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奇小镇》睡懒觉的喵

7、反悔书屋

　　part 1古怪的笔记本

　　往左还是往右，这是个问题。

　　斑驳的树荫下，严重选择性障碍患者萧晓站在C中林荫小道的分岔路口前，犹豫不定。

　　今天中午吃饭时，萧晓和闺蜜严雅约好午休时间一起去图书馆温书，可临到了头，萧晓却被堵在了这个岔路口前，左右为难。

　　左右两条道都可以到达图书馆。

　　左边那条较捷径，只要穿过一个足球场，再绕半条小路就能抵达。可是足球场附近总是尘土飞扬，空气一点也不好，男生们又总是顶着大太阳，赤裸上身地在足球场上又喊又叫，要有多煞风景就有多煞风景。

　　如果走右边那条道，环境倒是清幽怡人。一条青石板路穿梭于林间，两旁红花掩映，鸟语花香，而石板路尽头就是C中最出名的凤栖湖。穿过湖上的曲桥，也就到图书馆了。可是，昨天才刚下了雨，青石板路肯定很滑，万一摔上一跤，她的白裙子就遭殃了。

　　一时间，萧晓徘徊不前。凉爽的四月，她的手心竟急得出了汗。她咬牙，攥紧拳头地提醒自己：萧晓，不要犹豫，不要纠结，闭着眼睛走过去，随便哪一条都可以！快！走过去！

　　萧晓深呼了口气，微微阖眼，然后——猛地转身往回走了。

　　“对不起，”她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我还是战胜不了……”话刚说到一半，萧晓就戛然而止，因为她感觉脚上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疑惑地低头，萧晓就见一个笔记本静静地躺在脚上。淡绿色外壳，封面上没有任何字迹或符号，样式普通，不大也不小，像是学生们往日用来记课堂笔记的本子。

　　难道是……是谁不小心落在这的？

　　萧晓环视四周一番，见没人便翻开了那本子。扉页用漂亮的手写体写着奇怪的一句话：在这里，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可以收回。

　　什么意思？

　　萧晓蹙眉，又翻过一页，只见本子首行赫然写着——

　　萧晓去图书馆该往那边走？

　　A.往左

　　B.往右

　　萧晓手一颤，差点将本子扔了出去。她惊诧万分地盯着那行字，看了又看，确定没眼花后只觉连呼吸都微微窒息起来，她刚才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怎么会出现在这上面？这笔记本的主人又是谁？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念及此，萧晓咬住下唇地抬头，正想看看是不是有谁躲在角落恶作剧，看清眼前景象后又是一怔，霎时钉在原地背脊僵硬了。

　　周遭人声鼎沸，青春洋溢的男孩子们不顾烈日当头地奔驰在操场上，或笑或嚷，肆无忌惮地挥洒着汗水。

　　这里是……足球场！

　　意识到这点后，萧晓瞪大眼眸，只觉喉咙里被什么东西堵住，想喊喊不出，可又难受得紧。她明明上一秒钟还在林荫小道的分岔路口，怎么会眨眼工夫就到这来了？这里……离她刚才站的地方少说也有两三分钟的路程啊！

　　瞬移了？失忆了？还是她的选择性障碍症已经严重到产生幻觉了？

　　萧晓正不知所措，就见前面两人谈笑风生地朝自己走来。其中一人穿着紧身的小西裙，身材窈窕，容貌姣好。她手里抱着本教科书，正和旁边的人说笑着，是萧晓的语文老师闻静。

　　“闻老……”

　　萧晓话还没说完，闻静便已和同事旁若无人地从她身边走过了。萧晓瞳孔微微缩紧，这么近的距离两人不可能没看见自己，而且闻老师也不是目中无人的老师，如果看见自己她不可能是这样的态度！

　　想到刚才两人甚至没抬眸看自己一眼，一个诡异的念头浮出萧晓的脑子——

　　难道，她们看不见自己？

　　这念头刚蹿进萧晓脑子，操场上便传来一阵哄闹声，她循声看去，就见一个足球直直朝她飞来，她已来不及闪躲，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足球穿透了自己的身体……

　　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萧晓吓得张大嘴巴，再一眨眼，人却又已回到了刚才的分岔路口，手里，则还握着那本古怪的笔记本。

　　一阵清风刮过，带来淡淡的花香。萧晓下意识地舒出口气，已认定刚才的事情和手上这本记事本有关。她不敢再看本子中的内容，赶紧合上本子后，只在外壳上寻找着蛛丝马迹，稍时，她才在合拢的书缝中看到一小行字——

　　反悔书屋，凤栖湖畔小木屋，欢迎您的光临。

　　part 2 反悔书屋

　　这次，萧晓没再犹豫，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她直往凤栖湖旁的木屋。

　　这木屋，其实萧晓刚到C中时就听说过了。传说校方本来想在这里办个音乐教室，可后来不知怎的就突然取消了。有人觉得这房子空着可惜，又曾一度将其开发出来做仓库，专门放一些学校的体育器材，但没过多久，也做了罢。

