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其东门》长生明水

15、第 15 章

　　云初听说，在考核中表现优异的，按照惯例会被选入昭阳宫做待诏女官。所以她这几天一直十分期待。

　　只是其他人都依照名次重新划分了等级，她这边却还没有消息，不禁让云初感到有些奇怪。

　　唯一的变化，就是云初在文殊阁中有了一间单独居住的屋子。估摸着昭阳宫接下来对她是有安排的，想到这里，云初暂时也就不着急。

　　这天照旧出阁办事，在屋门外碰见周敏儿，两人结伴而行。

　　经过廊下的时候，几个年轻的女官和宫人正在那里说话。

　　“你这个是哪里来的，我怎么没有？”

　　“哎，你这个更好看，让我瞧瞧……”

　　她们正在讨论的恰是云初前些时日丢失了的花笺，听说是有人献给了昭阳宫的叶司文，连太后也瞧见了，夸了句“精巧别致”，很快便在内廷中流行起来。

　　那是云初和周敏儿亲手做出来的，如何认不出来。周敏儿蹙起眉头，对云初道：“阿瑗，那不是你被人偷走的花笺吗，怎么如今宫中人人都在用？”

　　云初走过去的时候，那群人中的一个女子转过头来，有些得意地扫了她一眼。是从前和她住在同一个屋子的女官，叫赵瞳儿。

　　周敏儿忍不住要上前询问，被云初拉住了。

　　“不是什么大事，我们还要职务在身，先走吧。”云初悄声道，拉着周敏儿从那些人身旁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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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一天的事务结束，云初从御苑回来的路上，天色要比平时暗得更早，看起来快要下雪的样子。

　　这条路她已经十分熟悉，所以就没要人陪。

　　一阵风吹过来，砭肌刺骨的冷，云初扶了扶斗篷的兜帽，将自己遮得更严实一些。

　　手还没放下来，眼角余光忽然瞥到远处屋檐的两道人影。

　　其中一个是云初至死也不会忘记的，她的仇人苏殷。

　　另一个穿着黑色的大氅，身姿俊逸，由于隔得太远，云初努力辨认了一会儿，才认出来是燕王苏炎。

　　两人好像在商量什么事情，苏殷背对着云初，微微躬身，显然对燕王十分恭敬。等苏炎说完，苏殷仍站在那里，目送对方离去后才转过身来。

　　而他刚刚做出转身的动作，云初想也没想，立即转过头，在他还没有看到自己便发足狂奔。

　　她不能让苏殷见到她。

　　周围没有可以遮挡的地方，云初只能一直朝前。冷风呼呼地向后灌，她的兜帽被风掀到后面，斗篷也像张开的帆一样，在身后飘摆。

　　幽暗的天色下，脚下的这条回廊显得无比狭窄幽长，云初都疑心自己是不是迷了路。她慌慌张张，心都快要跳出来，在一个转角处，眼前猛地晃过来一道人影。

　　她来不及停脚，“砰”地一下撞进了来人怀里。

　　神色仓皇地抬头，看见是拓跋烈，云初又慌忙转头，远远地就望见苏殷朝这边走过来。

　　她紧张地抓住了拓跋烈的手臂，对方也顺着她的视线望见了苏殷的身影，顿时明白过来，还不等云初说话，便拉着她的手一起朝着回廊的尽头奔跑。

　　就在云初疑心前方没有路的时候，拓跋烈忽然伸手揽过她的腰，挟着她纵身一跃，几步便登上了侧边的一个高台。

　　云初头脑一阵晕眩，接着双脚落地。

　　这是一个小小的台子，高约数丈，勉强可以容纳两个人站立，左边和身后都是墙壁，右边是木制的隔挡，拓跋烈站在她身前，高大的身形，刚好将她困在中间。

　　云初的裙摆宽大，她往里掖了掖，让它不要露出来。

　　再抬头，她发现拓跋烈的眼睛正紧紧盯着自己，而他的一只手臂还搂在她的腰间，仍保持着方才带她上来的力道，有点紧。

　　两人的距离也很近，云初试探着想要推开他，对方却靠得更近，呼吸间带出的热气几乎就拂在她的面上，问道：“你怕苏殷，为什么？”见她不答，又接着问，“你跟我堂叔是什么关系？”

