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分裂后》黑色大楼

4、第四章

　　郑家离二中比较远，坐公交大概需要半个小时。

　　郑成功是一家公司的高层，他妻子梁静，就是江路现在的继母，是一名中学老师，两人的收入加起来大概够养活两个高中生，所以把他接了过来。

　　他们住的地方紧挨着富人区旁边的老小区，江路躲过一辆进入富人区的豪车，拐进了旁边的老小区。

　　豪车副驾驶的少年从手机里抬起头，猛地探头看向江路的方向，可惜人已经进了小区，没看到。

　　江路开门进去的时候梁静正好端了盘菜放到餐桌上，见到他热情地招呼：“哎呀小路回来啦，快进来。”

　　“他爸，出来吃饭啦！”她又转头走进厨房。

　　江路脱鞋的时候见郑向程啃着根黄瓜从厨房走出来，上下扫了他两眼，冷哼：“谁让你回来的，这是你家吗？”

　　郑向程是领养的，不知道郑成功有没有告诉他，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郑向程各种找茬，看他不顺眼，江路没有还过嘴，如果过正常生活的条件是忍受郑向程的冷嘲热讽，他接受。

　　“听不见我说话还是哑巴了？”江路把书包放进房间，郑向程一路跟着。

　　“吃饭了，快过来吃饭。”梁静和郑成功已经坐在了饭桌前。

　　郑向程挨着江路坐下，抖着腿给自己碗里盛汤，把梁静的话当耳旁风。

　　“换了学校还适应吗？”郑成功呼噜噜喝着汤，从碗里露出两只眼睛看着江路问道。

　　江路点头应了一声，吃了几口米饭，刚去夹菜，筷子被郑向程一把扫开。

　　“来，吃这个。”梁静瞪了郑向程一眼，笑着给江路夹菜。

　　郑成功从来不管他们之间的这些小事，继续跟江路说话：“缺什么跟我说，我看你以前的成绩都垫底，现在换了好学校，一定要尽快给我把成绩提上去，别到时候考不上大学。”

　　郑向程在一旁哼笑，用手肘戳江路：“听到了没，把成绩提上去，以后找到好工作，我们一家三口就靠你养活了。”

　　“说什么呢你，吃你的饭。”梁静脸上全是被说中的尴尬，郑成功倒是一脸坦然，供你上学，给点回报天经地义。

　　江路全程沉默，只低头吃饭，吃完了回到房间，锁门，皱着眉，手握成拳站到窗户旁看着外面的高楼大厦出神。

　　不知站了多久，他突然抱头弯下腰，痛苦地□□了几声，又顿住，紧接着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声音变得清脆甜美：“现在是我的时间啦！”

　　他伸完懒腰从包里掏出手机倒在床上呈大字躺着，看手机。

　　此刻这个晃着脚丫，神情十分愉地翻手机的人正是江路的副人格，江柠。

　　她性别女，爱好男，比江路小一岁，她也像这个年龄段的正常女孩一样爱吃喝玩乐，逛街，追星，打游戏，尤其爱美。

　　她知道江路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他的思想，不过她对江路的事情不感兴趣，她出现的目的是享受生活。

　　这个新家虽然好，却有太多的不便，江路怕被发现不再让她穿女装了，也不许她晚上再出去乱逛。

　　她当然不听，起身悄悄开门看了一眼，郑向程又出去浪了，郑成功却在客厅里看电视，穿不了她的小裙子了，只能按江路的打扮出门。

　　她偷偷拿上锁在柜子里的口红和假发，口红放兜里，假发却没地方放，她又不想拿着江路的书包出门，一点美感都没有，只能放弃。

　　一切安排妥当，路过客厅的时候郑成功问她去哪里，江柠学着江路的嗓子应付了两句便出了门。

　　郑向程几乎每天晚上都出去，夜里十一点才回来，有时候甚至玩到凌晨一两点，没人管得了他，或许有他做榜样，郑成功才不管江柠什么时候出去什么时候回来。

　　外面天刚刚擦黑，街头的小吃摊刚刚亮起灯，一有人路过就吆喝：“臭豆腐！又香又甜的臭豆腐喽，小伙子来一份儿？”

　　江柠咽了下口水，打开手机果断扫了二维码：“来一份小的。”

　　“好嘞！”

　　郑成功给的零花钱不多，一周才五十块钱，江路几乎从来不花，都被江柠花光了，这周的零花钱买完这份臭豆腐就剩十几块了。

　　她一手托着臭豆腐，一手捏着个细签，沿街边走边吃。

　　身边不时有三两个打扮时髦的学生摸样的男女勾肩搭背和她擦肩而过，这里是市中心，附近有不少知名的娱乐场所，一到晚上街上到处都是年轻人。

　　江柠路过一个广场的时候坐到入口的椅子上，拿出手机，举起臭豆腐拍了个照，发到自己的朋友圈：

　　呜呜呜臭豆腐真好吃！

　　身后一群大爷大妈挥着帕子在跳广场舞，江柠叉起一块臭豆腐扭头看，只见几个男生大摇大摆地从大爷大妈中间开出一条路，直往入口这边走来。

　　“淮哥，现在去哪儿，去对面的酒吧坐坐？”戴小罗刚吃得有点多，忍不住打了个嗝。

　　周淮把乱跑撞到他身上的小孩无情地扒拉到一边，被追过来的小孩妈瞪了一眼，摸摸鼻子道：“酒吧人太多，找个ktv唱唱歌。”

