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还我爱你》徐初

82、变天了

　　项峰在三楼，刘大宝在二楼，他推开楼梯间的门，一个上楼的女子抬头看见他。

　　他每天都见到无数陌生人的脸，然而这张脸却熟悉地让他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曾无数次梦中那个场景似乎出现在现实里，梦里模糊的那个人慢慢与他眼前的人重合到一起。
　　他终于看清她是男是女，是怎样一张惊艳时光的脸，他张口，那个名字就在他舌尖上呼之欲出，却最终空白。

　　她究竟叫什么名字呢？项峰深刻地挖着自己空白的记忆。

　　詹傲没想到这么巧会遇到项峰，魂牵梦萦、许久不见的人让她震惊在原地，泪水庞然模糊视线，她赶紧抬手擦了去，她要清晰看着他一点一滴，一点都不要错过。
　　他瘦了，皮肤依然透着失血的苍白，然而精神却是好的，面上光洁，精光湛亮的的双瞳如璀璨星河般熠熠生辉，她的倒影置身其中。

　　他是真的连她是谁都忘了吗？
　　詹傲第一次见到英勇神武的项峰也会露出一副张嘴瞪眼的傻样子，活像被施了定身法，真傻！

　　她心头酸涩，突然想要跟他赌一把，她提起自己所有力气向他笃定走过去，一步、两步……离他越来越近。
　　他一直无所动，甚至下意识挪动脚步给她让路，她狠下心漠然走过他身边。

　　跟他几次梦中的场景一样，他再认不出她是谁她就要走了。
　　不能让她走！也许她是自己与旧世界唯一的牵系，项峰突然意识过来，也不管是不是突兀他抓住她的手臂，她惊愕回过头，望着他的绝美眼睛里闪过期待的光芒似是问他：我是谁？告诉我我是谁？

　　他想祈求对方：别走！
　　或是想要问她：你是谁？

　　然而从他口中发出的却是振聋发聩的两个字：“詹傲。”

　　他耳边清晰听到自己吐出“詹傲”两个字，犹如一道闪电劈开他脑海里那一片空白，闪出一幕场景，他与詹傲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师傅周建民指着十七岁亭亭玉立的少女给他介绍：“这是詹傲，我老朋友的女儿，刚从C城来，你看以后安排到你车间去好照顾着点。”

　　“我叫项峰，很高兴认识你。”他自我介绍然后忐忑着伸出手，但她只是漠然望了那手一眼，好似有点嫌弃，一点要跟他握手的意思都没有。

　　她浑身都是冰冷的、生人勿近的孤僻气息，微挑的眼尾甚至夹了一丝戾气，但他一点都不介意，整个晚上都傻呵呵地乐。
　　她真好看！从垂直的头发丝到纤细的小指头每一处都好看，他看一眼忍不住再看一眼，眼光时时刻刻黏在她身上，青春怦然悸动燥了起来。

　　“我是谁？”詹傲忍不住颤抖的声音问道，含泪望着爱人希望得到确认：他没忘她。

　　“你是……詹傲！”项峰欣喜确定，回忆像是打开泉眼的溪流潺潺汩汩争涌冒出来。
　　他想起来了，自己喜欢詹傲，见她第一眼就喜欢了，后来他追她好多年才追到手，然后结婚生子一起过了十几年……

　　“你记得我了？”詹傲惊喜。

　　“嗯，你是我老婆詹傲！……傲，我没忘你，真的没忘你。”他赶紧讨好。
　　他没说谎，他虽然是失去记忆，但詹傲一直都是存在他潜意识里的，他就算想不起她面貌，记不得她名字，但他知道自己生命里有个最重要的人不能忘、不能失去。

　　詹傲再也忍不住喜悦的泪水肆意横流，“你个混蛋！”她拿拳恨恨锤一下他胸膛便随后扑在他怀里委屈哭泣。

　　认识詹傲二十几年，项峰还从没见过詹傲会哭，他立刻吓坏了，“傲，怎么了？和我说出什么事了？……别哭，詹傲是不哭的，嗯？”他着急问。

　　詹傲也不管眼泪鼻涕都尽情抹在他胸前的衣服上，从今以后，詹傲是会哭的，有血有肉，是需要他全心全意爱护的柔弱女子。

　　虽然心疼老婆掉眼泪，但是怀里抱着娇娇啼啼的老婆，总比老婆横眉怒目拿刀相向那感觉幸福多啦。
　　“傲。”他珍惜喊着她的名字，珍惜嗅着她的馨香，憋坏了了的欲望都回春，瞬间变生龙活虎。

　　“傲……”他再唤一声，拖旖着委屈巴拉的爱念。

　　感觉到他身体突起的变化，詹傲浑身炸毛赶紧一把推开他，“想干什么呢？”她面红耳赤嗔道，这人随地发情的臭毛病怎么越来越厉害了，也不看看这是在哪里。

　　“傲。”他又死皮赖脸把她抱回去，“你都不可怜我吗？”