　　学生之间悄悄传言，一说这屋子闹鬼；一说这里曾发生过血案，反正渐渐的，不止学生，就连老师们也很少往这里来了。是以当萧晓站在木屋前时，还是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不进去，她可能会被自己的好奇心活活憋死；进去，则可能会被里面奇怪的东西活活吓死。破旧的木屋前，萧晓再次犯病，正纠结万分，她的眼睛不经意地扫到了手上的笔记本。

　　屏息静气番，萧晓鼓起勇气地再次翻开笔记本，本子上刚才的那些字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新的问题。

　　萧晓要不要进入小木屋？

　　A.要

　　B.不要

　　C.先在周围观察一下再说

　　在周围观察一下？是啊，她怎么没想到？谁说只有进去或不进去两个选项的？

　　萧晓咧嘴正要笑，就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晓晓！”

　　萧晓回头，就见严雅一面朝自己招手一面道：“你怎么跑这来了？我还一直在图书馆里等你。”

　　“我——”萧晓刚张口，就听身后传来一模一样的声音道：“我发卡丢在这里了，来找找。”

　　萧晓惊恐万分地回头，便见自己竟站在桃花树下，一副撒谎后促局不安的样子。

　　严雅跺脚道：“你也真是的，害我等了一个中午，要不是我刚刚从湖边过都看不到你……快走吧，都要打上课铃了。”

　　严雅一边说一边就过来拉着树下的萧晓往外走。离开前，萧晓又不甘心地回头望了眼木屋的方向。见状，萧晓终于明白过来，将手中的笔记本啪的一下合上，果然，刚才还在眼前说话的严雅和萧晓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在这里，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可以收回。”萧晓想起笔记本扉页上的那句话，不禁摸了摸下巴，难道，这本笔记本可以根据不同的选项模拟将来即将发生的事情？而如果选择一直在周围观察的话，就会被严雅发现，然后拖走——

　　念及此，萧晓望了望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终下定决心地迈步上前，推开了小木屋的门。

　　“请问，有人吗？”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萧晓弱弱问。可远处除了传来自己的回音，什么声音都没有。

　　萧晓探了探头，目之所及除了书还是书。陈旧的红木书架一列列地整齐排开，一直延伸到萧晓看不到的尽头。书架上蒙着厚厚一层灰，让人看不清那密密麻麻的书架上到底摆放着些什么书籍。

　　这里就是笔记本上说的“反悔书屋”吗？

　　萧晓试探地往前迈了两步，木地板在脚下兀自发出沉闷的咚咚声，萧晓从未想过，外面看着不大的小木屋里边竟是这样的光景，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屋顶，发现屋盖竟是圆球形的穹顶。

　　小木屋……是圆顶吗？

　　她嘶了声，正皱眉回忆着就听前面忽然传来了钢琴声。萧晓骇了跳，定下神来再去细听才发现那调子虽然轻快，却透着股哥特式的诡异风，隐隐的……好像还夹杂着笑声。

　　这曲子，她听过。是以□□风格著称的《人柱爱丽丝》。谁敢在C中放这么诡谲的曲子？不怕被老师发现而受责罚吗？

　　萧晓歪头想了想，快步朝音乐声的方向走去，直至书架尽头，她才发现原来拐角口有条不长的回廊。叫不出的绿藤爬满了回廊的石柱，石柱旁，又种着各色五颜六色的植物。

　　是的，不是鲜花，而是姹紫嫣红的“绿色植物”。

　　回廊尽头，一栋雕梁画栋的中式住宅就呈在萧晓眼前，萧晓走近看了看宅子前挂着的门匾，上面用楷书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反悔书屋。

　　就是这里了。

　　萧晓深呼口气，慢慢地，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木门。

　　一进屋，萧晓还来不及打量四周光景，就听前面传来夸张的笑声。

　　“……你猜怎么着？啊哈哈哈，然后、然后……它就被自己的香蕉皮绊倒了。哈哈哈，哎呀笑死我了，哈哈……你怎么不笑？”

　　“没事，我再给你讲一个。从前啊，有个胖子，胖到连走路都困难了，有一天，他不小心摔了一跤，你猜，然后怎么样了？”

　　萧晓转了转眼珠，听对方一直没有应答，忍不住道：“然后，他就变成了一个死胖子。”

　　“哈哈哈，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没想到你猜……咦！”那讲冷笑话的人话说到一半赫然停了下来，半是诧异半是惊奇地望向萧晓这边。与此同时，萧晓也看清了眼前的景象，不由得，也呆立原地不知所措了——

　　屋内依旧延用了古朴而清新的中式风格，主要以红色基调为主。而此刻，一个着一袭纯黑色中式短衫的男子正坐在圈椅内优哉游哉地翻着一本书，他面容清俊冷傲，见到萧晓这么个陌生人忽然站在跟前，也只是微挑凤眼地勾了勾唇，半点声都没发出地又搭下眼继续看书了。

　　倒是红木书案上，一只违和的毛绒泰迪熊一惊一乍地“啊啊”两声，然后站直整理番身上的乱毛，这才朝萧晓行了个标准的英国绅士礼。

　　“可爱的妹子，欢迎光临反悔书屋。”