　　“去酒吧不就图它人多吗，就我们几个男生去唱歌多没趣。”戴小罗抱怨。

　　“你们看那边坐到的是谁！”

　　“谁啊？”戴小罗顺着说话男生的视线看过去，“那不是淮哥新来的同桌吗，巧了，他怎么在这儿？”

　　周淮把刚拿出来的手机重新揣进兜里，看过去，果真见他的同桌一个人坐在入口的木凳子上，手里托了个什么，捏着细签，晃着脚丫吃得正欢。

　　“什么鬼这是？”

　　几个人走近。

　　江柠仿佛没看到围着她站住的几个男生，自顾把吃完的臭豆腐盒子扔进垃圾桶，拍拍手站起身就要走。

　　周淮手插着裤兜慢悠悠拦住她的路，调侃：“同桌，刚吃的什么大餐，看着挺香啊！”

　　江柠终于正眼看他，随即用力把头一扭，“哼”一声，“不告诉你。”

　　气氛静了静。

　　接触过白天冷漠不理人的江路，戴小罗眨眨眼，有点摸不着头脑。

　　周淮脑子钝，一心想报在校门口江路害他多等了半个小时的仇，根本没去注意眼前的人神情动作乃至说话方式的改变。

　　“走吧，跟我们去ktv坐坐？”爸爸教你做人。

　　江柠依旧扭着头没说话，她今天没穿女装，还是江路的样子，说多了肯定露馅，她不能再说话了。

　　周淮凑近，上下扫他：“怎么，不敢啊？”

　　“不去，我要回家了。”江柠一把推开周淮，跨出一步，又回头瞪了他一眼，“流氓！”

　　周淮看着远去的江柠，指指自己：“流氓，我？”

　　“淮哥，你不觉得他，怎么说呢……”戴小罗挠挠头，“有点奇怪吗？”

　　“是有点奇怪。”周淮若有所思状。

　　“哼，流氓！”另一个学江柠说话。

　　“我看他跟王帅那娘炮有得一拼。”

　　周淮踢了脚说话的人。

　　男生打了下自己的嘴：“不提他，不提他。”

　　“走，唱歌去。”周淮手插裤兜向街对面走去。

　　街上车水马龙，处处是闪烁的霓虹灯，江柠一手甜筒一手冰镇饮料，边吃边往家走。

　　她本想再逛一会儿，想起来江路还有作业没做，打算回去玩会儿游戏再把身体还给他，她才不替他做作业。

　　客厅没人，静悄悄的，梁静一般会在这个时候带着郑成功去跳广场舞。

　　江柠脱了鞋，直接光着脚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咕咚咕咚”猛喝了几口饮料，打开了游戏。

　　大赢家界面在缓冲，她神秘兮兮拿出口红，噔噔噔跑到镜子前，再回头，她已经成了大红唇。

　　大赢家必须用手机号注册才能玩，她只能用江路的号玩，她把一串乱码的游戏昵称改成了柠檬精，江路也没有改回去。

　　她没有固定队友，随便匹配了个附近人便进入了游戏。

　　“又是你柠檬精。”队友见匹配到的是她，直接退游。

　　江柠意难平，退出去找他理论：“你什么意思啊你？”

　　队友：“你又坑又菜，还抢我人头，蹭我法宝，上次趁我受伤竟然还想灭口，打死不跟你玩。”

　　江柠嘟起红唇：“哼，不玩就不玩，小气。”

　　她失了兴趣，把手机丢开，歪倒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看着看着，意识渐渐模糊。

　　江路是被拧动钥匙的声音吵醒的，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立在茶几上的口红，他碰碰嘴唇，一手红。

　　门快开了，他赶紧拿上口红和手机，躲进了房间。

　　又是这样，他对江柠的所作所为总是一无所知。

　　翻开相册，他看到了一张臭豆腐照，还有他自己拿着甜筒歪头傻笑的照片……

　　他抱着头坐了一会儿，擦掉口红，洗完澡之后开始做作业。

　　一夜无话。

　　第二天他在三班门口和难得没迟到的周淮几个人打了个照面。

　　“哼，流氓。”周淮身后的男生一甩头，扭着腰姿势夸张地走进了教室。

　　其他人立刻哄笑。

　　江路面无表情地坐到了座位。

　　“嘭！”周淮把书包甩过来，拉开椅子坐下后托着下巴看向江路，仔细看着他，和昨晚的江路作对比。

　　江路没理他，把作业本一一抽出来放到桌角等着课代表来收走。

　　他抽出一本周淮拿走一本，几次后他终于皱眉看向周淮。

　　周淮：“同桌，作业借我抄抄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