　　“你可怜我了吗？”詹傲再次推开他，气恼问道：“说，你那天怎么回事？是不是给你妈洗脑要找小的，还敢跟我说‘再见’，你厉害啊！”
　　知不知道，她的心这两天都给那‘再见’两个字给伤的透透的，一想起来就要变怨妇。

　　詹傲这语调分明跟那天电话里没什么区别，可对于项峰来说那简直不可同日而语，那天电话里的“陌生人”给他感觉是彪悍泼辣的母老虎，让他望而生畏，而现在眼前这个梨花带雨的小娇妻，却不过是可爱撒娇喵喵叫的小猫咪，让他只想心甘情愿俯首称臣。

　　“我没，我哪敢呀，那天是我态度不好，看在我失忆的份上，老婆大人大量就原谅我吧，好不好。”项峰赶紧扯着老婆袖子求生存。

　　这时两个小护士走过去，诧异地差点撞到墙，临走不敢思议回头再看一眼，上亿身家的大老板拽着自家老婆袖子撒娇的雷人场景。

　　项峰一提到失忆这件事詹傲便满心愧疚，要不是自己昏了头纵火，他也不会差点没命，“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她诚恳道歉而又充满感恩，感谢老天爷让她有机会对他说出这句话。

　　“呃……”项峰愣住，惊觉自己一觉醒来变天了，老婆竟然换了副心性，不仅会把他哭的肝肠寸断还会屈尊纡贵给他认错。

　　“我把云裳工作辞了，和许靖波断绝关系，以后我听你话再也不会干傻事了，就好好和你过日子，我会做个好妻子、好母亲……。”詹傲继续表态，抓机会、表决心，把自己劫后余生、痛定思痛总结的人生报告呈览给爱人阅目。

　　实在想不到老婆现在居然会有这样的觉悟，能从詹傲嘴里能说出这些话本身就是奇迹，自己熬星星、熬月亮，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项峰感动地把老婆再次紧紧抱住。
　　“够了！这些就足够了！……老婆，太多了，让我缓缓。”他打断她哽咽说道，不用一下改变这么多，太多的幸福会给他造成不适应，怀疑自己现在是不是还在做梦。

　　他抱着她，真实手感的老婆，难免一阵阵后怕，幸亏自己找回记忆，找回这么美好的爱情，“傲，我想你。”他收紧了手臂紧紧把她贴在自己胸怀，恍如隔世般重逢、失而复得的爱人，他的泪水忍不住扑簌簌落在老婆肩上。

　　项妈本来在屋里，忽然看到外面走廊里小护士们扎堆叽叽喳喳八卦，出于职业病她就过去听了，一听可不了得：
　　“项老板和他老婆，就在楼梯口那里……听说项老板怕婆子妻管严，果然都是真的，就差给他老婆下跪了……人家项老板和他老婆好着呢，我以后再也不听那些不靠谱的谣言了……”

　　项妈脸色大变赶紧往楼梯口那里跑，过去就看见儿子抱着儿媳妇在那里噼里啪啦掉眼泪，她木然站在楼梯口门外愣愣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个人，却再没勇气上前分开他们，她今生最怕的就是儿子掉眼泪，儿子是她心头肉啊，儿子掉眼泪比挖她心头肉还疼呢。

　　她失神地转身往回走，步履沉重，自家该拦也拦了、该挡也挡了，可失忆的儿子一见着詹傲就跟吃了灵丹妙药一样，竟然奇迹般地恢复记忆。
　　天意如此没办法，唉！她拦不住也挡不住了，但愿儿子不会怪她吧。

　　项妈回去乖乖坐在屋里，等儿子回来给自己宣判罪行。

　　詹傲见着项峰也就放心了，在个公共楼梯口两个人总抱着也不像话，来来往往那人都跟看稀罕似的看他俩，而项峰又没自觉搂着就不肯放手，她只好别别扭扭推开他问：“医生没说你什么时候出院，我来接你。”

　　“我现在就想出院。”项峰没皮没脸又赖上来，詹傲不得已又退一步，寻思他这粘人的劲咋就没失忆？

　　“不行，你得听人家医生的，彻底养好了身体才能回家。”詹傲坚决道。

　　“医生真的说没事了，就每天输两瓶液，我回家照样可以输。”项峰赶紧说道，找回老婆他可不想再在医院里耗下去，哪有回家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有意思。

　　“那今天没法出院了吧？……要不明天吧，我趁今天再把家里好好拾掇一下，还有好多地方没弄好呢。”詹傲斟酌着说道，主要是卧室还有些发潮，项峰要回去的话他们也得先住别的屋。

　　“弄不好不要紧，我回去弄就好了，你别累着。”项峰心疼道，以往家里大小事都是他弄，詹傲根本什么也不会。

　　“我不累，好着呢……项峰，以后我会让你看到一个跟以前不一样的詹傲，不再是冷血动物——而是有血有肉的人。”詹傲认真说道，她是下定决心以后要做个称职的好妻子来报答爱人。

　　“不，不用，傲，原来的你就很好，不用改变……傲，别笑，你一笑我心里没底，怪毛的……”项峰赶紧拒绝，他已经适应了吃黑面窝头，突然给他白面馒头他吃了肠胃会不适。
　　——老天，把老婆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