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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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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初稳住心神,接着往下写。
豫宁王走过来查看,站在她身边,伸手在宣纸上点了点,对她道:“这个人的名字写错了。”
“啊?”云初转过头,刚想问他错在哪里,豫宁王却倾身靠得更近,握住了云初执笔的右手,带着她将那个字涂抹掉,边写边道:“应该是这个字。”
两个人距离极近,云初几乎整个儿的被他环抱着,肩膀抵靠在他的胸口处。对方的手掌握着她的右手,热力从手背沿着手臂一直往上蔓延,竟神奇地驱走了先前那种冷颤颤的感觉,令她感到有些心安。
但更多的是羞赧,她还不习惯有男子靠得这么近。豫宁王的衣衫上有一种淡淡的熏香,现在她能够闻得很清楚。
云初轻轻抬起头,拓跋绍正好也低头看过来,视线对到一处,豫宁王似乎怔了一下,而后很快松开她。
除了熟记京城的信息之外,豫宁王也时常让云初练习琴棋书画等技艺,这些都是荒废不得的,想要在昭阳宫中出人头地,样样都要做到最好。
在这样平静的日常中,时光流水一样逝去,转眼就到了年底,云初和豫宁王一道从信都出发前往都城。
路途半月有余,在一个晴朗的冬日,马车终于抵达平城。
隔着厢壁,云初就听到了外面熙攘的人声,冲淡了一路行来的寂寥。她望了望马车内对面坐着的豫宁王,见他正闭目养神,便悄悄往车窗那儿挪了挪,抬手掀开车帘的一角。
冬日的寒风扑面而来,吹得她颈边的白狐裘贴到脸颊上。云初心里隐隐有些兴奋,为初步达成了目标,也为生平第一次来到帝国的都城。
她将帘子掀得更开,看见笔直而宽阔的驰道上有许多车马并行,流水一般汇向前方巍峨的都城。
这座城是在汉朝平城县的基础上扩建而成的,因其处于汉族与北方游牧民族的交界地带,而以“平”命之。自大魏立国时就被定为都城,历高祖、太宗、文宗三世,如今已是整个北方的心脏。
寒风很快将云初的手吹得冰凉,她放下了帘子,将双手放在嘴边,轻轻呵了口热气。
豫宁王睁开眼看她,刚想说话,随从在外面道:“王爷,临川王府的车驾在咱们后边,老王爷想请您过去说两句话。”
临川王是宗室的长者,此次也是入京赴除夕宴的,正好两家在路上碰见,豫宁王便起身道:“孤去去就回,阿瑗你先进城。”说着把一个手炉递给云初,下了马车,命车夫继续朝前走。
云初一个人在马车里,捂着手炉,正在思考接下来的事情,不多久,车子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云初掀开了帘子。
护卫道:“前面的路堵住了,咱们的马车太宽,过不去。”
云初朝前看了看,他们这会儿正靠近城门外,正是人最多的时候,马车前后左右几乎都挤满了人,再朝前实在是走不得了,除非动用王府的威权驱赶百姓。
云初道:“先将马车停到一边,等人少一些再进城吧,不急这一时。”
在马车上颠簸了一路,云初早就有些筋骨酸软,正好也可以下车透透气。
她一下来,立刻感觉到四周都是拥挤的人潮,有许多从外地赶来参加除夕大宴的王公贵族,也有寻常的入城百姓。
“停到那边吧。”云初指了指道路的左侧,对车夫说道。
还没来得及行动,后面忽然传来呼喝声:“喂!前边的那辆车,往旁边让一让,让燕王殿下的车驾先过!”
云初抬头望去,见一个拿着鞭子的人正冲着他们叫嚷,应该就是那什么燕王殿下的家奴。
对方的态度十分嚣张,显然是横行惯了的,云初心里有点不舒服,但她本就打算要挪车子,便也不跟那些人计较,直接让豫宁王府的侍卫指挥着将马车停到路旁。
那燕王府的马车驶了过来,只是因为百姓众多,速度快不起来。马车前是几个侍卫模样的人在开道,呼喝着用长鞭和棍棒驱赶百姓。
云初本想快步离开,离他们远一些,可被驱赶的百姓四处避散,有一群人挤到了她这边。
燕王府的人还在推搡着,许是不耐烦了,其中一人看见一个才刚及腰的小孩儿挡在面前,抬脚便踹了过去。
那孩子被人当胸一脚,身子顿时失去了平衡,“啊”的一声向后倒去。云初就在他后方,本能地伸手接住那孩童。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一脚的力道实在太重,那孩子疼得呜呜哭了起来。
云初忍不住抬头看向那护卫,斥道:“路途拥堵,难道贵府就要这样一路驱赶着过去吗?为逞一时之快而不恤百姓,天子脚下焉有如此霸道行径?”