　　萧晓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这才咂舌道：“刚才是你在讲冷笑话？”

　　“什么叫冷笑话，”泰迪熊颇为不满地抱胸，“我这可是正儿八经、名副其实的热笑话好不好！”

　　说罢，不等萧晓开口，它又“哎唷”一声地捧腹笑翻，一面自言自语道：“没想到我又创作了一个笑话，真是个天才！”

　　萧晓囧囧有神地看着这一切，不真实感越来越严重，她道：“请问——”

　　“啊啊，对，我们应该先做个自我介绍。”泰迪熊搓了搓毛乎乎的爪子，指着圈椅上的男人道，“这是反悔书屋的老板，我的面瘫搭档——白华。至于我嘛，”说到这泰迪熊顿了顿，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这才接着道，“你可以暂时叫我‘熊先生’。”

　　暂时？

　　萧晓疑惑不解，但还是礼貌地点头道：“您好，熊先生，我叫萧晓。我……我好像捡到了你们书屋的东西。”

　　熊先生显然早已看到萧晓手上的笔记本，它纠正道：“不是捡到，是它主动找到了你。”

　　“主动找我？”

　　“是的是的，就是这样。唔，怎么跟你说呢，可爱的小萝莉，你之前大概已经用过这个笔记本了吧？这个笔记本能够搜索到方圆二十平米范围内的人类正在纠结的一些小问题，比如是选择咖啡还是茶；出去逛街还是在家睡大觉等等，就像你们搜索附近的wifi一样。

　　“持有笔记本的人可以根据选项的不同看到未来会发生的事，但如果长时间地盯着笔记本上的某个问题而不作出选择的话，六十秒后，笔记本就会默认你已选择第一个选项，从而将你带到相应的场景。”

　　萧晓闻言这才明白为什么第一次捡到本子时会被莫名其妙地带到足球场上去。

　　“怎么样？是不是很神奇的小玩意？它可以让你在真正抉择之前先模拟一次，真是规避了许多人生风险呢！当然，如果已经选择了某个选项，该问题就会从笔记本上消失，你是不可以再模拟别的选项的，这是游戏规则之一。”

　　的确，很神奇。

　　萧晓盯着眼前滔滔不绝的熊先生，以及一直低头看书沉默不语的白华，思绪不知觉间已飘出老远。如果真如这只熊所说，那么这本笔记本确实是件不可多得的宝物了。

　　它可以帮你事先预演许多事情，比如选择考试作弊是否会被捉；比如晚上不温习功课第二天是否会被老师抽问。

　　老话说“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如果这本笔记本真实存在的话，岂不就是一剂最好的后悔药？

　　先模拟地选择一次，若发现自己的决定是错误的，还能在真实人生里重新做一次选择。怪不得这里会叫“反悔书屋”，怪不得本子上会写在这里，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可以收回。可是——

　　“为什么是我？”萧晓敛眉望向熊先生，“你刚才说是这个笔记本主动找到我的？为什么选择我？”

　　“这就是游戏规则之二。”熊先生道，“虽然白华才是书屋的老板，但我和他都没有权利决定谁做客人，笔记本会自己出去寻找它喜欢的客人。哦，恕我冒昧，请问你是选择性障碍患者吗？”

　　萧晓怔忪，旋即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熊先生颔首，指着笔记本道：“是的，这家伙特别喜欢找选择性障碍患者作客人呢，真是伤脑筋的恶趣味。说起来，我们这都快变成选择性障碍症的治疗诊所了！”话音落下，熊先生又自顾自地大笑起来，“我真是太聪明了，又创造了一个新笑话。”

　　是冷笑话才对。

　　萧晓面皮抽搐地看着几乎笑岔过气去的熊先生，总有一种在做梦的荒诞感：喜欢讲冷笑话的泰迪熊，面瘫冷艳的英俊老板，还有这诡谲无比的笔记本，失真的书屋……一个中午之内，萧晓一下子经历了太多的离奇的事情，实在让她有些难以消化。

　　她微微启齿，正想说些什么，书屋老板白华却啪的一下扣上了手中的书。他抬头，嘴角带着抹意味不明的笑，“你可以先试用一次再决定买不买这本笔记本。”

　　part 3 试验对象

　　放学回家吃完晚饭后，萧晓躲进卧室，悄悄的，再次打开了反悔笔记本。

　　熊先生说过，它能搜索到附近人正在犹豫的问题，果然她打开笔记本来，就见上面呼啦啦地出现了N行字，分别是——

　　萧逸明早应该先去哪？

　　A.去公司听早会，然后再去机场接人

　　B.在家睡个懒觉，直接去机场

　　许诺快要过生日了，该不该从旁提醒老公以免他忘记？

　　A.必须提醒，男人健忘

　　B.不用提醒，他一定想给自己个惊喜

　　C.让女儿去提醒

　　……

　　萧晓一目十行地往下看，却在看到最末尾一行时，忍不住皱了眉。最后一行赫然写着：

　　情人节要到了，萧洋到底该不该送玫瑰花给姗姗？

　　A.送

　　B.不送

　　萧晓咦了声，忍不住往外看了眼。

　　萧洋是萧晓的亲哥哥，大她一岁半，现在正在A中念高二。因为不是一个学校，萧洋又是个二货中的二货，萧晓向来都懒得理他，自然不知道这个姗姗是谁。不过……看这情形，二货哥哥是想给别人告白？

