　　“皇上，锦颜知错了。”我看他头疼，才感觉这事做的是有点出格了。

　　“哎，你比他还强点，要不胤礽这几天在瑞景轩读书，朕先知道了消息，老九这一鞭子怕是躲不过。”康熙扬扬手，示意我坐到另一边榻上，“算了，老九从小就喜欢用稀奇古怪的方式引起朕的注意，朕已经知道了是他先招惹你的，给他点教训也好，起来吧。”

　　他拿起刚才我进门时批的折子，轻轻吹了吹又合起来，往边上一扔，突然摇着头说了一句：“颜景韵，你三百年后的爸妈怎么把你养的脾气跟胤礽一模一样！”

　　听了这话我不禁愣了，我三百年后真正的脾气，好像和胤礽真的有些相似，这到底是巧合还是缘分呢？

　　“我是家中独女。”我想了半天才想出来最可能的原因。

　　“你们两个啊。”康熙听完叹了口气，端起桌上的茶，说罢又是摇头：“最近和胤礽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我心说还不都是拜您所赐。

　　“喔？”

　　“之前那位张廷玉张大人可曾婚娶？”

　　“衡臣啊，”康熙哈哈大笑：“他的长子若溎今年刚满周岁。”

　　其实我早知会是这样，古人婚娶的早，张廷玉这个年纪才有孩子已经算晚了。

　　“皇上，以我的真实年纪，在这个时代，我又能嫁给谁？”我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嗯。”康熙听了果然心情不错，“今天朕也有闲，你就在这清溪书屋待着吧，叫人传膳跟朕一起用。”

　　康熙日常的御膳，比我刚来时在毓庆宫吃的还要隆重一点，一张极长的桌子，几十道菜，一开始我坐他对面，又被他叫到了旁边坐着，一下子就想起了电视剧里佟国维被赐御膳的情景，这算是极高的荣宠了吧，可惜没多久佟大人就麻溜滚蛋了。

　　“想什么呢？”康熙给我加了一筷子菜问道。

　　“朝中可有位佟国维佟大人？”我一时也想不到别的借口，只好直说。

　　“嗯，有。下次有机会你可以见见他。”他点点头。

　　康熙今年周岁应该刚好是五十，他的语气用词，无意间流露的神情都和胤礽太像了。

　　可是等胤礽五十岁的时候，我会有机会坐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起吃饭吗？

　　撤了膳，拿了本尚书坐在康熙对面看，结果扭着腰看，没一会就不舒服了，刚动了动，康熙就抬头看了我一眼道：“脱了鞋坐正吧。”

　　“可以吗？”我明白这大概又是更高一级的荣宠了，只是这样会不会太放肆了。

　　“哎，颜景韵啊，你说你那过去了十年，有时候，朕觉得你长大了不少，有时候，朕又觉得你其实还是当年那个小姑娘。”

　　“好吧。”我脱了便鞋，坐正面对着康熙，其实以前在家我和爸爸也会这样一人一边共用炕桌各自看书，只是家里书房的榻比这个小多了。

　　我就和康熙这样互不干扰的批折子看书，约莫又是小半个时辰，魏珠的声音传了进来：“皇上，太子爷和众位皇子们都在外边候着了。”

　　“嗯。”康熙示意我坐着不用起来，“都叫进来吧。”

　　一群皇子静悄悄的鱼贯而入，我盘腿坐在康熙对面一个个观察他们的表情，胤礽面色平静，他身后的直郡王，三贝勒，四贝勒，五贝勒，七贝勒，八贝勒都略显吃惊却也马上掩饰了起来。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朕安。”康熙听了摆摆手直接问，“胤礽，老九那边怎么样。”

　　“回皇阿玛的话，儿臣已经亲自去探望过了，九弟只是略感风寒，怕御前失仪才告了假，儿臣已经吩咐太医精心医治。”

　　“嗯。宜妃那呢？”

　　“回皇阿玛的话，宜妃母那边已由太子妃前去探望，想来是天气炎热，少染了暑气所致，儿臣也命太医院斟酌在妃母常用的饮食里加些祛暑的药材，还另外加摆了冰山。”

　　我一听脸就红了，原来如此，我说怎么没人来找我麻烦，亏我在屋子里躲了两天还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小孩子打架，最后还是大人出来善后，虽说九阿哥言语刻薄在先，但先动手那个毕竟是我，别人家大人不乐意了，直接就找了“我家大人”，康熙让胤礽去九阿哥府上也就算了，还连累的太子妃也要替我去收拾烂摊子，天啊！

　　“嗯。”康熙点点头，想了想又道：“让宜妃也搬来园子吧。”

　　“是，皇阿玛。”

　　“你们两个，接下来十天，一个瑞景轩，一个云涯馆，都不许出门，好生给我闭门读书。”

　　我一听赶紧从榻上下来，站到胤礽边上一块谢恩。

　　“好了，先下去吧，下个月去塞外，朕带上你们俩，好好准备着吧。”康熙挥挥手，把我们两个先赶了下去。

　　两人应完，这才一起出了清溪书屋往云涯馆走，这整一件事我有着千丝万缕根本理不清的情绪在里边，又生怕自己冲动下再说什么赌气伤他的话，不敢抬头与他对视。心里斟酌了无数遍才说：“胤礽，谢谢你和太子妃了，是我给你们惹了麻烦。”

　　他停下脚步，一言不发的看着我。

　　我的头低的更深了：“对不起，我错了。”

　　“你做错什么了？你为什么说对不起？他敢私下去冒犯你，他就该脱一层皮，若不是皇阿玛保他，爷当天就把他弄去宗人府。”他勾起我的下巴，牵我进了他怀里，“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没能替你出气，不过这笔账爷给他记着，早晚有一天，让他连本带利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