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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宴会的正日子已过,第二天却没有什么宾客告辞。因为冀州难得碰上这样一件盛大的喜事,又恰逢重阳,豫宁王府便请大家多留几日,众人自然乐得遵从。

      上午男客们比赛蹴鞠,一众贵女争相观看,还在场外赌了输赢。现在却是女孩子们聚在一处作画,稍后请男宾们评判优劣。

      有人听说,被评为最佳的画作,豫宁王会在上面题词。这个消息一传开,满屋子的少女们都沸腾了。

      “阿瑗妹妹,豫宁王这样出色的皇室宗亲,以前怎么没有在京城见过啊?”说话的是一位从平城来的贵女,叫周敏儿,跟赵大监有点交情,此番是请他捎带着来冀州散散心。

      云初哪里知道豫宁王为什么不去京城,只好微笑着转移话题:“王爷确实风采照人,一会儿要是能得他在画上题词就好了。”

      周敏儿拍手道:“我也正这么想呢!只可惜我的画技不算太好,只能多劳烦阿瑗妹妹了。”

      两人是昨日晚间筵席上结识的,彼此都觉得投契,方才约好了结成一对作画。

      因为临近重阳,便规定了以菊为题,每两人一组,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合作完成一幅画。

      云初构思很快,略一沉吟,便提笔在铺开的画纸上落墨。她神情专注而认真,深紫色的画笔在那皓白如雪的指间仿佛有了生命,运足了灵气落于纸上,笔端如行云流水,无一丝滞涩。

      周敏儿看着,忍不住面露喜色,悄悄赞道:“阿瑗你好厉害啊,看来这第一名是你我囊中之物了。”

      话一说完,不知道是谁忽然在身后撞了她一下。周敏儿不防,“哎哟”一声,本能地向前倾去,一不小心也撞到了云初。

      云初右手一抖,一大块墨点狠狠点在了宣纸上。

      “这……”周敏儿又着急又惋惜,无措地看了云初一眼,最后恼火地转过头去,“刚才谁推的本姑娘?”

      几乎所有人都被她这一声嚷嚷打断了构思,不悦地看过来,周敏儿一时看不出谁是肇事者。有不知情的问:“这是在吵什么?”甚至有人出言讽刺。

      周敏儿听着,委屈得要哭出来,又觉得对不起云初,转头看着那幅画,皱着小脸道:“阿瑗,怎么办……”

      云初安抚她:“你别着急,我再想想办法。”

      周敏儿连连点头:“那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想到方才的事,又道,“我得留神点,不能再让人钻空子使坏了!”

      云初笑了笑,轻轻嗯了一声。

      ……

      另一边,豫宁王陪着赵大监去看了侄儿侄妇并刚满一月的小公子。豫宁王的侄儿拓跋余因为智力不足,几乎不在人前露面。而拓跋余的妻子正是赵大监的侄孙女。

      赵大监边走边道:“几年不见,我那侄孙女的气色倒是比从前更好一些了,这都要多谢王爷的照拂啊。”

      赵大监虽然是太后身边的红人,但他的哥哥当年因为牵涉到贺氏之乱,一家子几乎都被斩首流放,只有一个孙女因为养在赵大监身边,苏太后看在赵大监的面子上,没有将她流放,只是后来却将她指给了拓跋余这个傻子为妇。

      平常冀州有什么事情,京城是不大理会的,此次赵和特意过来,也是为了看望哥哥唯一的孙女。

      豫宁王在一旁领路,听见赵大监的话,客气了几句。

      赵大监忽然问道:“王妃去世,也有十年了吧?王爷一直未再娶,可是因为没有合心意的人儿?”

      豫宁王笑道:“孤对于男女之事,一向不怎么看重。”

      赵和也笑:“那未免太可惜,王爷正当好年纪,身边哪儿能没有个人服侍呢?别说咱家,就是太后娘娘也时常惦记着。”末了看了一眼豫宁王,“咱家这次过来,其实也有另外一层意思——等到年底,太后娘娘想请王爷去京城参加除夕宴。”

      听到这话,拓跋绍的脚步顿了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朝前走,点点头道:“大监的话孤记下了,等到年底,孤一定会去京城觐见太后陛下。”

      一行人边走边谈,很快走进一处园子,前方是一间轩窗洞开的花榭,还未走近,就听见一阵阵银铃般的欢笑声。

      赵和是个爱热闹的,闻声道:“这是不是姑娘们在作画呢?”见豫宁王点头,又听说了比赛的缘由,笑着道,“看来咱家今天是有眼福了,有幸看到王爷的墨宝。”

      “大监过誉了。”豫宁王笑笑,“大监请。”

      几人走进了花榭。

      靠近门口的少女最先看到豫宁王陪着赵大监走过来,身后跟着侍卫仆从,连忙从桌案后面走出来,躬身行礼道:“拜见王爷、大监。”

      其他人听到动静,也连忙搁笔,起身行礼招呼。

      赵和道:“咱家来得巧了,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扰了各位的雅兴啊?”

      周敏儿走过去,挽着赵和的胳膊道:“赵爷爷哪里的话,您不来,我们还要去请您呢!”

      赵和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敏儿小丫头,你是想叫咱家撺掇着王爷给你们题字吧?”说着问了问侍女,知道大家都完成了画作,便与豫宁王一道移步上前,从最靠近门边的那幅画开始品鉴。

      第一幅就是王府长史家小娘子的供菊图,上面画着几案,案上摆着古琴、书本等物,但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当中的一个素色瓷瓶,瓶中插着几枝怒放的秋菊。

      赵和点了点头:“‘隔座香分三径露,抛书人对一枝秋。’小娘子画得颇有几分意境。”

      接着往下,依次有种菊图、簪菊图,赵和都一一看过,将近一半,面朝着豫宁王道:“怎么,这么多画儿王爷都没有一张看得上的?”