“天子?”那护卫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我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这平城到底是谁做主!”说着就挥鞭向她打来。
云初没想到京城城门之下竟有这般不讲理的人,仓促之间,连忙护住了怀里的孩童,别过脸,紧紧地闭上眼睛。
她屏住了呼吸,浑身上下都绷得紧紧的,预料之中的鞭子却未落下来。
云初慢慢睁开眼,看见那原本要挥向自己的长鞭被一把剑给缠住了,缠在刻有云纹的剑鞘上,剑拿在一个人的手上。
同时一道冷厉的声音响起:“尔等身为皇城侍卫,手里的刀枪长鞭是用来杀贼破敌、护卫一方平安的,现在却朝着弱妇稚子身上招呼,还有没有一点儿羞耻之心?”
说着手上一用力,那护卫不防,被拽得往前一扑,“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周围隐隐响起了叫好声,云初心里松快了些,将那孩子还给他的父母。
她这时才来得及认真看一眼那救下自己的人,对方站在她身侧,目光落在先前那个护卫身上。
云初大概只到他的肩膀处,所以看他的时候要仰起头。这人很年轻,看起来刚刚及冠,侧面的轮廓十分鲜明,却又不过于冷厉,有一种介于男人和少年之间的独特气质。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对方也转头看向她。两个人的视线一对上,云初立刻感觉到心头微微颤动了一下,这个人的眼睛十分明亮,衬着那两道浓黑的剑眉,像是能一眼望到人的心里去。
“啪!啪!”两道击掌声忽然打断了云初的愣怔,她转头看过去,却见对面的人群忽然散开,那群护卫让出一个年轻的公子来。
“有趣,英雄救美人,郡王爷真是好风采啊!”
云初身侧的人道:“殿下说笑了,您的人不懂事,我替您管教了一下。”
对面的人道:“拓跋烈,你知道本王一向小气,今日你打了我燕王府的人,想好用什么来还了吗?”
拓跋烈?云初心里一惊,原来他就是单枪匹马跟到冀州,重伤了苏殷的那个人?她不由再次转头看向身侧的年轻人。
“王爷有什么,只管使出来就是了,我拓跋烈随时恭候。”
云初听到他这样桀骜的语气,心里不禁揪了一下,她知道对面的那个人身份不同寻常,乃是苏太后的亲弟弟,燕王苏炎。
本朝的王爵封号多为双字,唯有燕王是单字,以显其地位之尊贵。
“知道本王为什么不乘车吗?”苏炎忽然开口,转了话题。
云初方才意识到,这人确实是从后边走过来的,没有乘坐马车。
“因为我喜欢这热闹的烟火气。”苏炎看了看四处拥挤的人潮,八方喧嚷声入耳,红尘气息扑面而来,“但我不喜欢人。”苏炎又道。
这句话一说完,马车旁的侍从打开了车门,一个庞然大物走了出来,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惊叫声,那竟是一头成年的猎豹!
人在地上走,反倒让宠物乘车。
云初还没有来得及想清其中的怪异之处,那黄底黑点的豹子已经下了马车,缓缓向她这边走来。
她哪里见过这样可怕的东西,尤其是那豹子抬头看向她,独属于动物的锐利目光牢牢锁定在她身上。
电光石火间,云初忽然明白了苏炎的意思,他是要让这豹子咬死她。
那猎豹的前爪在地上刨了刨,低低地吼了一声,很明显的进攻姿势。云初怕极了,下意识地朝拓跋烈靠得更近些。
拓跋烈“铿”地一声拔出手中的剑,剑尖朝向那猎豹的头:“燕王殿下,再不让你的爱宠退下,我就不敢保证这把剑会不会割开它的喉咙。”
许是拓跋烈身上的杀意太重,那豹子进攻的姿态稍减。
对面的苏炎却微带笑意,看起来分毫没有将他放在眼里,缓带轻裘,一步一步地上前。猎豹的步伐与主人保持一致。
拓跋烈被激怒,索性剑尖直指苏炎的胸口。
苏炎还在往前,眼看就要撞上拓跋烈的剑,云初不由屏住了呼吸,一旁围观的百姓也都不敢出声。
正当云初思考他们要怎么了局,苏炎却轻轻拨开拓跋烈的剑,微笑着道:“永平郡王好胆识,不愧是差点杀了苏殷的人。”
就像是冲突骤起的时候一样,剑拔弩张气氛的消逝,也就在一瞬间。
云初还盯着眼前的两个人,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背一片湿热,低头一看,那豹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自己的脚边,伸出舌头舔了她两下。
云初顿时头皮发麻,差点没叫出来。
苏炎却拍了拍那豹子的头,唤它道:“走了。”
他背着手,阳光下懒洋洋的,却又有一种潇洒的意味。
猎豹在他身后跟上。
云初觉得这个人有点奇怪,各个方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