　　转了转眼珠，萧晓忽然计上心来，忍不住嘿嘿笑出了声。

　　趁着老爸老妈看电视的空当，萧晓悄悄溜进萧洋的房间。听见房门响动，萧洋手忙脚乱地藏起手里的东西，这才装模作样地打开桌上的一本书。

　　“二货！”萧晓撅嘴骂道，“连装门面都不会，怪不得天天被老爸骂。别藏了，我都看见了。在看小黄书吧？”

　　萧洋听见是妹妹的声音，掏出藏在怀里的PSP，转头怒目道，“死丫头！谁允许你进来的？出去出去……”

　　萧洋一边说一边就推着萧晓往外走，萧晓任由哥哥推搡，直到了门边才悠悠说了句：“二货，你们班有个叫陈姗姗的吧？”

　　萧洋听了这话果然手上动作一顿，满脸警惕道：“干什么？”

　　“哦，不干什么，”萧晓一脸无所谓地抓了抓头，胡诌道，“陈姗姗的表妹和我一个班，今天我们聊天，她说她姐经常提起一个叫‘萧洋’的人……”

　　话说到这，萧晓故意停了下来，抬头去看哥哥的反应。果然二货上了钩，受宠若惊地抓着萧晓问：“她、她经常说我什么？”

　　“咦，你这么激动干什么？”萧晓歪头，“该不会是，你喜欢别人吧？”

　　听妹妹这么说，萧洋唯恐外边的老爹老妈听见，急忙捂住对方的嘴，确定客厅没动静后，这才叹了口气，放开萧晓道：“小声点！要是让萧大爷听见，还不削了我的皮！”

　　萧晓吐舌头，“既然喜欢别人，就赶紧表白啊。不然下手晚了，说不定就被别人抢走了呢！”

　　话一出口，萧洋脸上就露出犹豫的神色的来，“可是——”

　　“不用可是了，笨蛋！”萧晓打断他道，“你还不明白我为什么今天来找你吗？就是因为陈姗姗他妹跟我说，她姐喜欢你，我才来问你的啊！”

　　萧洋闻言面皮抖动，良久才瞪大眼珠子地说出话来，“真的？她她她她……她真的说喜欢？怎怎怎……么可能？迄今为止，她和我说过的话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萧晓看着哥哥不争气数手指头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其实，陈姗姗喜不喜欢她哥她倒是不知道，不过通过反悔笔记本她看得清清楚楚，情人节当天，萧洋将陈姗姗约到了篮球场，陈姗姗不仅接受了哥哥的玫瑰花，还当着同学们的面，冒着被班主任捉的风险——明目张胆地坐在哥哥的自行车后座上，满脸幸福地任由他送自己回家。

　　都到这地步了，就是喜欢吧？

　　平时冷淡什么的，或许是比较害羞？

　　念及此，萧晓狠狠地点了点头，“你要是不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姗姗姐如果被人拐跑了你不要哭哦。”

　　……

　　情人节后的某天，萧晓趁着晚自习前又去了趟反悔书屋。

　　和上次一样，她人还没进到里屋便听到熊先生兀自讲着冷笑话：“从前有颗糖去逛街，谁料不小心迷了路，它又饿又冷，于是变成了——冰糖。哈哈哈！”

　　“熊先生，好精神呀。”

　　听见萧晓的声音，熊先生打招呼道：“哟呵，可爱的妹子你又来了，笔记本试用得可还满意？”

　　萧晓转入内间，只见白华坐在椅子上，自顾自地翻着书，却不见熊先生的身影。萧晓正左顾右盼，便听案几上传来熊先生的声音道：“嘿、嘿，不认识了吗？我在这。”

　　萧晓循声望去，当即一怔，不知该如何言语了。

　　案几上，蹲着一只眼大、鼻小、肚圆，完全看不到四肢的布老虎，老虎脸上还滑稽地粘着几根胡子。萧晓见状囧囧有神，终于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见面时，熊先生会说“暂时叫它熊先生”了，原来，它的身体不是固定的吗？

　　熊先生见萧晓发现自己，嘿笑道：“嗯，看来是认出我来了，你今天可以叫我布老虎先生。”

　　萧晓想了想，决定无视“布老虎先生”地看向白华，道：“我今天来，是想问问如果我想买这本笔记本的话……需要多少钱？”

　　屋子内静悄悄的，只听墙上的老式摆钟滴答、滴答地响着。萧晓有些紧张地攥紧手指，其实她手上的零花钱不多，如果……如果笔记本标价太高的话……

　　“呵。”萧晓正胡思乱想，白华却轻笑出声。合上手上的书，他勾唇笑道：“看来，试用的效果不错。”

