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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个巴掌 ...

  •   庄秉昏头晕脑地从祁老赖的破屋溜出来,在陈家村转悠了一圈,然后不得不一脸复杂地承认了一个事实:她,摸迷路了!

      “陈圆圆?”陈里正皱了皱眉,不悦又不解地问道,“你来这儿作什么?”

      陈大娘把二女儿卖给村头老赖的事,陈家村的人都知道,为这小姑娘唏嘘可惜的,也不是没有,但说白了,这陈家卖女儿,祁老赖买媳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碍不着,也谁也管不着。

      不过是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陈里正自然也是其中之一,他虽看不上陈大娘与祁老赖的行径,只觉得他们“斯文扫地”,但也仅仅如此了。

      事实上,若非今日有贵客在此,陈里正自己都懒得搭理“陈圆圆”,左右在他心里,那些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污泥糟粕。

      陈里正这般“目下无尘”的清流式鄙夷,庄秉这种天之骄娇虽没亲自受过,却也看的太多了。不过这样倒好,庄秉平静地想,越是瞧不起,越是不会去仔细去查证,原还怕摸迷了被绑回去的,这下自己随口扯个理由糊弄过去便是了。

      只是——

      庄秉话到嘴边,眼神落在陈里正身后那踱步而出的白衣郎君身上时,喉间一紧,嗓子一哑,彻底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那一瞬间,庄秉以为自己看到了谢阔。

      年少无忧时期的谢阔。

      但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虽然眼前这少年白衣翩然地出现的那一瞬间,还真是像极了谢阔,但这世上长得像谢阔的人……也并不是完全没有。

      甚至还不少。

      单在庄秉作为镇国大长公主的那一生里,遇到的谢家子弟,争相仿“云郎”之姿,处处以与“云郎”仿若为荣者,便多如过江之鲫。

      当然,学得皮毛不入骨,多是东施空效颦,不过是徒贻笑大方尔。

      不过,学的人多了,总还要有那么几个将将能拔/出/来的高个儿,不至于真全军覆没了去。但那些“高个儿”,如今也该多半是在洛阳皇城或者华郡本家的吧?

      能沦落到苏杭乡野之地,让如今身为“陈圆圆”的庄秉撞到、还乍一看瞧错眼的……好像只有那一个了。

      不会有这么巧的吧?庄秉不由在心里微微嘀咕道。

      “苏公子,”见贵客跟过来了,陈里正当即扭回头,笑呵呵地与苏枕招呼道,“您也出来了?”

      得,还真就有这么巧了。

      苏枕轻轻抬起眼皮,越过陈里正的肩膀,目光浅浅地落到庄秉身上,在她渗着血丝的脖颈和指尖略略顿住,然后面不改色地移开视线,有一搭没一搭地与陈里正攀谈了起来。

      ——无论苏枕还是陈里正,二人都有志一同地忽略了“陈圆圆”的存在。

      庄秉垂下头,悄没声息地转身开溜了。

      至于在她身后,苏枕如何云淡风轻、漫不经心地套着陈里正的话,庄秉就不得而知、也无心探究了。

      ——因为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陈家那对姐弟,竟然放了家里的大黑犬来追“陈圆圆”!

      庄秉一边拿出了吃奶的力气慌不择路地埋头狂奔,一边彻底心寒了。

      闹到这一步,庄秉再难说服自己,原先陈家姐弟对陈圆圆做的那些不好的事情,仅仅只是被陈大娘这个偏心的长辈潜移默化着带出来的了。

      在“陈圆圆”模糊混沌的记忆里,自她懂事起到庄秉到来前,一直是在家中给陈家姐弟俩洗衣做饭、扫洒劳作的那个,虽然她是妹妹、她是女孩儿,但很诡异的,她这个老二,确实是全家最不受待见的存在了。

      “陈圆圆”七岁时,陈大娘甚至因为家里光景不好,米粮不够,做出过把她撵出家门、赶到山上自生自灭的事情来。

      庄秉稀里糊涂来到这小姑娘身上,对她的遭遇感到同情和心疼,却也因拿捏不好原主对陈家究竟是个怎样的态度而本不想与陈家那极品的母子三人起冲突的。

      ——诚然,以世俗和庄秉的阅历来看,陈家对“陈圆圆”自然是极不好的,但反过来,作为一个痴愚,无论如何,是陈大娘把她带到了这个世上,也是陈大娘这样随手给口吃的的态度,把她养到这么大的。

      陈家人固然讨厌又可恨,但庄秉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资格,占着“陈圆圆”的身体、打着“陈圆圆”的名义,来向陈家讨回一个所谓属于“陈圆圆”的公道。