      听到这话,方才经过的姑娘们都有些沮丧。

      豫宁王温和地道:“哪里的话,孤只是觉得都很好,想再多看看。”少女们又欣喜起来。

      那还没被品鉴过的,也都暗暗期待着。云初也一样,只是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的,却是豫宁王身旁的赵和。

      眼看着赵和离她越来越近,她已经紧张到手心都出了汗,脑子里一刻不停地想着待会儿要怎么说,连豫宁王朝她看了过来都没有发觉。

      其实拓跋绍在还没有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云初了,这里的花榭是将窗户全部打开的,他从院子里走过来的时候,视线恰好落在她所在的地方。

      那时候拓跋绍一面跟赵和闲聊着,抬眼看到云初微微偏着头,在跟身边的女伴说话,脸上似乎有盈盈的笑意。

      而现在这女子却处于明显的紧张状态,拓跋绍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身旁的赵和,似乎猜到了什么,微微皱起眉头。

      不多时,赵和的脚步停在自己面前,云初的心跳得飞快,周敏儿先开口道:“赵爷爷,这是敏儿跟阿瑗妹妹的画,您老人家可要口下留情啊。”

      赵大监笑呵呵的,禁不住少女的撒娇,果然认真看了起来。只是这一看之下,不由生出几分惊奇。

      而这正在云初的计划之内,她结识周敏儿,正是因为看到对方与赵大监往来亲密。今日与她合作,又可以借对方的关系取得赵大监的关注。

      云初对自己的画作还是有几分自信的,果然,她听见赵和道:“青山隐隐,疏篱几枝,这调色的技艺和运笔的手法都颇为成熟,只是——这画的是东篱采菊,怎么不但没见人,反倒有两只小猫啊?”

      原来画中的南山之下,于篱边栽种了一丛秋菊,一只猫儿卧在丛中,压倒了几枝菊花,另一只在花丛中打转,团着身子想要咬住自己的尾巴,看上去憨态可掬。

      “大监爷爷这就不懂了吧?隐者采菊东篱是为闲适,然而画中不见人,不正合了一个‘隐’字吗?且又放任猫儿在篱边嬉戏,这样岂不更显出人的闲适?”

      赵和看着周敏儿,一脸的不信:“丫头,你能想到这上头去?”

      周敏儿笑了笑,大大方方地牵着云初的手:“赵爷爷好眼力,这画呀,其实是盛姑娘主笔。”

      云初一跟着周敏儿走出来,就感觉到满屋子的人都向自己看了过来,她竭力让自己平静一些,却还是忍不住脸颊微红,说不清是紧张还是因为头一回面对这么多陌生而审视的目光。

      “民女盛云初,见过大监。”她很庄重地给赵和行了一礼。

      赵和微微点了点头,心里有点儿惊讶,因这少女实在年岁尚小,却已经有这样的无双姿仪。他一生侍奉内廷,见过多少人物,然而论及容貌和举手投足间那浑然天成的仪态,除了昭阳宫里那一位,眼前的这少女是可以排得上第一的了。

      赵和摸着下巴道:“盛姑娘,寻常的秋菊图,一般只摹静物,以你的丹青技法,即便不画这两只猫儿也足以出彩,何故又多添一笔?”

      云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大监,是方才作画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颜料盘,所以画两只猫儿来填补。且民女出身乡野,家中就曾养过猫儿,所以画起来更顺手些。还请大监指点。”

      赵和看她不遮不掩,对答流利,声音又动听,不由微笑着点头,转向豫宁王道:“王爷您看呢?”

      先前云初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赵大监身上,现在看出来他对自己很满意,稍微一放松,立刻察觉到豫宁王的目光就落在自己身上。

      她没有抬头,仅凭着直觉就已经感知到那目光的锐利,像是要刺到骨髓里似的。

      他会不会已经看出来她要做什么了?

      云初正忐忑着,那边剩下的画也被草草扫过一遍,赵和最终又停在了云初的那幅画前,道:“此画技胜一筹,王爷不若……”说着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然而豫宁王扫了云初一眼,声音平静地道:“历来评比都是比格式画,盛姑娘出新并非不好,只是对他人不太公平。”说完袖手站在一旁,没有要为她题字的意思。

      云初福了福身,表示受教,也没有和豫宁王分辩。

      赵大监打圆场道:“既然王爷无意,那盛姑娘不妨自题一首,正好咱家也想看看,如何?”

      云初知道自己是有点惹恼了豫宁王,不想再出风头,但抬眼看到对面周敏儿鼓励的目光,便没有推辞。

      一旁的侍从将画笔换成了写字的羊毫,又磨好墨。云初回到画案旁,赵和与她一道上前,其余人也都围拢过来。

      只有豫宁王一个人站在人群外,看着被人围绕着的一方书案。案前的赵和头发花白,而立在他身旁的女孩年轻鲜活得像是初春趟过山涧的第一捧新泉。

      少女的身姿笔挺而又婉约,那双灵慧的眼睛略微思索了下,便一手挽住衣袖,俯身向案上书写——

      “最喜狸奴无赖,篱边卧枕南山。”

      赵大监念了出来,连连点头,笑着赞道:“好,好一个枕南山,质朴自然,应景切题。咱家真是真是没想到,冀州还有这等天姿灵秀的女子啊!”

      说完看了看豫宁王,对云初道:“这样出色的小姑娘,王爷不赏,咱家可不忍心。说吧,丫头,想要大监爷爷赏你些什么?”

      云初也朝着豫宁王看了一眼,发现对方仍是平静又严肃的神情,但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听见赵大监的话,她再次郑重地行了一礼:“大监,云初确实有话要说,不知道能否单独与大监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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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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