　　萧晓抿唇，的确如此。

　　在自己的怂恿下，二货哥哥告白成功，现在每天都沉浸在初恋的粉色泡泡中。如果没有这本反悔笔记本，也许萧洋会因为畏缩而放弃告白，从而失去一段美好的恋情。正如熊先生所说，反悔笔记本确实能规避许多风险，甚至能帮助你选择一些以前不敢走的道路。即使已知前方可能有危险又有什么好怕的？反正一切还可以重来一次。

　　如果真的拥有这个笔记本，或许自己的选择性障碍症会好上许多吧？而一直埋在自己心里的那个问题也可以……

　　萧晓深呼口气，“需要多少钱呢？”

　　“不不，谁说我们要钱？”不等萧晓说完，熊先生就已抱着圆滚滚的肚子滚到萧晓面前，“我们可以把这本笔记本卖给你，但是我们不需要钱。”

　　“那要什么？”

　　“要玩偶。”熊先生咧着老虎牙齿道，“哦，你也看见了，现在的伪劣假冒产品实在是太多了，上次那个泰迪熊才用了没几天耳朵就裂了口。这个布老虎又不太方便行动，我需要一个新玩偶身体。当然，这个玩偶必须是你的，而且必须是你非常喜欢、非常珍惜舍不得的才可以。”

　　萧晓眨眼，有些疑惑不解。但旋即又想道，这一切本来就都很奇怪，不是吗？她踌躇番，从书包里取出手机，晃了晃手机吊坠上的布偶兔子，“这个可以吗？这是我和妈妈一起做的，我很喜欢，所以一直都戴在身上。不过，就是有些小，不知道你钻不钻得下……”说罢，萧晓就湛着清澈无辜的眸子看向熊先生。

　　熊先生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辩解道：“喂喂，不要小瞧我！我可是标准的S身材，很瘦的。成交，就这么定了！”

　　正说着话，萧晓的手机却忽然响了。

　　萧晓说了声抱歉，按亮屏幕，发现二货哥哥给自己发了条信息。萧晓皱眉地打开信息，满屏的感叹号瞬间映入眼帘：

　　萧晓你给我记着！！！！！！你居然敢合着外人来骗我！！！！！我和你没完！！！！！你今晚给我等着！！！！！！！！！！！！

　　神马情况？

　　萧晓怔了怔，对白华和熊先生抱歉地笑笑，便将电话拨了过去。电话接通，萧晓还没开口说话，那边就传来二货哥哥的阵阵咆哮声。萧晓囧，“你发什么疯？就算要犯病也该有个理由吧？”

　　“呸，你还敢给我装糊涂！”萧洋在电话那头抓狂道，“我问你，到底是谁指使你来骗我的啊啊啊啊！”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你还装傻！今天姗姗已经跟我坦白了，她说她根本没喜欢过我！那天答应我也是因为和男朋友吵了架想气气他，现在，他男朋友回来找她和好了，我……”萧洋说到后面，声音已微微哽咽。萧晓也只听脑袋轰的一声，情不自禁地看向白华，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都是你都是你！什么同学，什么妹妹，姗姗跟我说她根本就没有表妹！萧晓你给我等着！等着！”说完这句话，萧洋就愤愤地挂断了电话。萧晓却已经愣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盯着白华。

　　“为什么会这样？我哥说，他被那女孩子踹了！反悔笔记本里的模拟情景不是这样的。”

　　熊先生从萧晓接电话的只言片语中已猜出了七八分，开口劝慰道：“淡定淡定，屌丝斗不过高帅富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恒定律，你回去好好劝劝你哥，让他想开些。”

　　“可是反悔笔记本里……”

　　“反悔笔记本只能记载最近一个周期内因抉择而产生的结果，你哥哥去告白，当时那女孩的确答应了，不是吗？笔记本模拟的结果并没有错，实在要怪的话，也只能怪世事无常、天意弄人。”

　　不等萧晓说完，白华便截过话去。见萧晓坐在木椅上不吭声，白华用食指扣了扣桌子，又道：“反悔笔记本虽然可以模拟抉择所带来的结果，但它毕竟不是真的命格簿，能模拟的不过是短时间内的‘结果’。”

　　萧晓似懂非懂，“什么意思？”

　　熊先生道：“就是说，反悔笔记本能提供给我们的‘结果’是短周期内的。就好比你哥哥这件事，你看到的场景是选择送玫瑰花后发生的最直接的结果，谁也没办法预料因此而产生的蝴蝶效应。”

　　萧晓闻言眉头紧锁，正想得出神，就听白华幽幽又道：“反悔笔记本不是万能的，要学会合理利用它才能让它发挥最大的效用，你说是不是，女士？”

　　女士？

　　萧晓听了这话奇怪地抬头，见白华目光盯着自己身后亦回过头去，待看清门口站着的人时，萧晓不禁僵了僵背脊，这才呐呐喊出声：“闻老师。”

　　part 4 久病

　　三人一玩偶坐在窗前，一面喝茶一面聊天。

　　闻静半是羞涩半是惊奇地说：“我听前辈说这里被奇怪的商人租了下来，兜售着……一些神奇的东西，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我就来了，没想到——”

　　话至此，闻静歪头朝萧晓笑了笑，显然，她的“没想到”里，除了针对反悔书屋外，还包括萧晓。她或许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奇怪的书屋里会有自己的学生。