　　云初抵着墙壁的背微微挺直，膝盖有些发软，为刚才快速的奔跑，也为眼前男子这太过迫人的视线。

　　但她仍勇敢地强撑着，对上拓跋烈锐利的眼睛：“我说过了，这跟郡王没有关系。”

　　“既然与我无关，那我松手了。”拓跋烈说着，忽然将自己和云初掉了个个儿，现在云初正险险地站在台子的边沿，只要他一松手就会掉下去。

　　他甚至故意做出往外推的动作，看女孩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口中道：“我松手了啊。”

　　“不要！”云初低低一声，下意识地攀住他的胳膊。

　　她感觉自己快要站不住了，那一头苏殷已经过来，她这样子一定会被发现的，紧张到极致，也顾不得拓跋烈说了什么，只勉力抬起头，眼睛里有水珠晃动，颤颤地看着他。

　　拓跋烈捞起云初的身子，再次将她带到里面，这一次没有再揽着她的腰，而是手臂撑着墙压下来，盯着她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云初心脏激烈地跳动，此刻两个人的身体没有丝毫的接触，但他这样居高临下地看过来，仍旧是占尽优势的。

　　昏暗的空间里，云初甚至看不清楚拓跋烈的表情，只依稀能辨出他嘴角挂了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

　　“王爷是我的恩人。”云初的声音还有些发颤，完全没有平时的镇静。

　　她说完这句话，拓跋烈的视线从她身上转开，朝下面看了看，云初知道是苏殷过来了，她的身子绷紧了一些，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脚步声在空旷的回廊上响起，像是缓慢而凝滞的鼓点，一下一下地敲打在云初的心上，她眼角的余光瞥见穿着官服的苏殷从高台下经过，慢慢向前走去，将要走到一处拐角。

　　正要松一口气，苏殷却忽然停了下来，云初慌忙躲进拓跋烈的怀里，低着头，借他的身形遮挡住自己。

　　苏殷的脚步只是停顿了一下，接着便拐过了回廊，身影消失不见。

　　拓跋烈伸手揽着云初，怀里的少女整个人都是僵硬的，一只手按在他胸前，头转向一边，明明是向他求助的姿势，却又忍不住表现出抵抗的情绪。

　　但这样年轻美丽的女孩子娇软无助地倚靠着自己，自来心性刚强的拓跋烈也不由生出想要去抚慰和呵护的情绪，好像他骨子里就该如此似的。

　　“好了，没事了，”拓跋烈摸了摸少女绿云一样的鬓发，声音也放轻了几分，“他走了。”

　　云初不习惯这样的亲密接触，有些不自然地推开了他的怀抱。

　　拓跋烈道：“照理说，你马上就是昭阳宫的女官了，何至于这么怕苏殷？”

　　云初摇摇头，他不懂，经历过那样的事，她对苏殷的恐惧和仇恨是深入到骨子里的，并不受她控制。

　　等到确认苏殷已经离开，拓跋烈抱着云初下了台子。

　　幽暗的天色中，他亮亮的眼睛看着云初：“我是说真的，要不你跟我吧。”拓跋烈很直接地道，“你想要什么，我也能给你。”

　　云初愣了愣，抬头正正看向他：“跟你？做你的侍妾么？”她同样也很直截了当，“那恐怕远远不够。”

　　“那你要什么？做我的郡王妃？”拓跋烈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他倒还真没有考虑过要娶她，尽管这姑娘生得很美，很令他心悦。

　　“我没有这么想。”云初的小脸严肃了些，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无意与他纠缠，“总归今天是要谢谢您的。天色不早，臣女先告退了。”

　　云初说罢微微屈膝，向他行了个礼，转身朝文殊阁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