      陈家对陈圆圆做的恶,陈大娘是始作俑者,但偏偏她又是陈圆圆的母亲,生养之恩大过天,庄秉都不知道要不要与陈大娘算账了,陈家那两个小的,庄秉起初,还真没多想去“替天行道”、“日除一害”的。

      ——即使那两个孩子已肉眼可见地长歪,一个劲地配合着陈大娘,齐心协力地欺负着“陈圆圆”。

      但现在,庄秉改主意了。

      没被不靠谱的哥哥掉在狗舍里关过一天一夜的人,大概一辈子都难以理解某些人对恶犬的恐惧与厌恶。

      庄秉一边在心里把自己五哥淮阴王骂了个狗血淋头,一边脸色苍白地被陈家大黑犬一步步地逼到了一处荆棘丛生的小土坡边上。

      后边还配有熊孩子陈小弟猖狂的大笑声,兼之陈大妹尖利的指责:“都是你,都是你这个丧门星,惹了东边的人,还害阿娘摔了一跤,又丢了弟弟的拜师银子!”

      “你这祸害,我陈家上辈子欠了你什么,要你这丧门星来!好好一个家,你不给祸害散了不甘心是不是!”

      “这世上怎么有你这么恶毒的人,你怎么不去死啊!”

      我怎么不去死?庄秉咬牙,被这句生生给气笑了:好问题啊,我怎么不去死?

      我还想知道,我死的好好的,怎么就上来了呢!

      “我是你妹妹,”庄秉勉强压下心底的戾气,静静地望着陈大妹,心平气和地陈述道,“你真要放这狗过来?它会咬死我的。”

      ——这是庄秉给陈家姐弟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陈大妹侧颊鼓起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狞笑着抢过陈小弟手里的绳子,蛮不在乎地扬声道:“我才没有你这样的丧门星妹妹,你这祸害,你去死啊!”

      然后冷笑着,一点一点松开了手里的绳子。

      大黑犬咧着满嘴尖牙,狰狞地扑了过来。

      最近的时候,庄秉甚至能感觉到它口中恶臭的涎水滴滴答答地落在了自己手臂上的声音。

      紧接着,大黑犬发出一声濒死前的哀鸣,扑过来的身形微微一滞,然后重重地砸了下去。

      它脖颈间喷涌出来的鲜血,洋洋洒洒地落了尚在状况外的陈家姐弟一头一脸。

      庄秉用左手轻轻按住指尖不住抽搐的右手,生死一线的极限爆发之后,那划开黑犬脖子的碎瓷片早已被捏成了渣渣沫沫,而庄秉右手五指里,有三根指甲整整齐齐地炸开,从指尖一直崩到了甲底。

      庄秉站定,缓缓吐出了胸腔里那口郁藏已久的闷气。

      陈大妹色厉内荏地仰头瞪着庄秉,腿脚却一阵一阵地发软,两股战战,几欲奔走。

      庄秉缓缓举起自己的手,十分轻柔地放到了陈大妹的脖子上,温柔,甚至称得上是缠绵地轻飘飘道:“你方才,是真的想让陈圆圆死……你是真的恨你妹妹。”

      庄秉哂然一笑,缓缓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说起来,庄秉的手上虽然沾过不少血,但需要劳她亲自动手的时候……还真不多。

      跟旁的那些落在庄秉手上的人比起来,陈大妹真的,庄秉嗤笑一声,平静而漠然地在心里补充道:太不够看了。

      陈大妹的喉咙间发出濒死的“嗬嗬”声,直到这时,她才仓促而卑弱地挣扎了起来,竭力想扒开庄秉放在她颈项间的手,但与她那绵软而不着边际的反抗比起来,庄秉的手,很稳。

      从始至终、一如既往地稳。

      陈小弟站在旁边,已经吓傻了。

      “杀,杀人了……”陈小弟结结巴巴地喊出这么一句,想跑,腿却又像被黏在了地上般,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来。

      待得被庄秉嫌弃地抬眸瞟了一眼后,更是好像也被庄秉掐住了脖子,一堆字句挤在了嗓子眼,却半个都说不出了。

      直到被一股难闻的骚味熏到时,陈小弟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吓得失禁了。

      “好受么?”庄秉赶在彻底掐死陈大妹前的最后一刻,施施然放开了手,心平气和地问她,“这种濒死的滋味,舒服么?痛快么?好玩么?”

      陈大妹捂住自己的脖子,一下子摔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急促呼吸着。

      庄秉微微躬身,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地上狼狈不堪、丑态百出的陈家姐弟俩,冷淡地告诫二人道:“人,可以稍微蠢些,只要碍不到旁人,那倒也无妨。但,最好别太恶毒了。”

      “好好地记住今天的滋味,下回想害人伤人前,多过过脑子,想想今天,想想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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