　　萧晓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梁，“我也是无意找到这里的。”

　　“那么，你也是来买反悔笔记本的？”熊先生问。

　　闻静顿了顿，低下头一面转动手中的茶杯一面道：“我不知道什么反悔笔记本，我只是听前辈说，如果能找到这里，或许……你们能在我做出选择之前给我一些提示。”

　　“美丽的女士，你遇到什么难题了？”

　　闻静红唇轻启，却没发出声来，反是犹豫地看向萧晓。萧晓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正踌躇着准备告辞却听白华道：“没有什么不方便，闻小姐要么现在就离开，要么现在就说明来意。”

　　萧晓正诧异着白华为什么执意要留下她，就听闻静喟叹道：“好吧。是我父亲病了。”

　　“病了？”

　　“是的。”闻静颔首，脸上渐渐浮上了一层郁色，她望了望天这才接着说，“为了医这个病，家里已经背了十来万的债务，本来以为切除肿瘤后就没事了，可这才过了半年，又复发了。”

　　闻静微微闭上眼睛，呼吸也变得起伏不定来，“医生说，必须尽快再做手术，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萧晓着急道：“那就快做啊！”

　　闻静闻言慢慢睁开眼睛，漂亮的黑眸上却不知何时已罩上了层薄薄的水雾。

　　她摇头，道：“医生说，因为我爸的大部分器官已经开始衰竭，所以手术风险很高，有60%的几率会死在手术台上。做的话，我家只能把老家的房子卖了才能凑足手术费……”

　　下面的话，不用说萧晓也大致猜到了。做手术，可能人财两空；不做，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等死。不论选择哪一个，都让人痛苦不已。但如果能用反悔记事本模拟一次的话……没错，只要使用记事本就能知道闻老师的父亲到底会不会死在手术台上，这样，也就不会出现最坏的结果了。

　　白华点头，“我明白。不过，非常抱歉，我做不了主。”

　　萧晓惊呼，“为什么？”

　　熊先生桀桀怪笑道：“你怎么忘了，我不是说过吗？虽然白华是反悔书屋的主人，但我们并没有选择客人的权利，自主权在它的手上。”

　　熊先生一面说一面指了指萧晓身前的绿壳笔记本，“而它不是已经选择了你做客人吗？”

　　萧晓听了这话顿悟，急忙将手机上的布偶兔子取了下来，放在桌上道：“给你，这是你要的酬金。”

　　熊先生见状歪了歪老虎胡子，转瞬间，布偶兔子就扭着胳膊腰地站了起来，“哦哦，这个身体真不错。”

　　萧晓没再理它，径直翻开了反悔笔记本。本子上，早已写下一句话：

　　闻静的父亲做不做第二次手术吗？

　　A.做

　　B.不做

　　“做。”萧晓话音刚落，身边的场景就已转换到医院——

　　闻静和母亲坐在医院长廊前，焦急而疲惫地等待着手术的结束，稍时，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一群医护人员推着手术车缓缓地走了出来。

　　萧晓心一时提到了嗓子眼，可还来不及看清前面的景象，就先听一个医生低沉的声音传来，“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萧晓闻言心里咯噔一声响，甫一伸头，就见闻静和她母亲已在遮了白布的闻父跟前哭得声嘶力竭……

　　萧晓缓缓合上笔记本，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闻静焦急的秀脸。她定定地看着她，说不出一句话来，见对方这表情，闻静亦是一愣，瞬间明白过来。

　　周遭寂静一片，一阵凉风瑟瑟刮过后，闻静终止不住地，哭出了声。

　　本以为此事就此尘埃落定，谁料没过几天，萧晓就听说了一个消息：闻静已辞了职，要回老家照顾病重的父亲。

　　萧晓听了这话只觉当头一棒，想也没想就往闻静的办公室奔去，找到她时，她正在整理一些私人物品，见到萧晓，她一点也不意外地朝她笑了笑。

　　“闻老师，你——”

　　闻静莞尔，不等萧晓说完已道：“萧晓，我已经和妈妈商量过了，决定卖掉老家的房子，给爸爸凑够手术费。”

　　萧晓眼珠瞪得就差掉出来了，“为什么？闻老师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

　　下面的话，萧晓说不出口，但闻静却异常平静地回答她说，“因为我爸爸的眼神。”

　　“嗳？”

　　闻静眺望番窗外的景色，这才娓娓道来，“我爸爸啊，从来就是个倔脾气，什么话都憋在心里不告诉任何人。我念大学时妈妈每周都要给我打两三次电话，可我爸爸却一次都没给我打过，就连一条简单的短信都没有。最开始，我还抱怨他冷血，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些妈妈打给我的电话都是他拨的号。他每次想我，就会叫妈妈给我打电话，询问我的近况。你看，他就是个这么别扭害羞的人。分明想你，却要装出冷漠的样子来。这次也一样……他知道手术费很贵时就坚决不肯再去医院了，可是我看得那么清晰，他的眼睛里，全是对生的渴望……”

　　说到这，闻静的眼眶已经微微泛红，深吸了口气，她接着道：“萧晓，其实我蛮后悔去那个书屋的，如果我没去过，还能报一丝希望不是吗？可是，就算没有了一丝希望，我也拒绝不了爸爸的那个眼神，他明明是想活的呀！可为了我和妈妈未来的生活，他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放弃了……”

　　哽咽一阵，闻静抹干眼泪，原本柔和的眼神忽然就变得坚定起来，“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努力试试，哪怕希望是零，这世上不还有一个词叫做‘奇迹’吗？”

　　萧晓还想再说什么，闻静已摇了摇头，道：“即使最后没有奇迹出现，只要我努力过也无憾了。我会陪着爸爸，好好地走完这一段旅程。不管是终点还是转折点。”

　　part 5 信念

　　这之后，每天中午午休萧晓总是会抽空去反悔书屋坐坐。或者陪熊先生讲讲冷笑话，或者陪白华喝喝茶，甚至精神不济时，也在书屋里小小地打个盹。

　　终有一日，白华看不下去了，下逐客令道：“你怎么老是没事往这里跑？我的茶就这么香吗？”

　　萧晓摇头，“不，因为我觉得白华先生很寂寞，不然你也不会自己和自己聊天了。”

　　熊先生闻言嘎嘎笑出声，“白华有和自己聊过天吗？哈哈哈，这是新的冷笑话吗？哈哈哈……”

　　萧晓叹了口气，道：“熊先生，别装了。其实第一次开始我就看出来了，你就是熊先生，熊先生就是你。”

　　话音落下，熊先生的笑声也戛然而止。萧晓一把抓过布偶兔子，握在手心里捏了捏，又朝它扮了个鬼脸道，“白华先生实在太小看现在高中生的智商了，你和熊先生从来没有同时开过口，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她转了转眼珠，继续道：“虽然刚开始时想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后来……倒是想通了。”

　　白华凤眼微眯，“哦？”

　　萧晓指了指白华，又指了指熊先生，“一个冷艳的书屋老板，一个神经质的玩偶人，两个截然不同的物种，完全迥异的性格，不就和两个南辕北辙的选择一样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白华先生和我一样，是选择性障碍患者吧？因为实在选择不了到底是该做大大咧咧恶趣味的熊先生，还是高贵冷艳的白老板，所以……你把自己分裂成两个，走了两条全然不同的道路。”

　　白华被拆穿，竟然半点也不恼。哼笑声，问道：“那么你呢？萧晓你，又想要选择一条怎么样的道路？你可没有我的本事分裂成两个人。”

　　萧晓默了默，没有答话。

　　她知道白华指的什么。是的，其实长久以来，一直都有一个问题困扰着她，让她无从选择，犹豫不已。她自己一直逃避着，遗忘着，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问题还是摆在了她的面前。

　　她的老爹，有家不大不小的软件公司。因为二货哥哥不争气，从小父母就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希望她日后能选择理科，能够学财理商，能够帮忙打理公司，甚至假以时日，做到父亲的位置上。

　　可是又有谁知道呢？在小姑娘内心深处，有着别的向往和执著。

　　在父母不知道的地方，她爱着唐诗和宋词，喜欢着小说里的那些才子佳人。她总是梦想着有朝一日能走上写作这条道路，能够将心里那些天马行空的想象都化为文字。事实上，她也的确这么做了，闲来无事时，萧晓就把想来的故事写在作业本上，某次不小心交错了本子，把本来应该交上去的作文本交成了小说本，闻静看见后不仅没有责骂她，反而帮她将稿子投到了杂志社，文章刊登后又一再地鼓励她坚持下去。

　　这也是当时看见闻老师想要使用反悔笔记本她义无反顾帮忙的原因。闻静一直鼓舞她走一条自己喜欢的道路。

　　宁愿在喜欢的道路上失败，也不要在不喜欢的事业上成功。

　　这样的话，萧晓却无法对父母倾诉。她就连分文理班，想要选择文科这样的话都说不出口。于是总是这么纠结着、痛苦着，竟渐渐的，得了选择性障碍症。父母以为她有这个病是因为追求完美，谁又能知道，她的心病正是来自于父母的压力。

　　吁出口气，萧晓还是无言以答。即使拥有反悔笔记本也无济于事，她不可能探究到许多年以后的事情，更没有胆子向父母说出那些真实的想法。毕竟，父母在一天天老去，那个爸爸终其一生而创立起来的公司，迟早也是要给他们的。

　　“怎么不可能？”萧晓正想着，白华却忽然开口道，“反悔笔记本的确没办法探究到许多年以后的事情，但是我可以。”

　　说罢，他忽然将手中常握的那本书递到萧晓眼前，书上一行金色的小字正书写着她眼前迫在眉睫的问题：

　　萧晓是该选文科还是理科？

　　A.文科

　　B.理科

　　萧晓眼前一亮，已不自觉地喊出声：“文科。”

　　眨眼间，沧海桑田。两人仍旧坐在红木椅上，可周围的景象已呼啦啦变换了又变换。

　　首先出现的，是家中的场景，父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表情既惊讶又焦急。妈妈诧异地抓住她，问道，“晓晓，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你要念文科？”

　　……

　　场景转换，这次，显现出来的像是一个大学宿舍的地方。睡在上铺的女孩嘟着嘴，正一个劲儿地对萧晓抱怨着，“我昨天差点在招聘会上被挤死，哎，怎么就这么多‘人才’啊，还全是咱们念文的。说来我们这专业也真贱，汉语言专业，哈哈，听着多好听，又能当秘书，又能当老师，又能当编辑，面面俱到，可惜哪一面都不精！你没看昨天那阵势……还是理科生好啊，学一门技术在手比什么都强。”

　　……

　　场景再转。这次，已长成大姑娘的萧晓穿着小西裙出现在了办公室里。她的身前，堆着厚厚的文件，萧晓则埋头苦干着。看窗外的月色，应该是在加班无疑。对面，她的同事一面打着盹一面抱怨道：“烦死了，加班又加班，工资又少活儿又多，真想哪天不干了。”

　　萧晓笑道，“别说啦，干完这点就能走了，加油吧。”

　　同事撅嘴，趴在办公桌上问萧晓，“嗳，我听程姐说，你每晚下班回去还写小说？你这是哪儿来的精神啊？写小说能赚很多钱吧？”

　　萧晓笑道：“哪赚？我的文冷，能把电费捞回来就不错了。”

　　“切，那你还写得那么来劲。”

　　……

　　“你写这些破玩意儿放在网上都没人看，你说你这么熬着是为了什么？！”母亲愤怒的脸庞突然出现在场景中，吓了萧晓一大跳。不过比起现在的妈妈，幻境中的母亲苍老了许多。叹下一口气，幻境中的母亲抹泪道：“晓晓，你都28岁了，这个王焕有什么不好？他是医生，工资高，家境也不错，只要你们结了婚，你就在家里做家庭主妇，带带孩子照顾照顾老人有什么不好？你这么飘着算什么？”

　　幻境到这里，戛然而止。

　　萧晓怔了怔，才从不现实的景象中清醒过来。但脑子，还是不停地转着，到了28岁还是一事无成啊，果然这条路不好走。念及此，萧晓苦笑着勾起唇角。

　　“怎么样？”白华问道，“这算是你最近一直陪我聊天讲冷笑话的礼物吧。看完这些，知道下周填文理分班志愿时该怎么选了吗？”

　　“知道。”萧晓点头，斩钉截铁道，“选文科。”

　　“什么？”白华凤眼微挑，略微诧异地盯住萧晓。萧晓却温和地笑了起来，她托腮道，“其实，我最近一直在想闻老师的事。她分明知道卖了房子筹钱给他爸爸做手术会人财两空，但她还是去做了。我当时以为是自己不太懂大人的事情，是闻老师太过冲动、太感情用事，可后来我才明白，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哦？”

　　萧晓吞了口唾液，道：“是信念。闻老师走之前说，不论父亲的这次旅程是终点还是转折点，她都会一直陪着父亲，白华先生，你还不懂吗？重要的，不是终点或者转折点，重要的是，旅途本身。

　　“虽然结果很重要，可是有时候，旅途上的努力、辛酸、幸福和磨练加起来本身就是结果了啊。大人们不是也说‘只要曾经拥有就已足够’了吗？哥哥虽然最终也没和姗姗姐在一起，但等他以后回忆起来，这段青涩而滑稽的恋情不也是一种历练吗？他那几天的快乐不也是曾经真实存在过的吗？我虽然最终也没成为梦想中的作家，甚至一事无成，但我在梦想的道路上行走过，这也就够了。虽然失败，但过程无憾，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

　　说罢，萧晓缓缓起身，将那本曾珍而重之的反悔笔记本放在了桌上，“谢谢你，白华先生。我想，我已经不再需要它了。”

　　尾声

　　白华目送着萧晓走远，直至彻底看不见她的踪影，眉头却是忽然一皱，紧闭双眼，再睁开，神情却像忽然变了个人似的活跃起来。

　　手舞足蹈地摸了摸身上，白华这才叉腰哈哈大笑起来：“老搭档，你也有失算的时候啊！这次我赢了，我要用这个身体一百年！你，哈哈哈，你就呆在兔子身体里听一百年冷笑话吧，哈哈哈。唔，你觉得我这个冷笑话如何？”

　　木偶兔子闻言慢慢地从桌上爬了起来，自嘲道：“想不到……挖了这么大个坑，这狡猾的小姑娘仍旧没被骗，反倒是我……跌进坑里爬不起来了。”

　　“你活该！”白华，唔，应该说是熊先生才对，熊先生叉着腰嚷嚷道，“她萧大作家是谁？三十岁晚成，一夜出名，又是获这个大奖又是拿那个大奖，小说卖到印刷厂机器运转报废，没有点信念能熬那么久？所以我就说这次我赢定了，哈哈。咦，不过对了，老搭档，她刚才说的什么旅程、梦想什么的，是什么意思？”

　　木偶兔子没办法做出表情，只是轻轻的、轻轻的，呵了声。于是熊先生顿悟，哦，原来是个能让面瘫搭档都发笑的冷笑话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