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湘西那些年》风月掌柜

43、暗涌

　　说话间，马车已经来到苍玄派门前，那有一门人已经将我们的马车拦下，朗声道：“此乃苍玄派境地，不只是那一派高人莅临本派，可否下车一见？”

　　我一把将竹帘掀起，捂嘴巧笑道：“我家老爷夫人可不是武林人士，你们这样又是刀又是剑的，好不吓人，哪里敢下车。”

　　那弟子被我一阵抢白，怒道：“哪里来的野丫头，苍玄派正在举办武林大会，无关人等速速离开！”

　　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苍玄派一向严于御下，派中弟子从来谦逊有礼，也不知是不是江月白病了太久没功夫教训这些弟子，搞得门风乌烟瘴气。

　　我一听这话，叉腰指着那弟子的鼻子道：“这路是苍城百姓的路，你们苍玄派好大的威风，不是武林人士就不能来了么，这就是你们的规矩？”

　　说话间有一人在众多弟子的簇拥之下走了过来，看样子是管事的弟子。他对我拱手道：“姑娘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我道：“这帮小道士不懂事，我不要与他们废话。”

　　那人挥挥手，示意与我争辩的门人退下，道：“姑娘若有不满，可与我细说，只是近日我苍玄派有大事，若姑娘的主任并非武林人士，还请不要为难我们。早些离开为好。”

　　我捂嘴笑道：“这位公子好没道理，若并非武林人士就不能前来拜访了么？”

　　那人皱皱眉，似乎好容易表现出来的知书达理就要被我的胡搅蛮缠消耗殆尽了。正要发难，却听见马车上一阵轻呼：“怀丰，别来无恙否？”

　　竹帘一掀开，正是换回装束的冯桑梓，他此刻安稳坐在马车之上，却仿佛岁月静好得如同一副水墨画。那人与小师叔一照面，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其他人也一时无话可说，因为江湖上人人皆知，江月白已于十日前举行了冯桑梓的“葬礼”。
　　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却是他们消失三月的大师兄。

　　江月白年逾六十，是四圣之中年岁最大，活的最久的，据说他年少时曾周游名山大川。当时游历至海边，正好见一月白高悬，海天一明。他顿觉自身渺小天地之广袤，在这灵光一闪的一瞬间，他忽然悟道，自此改名叫“月白”，投入苍玄门下。从那以后勤学苦练，以其自悟的“月沉剑”名震天下，后又顺利接掌苍玄派掌门之位。传说此剑如日升月沉之姿，又有千波浩渺之势，是一套具观赏与实用为一体的优秀剑法。

　　第一眼见江月白，你感觉不到他的斗气，他的气息虽有些虚弱，但并不损他的气度，只觉呼吸吐纳如潮汐一般平稳，这是内功练到极致的表现。

　　只是此刻，他似乎真如传闻所说那般，一副大病初愈，正是气虚体弱之时。身着一件月白道袍，眼神矍铄，笑起来十分具有感染力，端的是仙风道骨，世外高人。

　　冯桑梓一见江月白那略有些虚弱的脸色眼眶便红了，似乎想到他师父是因自己的‘死’才一病不起，更是十分内疚。

　　江月白倒是并不在意，十分激动的握住他的手，语无伦次道：“这几月你都到哪里去了，前前后后几波弟子都杳无音讯，为师好是担心，上月中旬终于传出消息，又见到了你的尸首，这才……”话至此处，江月白已然有些哽咽。

　　冯桑梓强撑着没有掉下眼泪来，安慰道：“是弟子不孝，惹师父伤心了。”

　　江月白这才强打起精神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冯桑梓道：“多亏姐夫派了阿遥三人入湘西前来寻我，这才有惊无险。”

　　江月白笑道：“苏卿这老东西，偷偷派人也不与我支会一声……”他看向我，一时楞道：“这是……苏遥？”

　　我笑道：“正是，江道长真是好眼力。”

　　他摆摆手道：“雪公子千面难测雌雄莫辩，老夫也没有那眼力，只是看到你与叶岚萧云枫一道，便如此猜测。”

　　冯桑梓忙道：“师父是何时接到消息，又如何能断定那尸首便是我的？”

　　江月白道：“消息是老六庆山带回的，尸体是你二师弟亲自去确认了再火化带回来的。”

　　说罢江月白将晏怀丰招至身边，道：“怀丰，你来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晏怀丰忙上前答话道：“弟子的确是亲赴湘西边境确认了那具尸首，那尸首虽已面目难辨，可是身体特征与衣衫发饰都与大师兄一模一样，最重要的是，那尸首身上，带着苍玄派的腰牌。是以弟子才大胆猜测那人是大师兄，长途跋涉怕尸体腐败，才将其火化了之后才带回来。”

　　江月白道：“胡闹！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随随便便确认。”

　　晏怀丰低眉道：“是弟子一时大意。”

　　江月白挥挥手示意他不必再说，又安慰冯桑梓道：“好在你吉人天相，只是此次湘西之行，难为你了。”

　　叶岚见江月白此刻面有倦色，又兼稍有痰湿咳嗽之症，结合此前的传闻，便猜测江月白近日里患了郁症，因而关切道：“晚辈见道长面色有郁色很是但心，不巧跟着师傅学了几年医，还算略懂岐黄之术，不如道长让晚辈把把脉可好？”

　　江月白笑道：“不过一点风寒，算不得大病，如今桑梓回来，我这病已经去了大半，不必太过挂怀。”

　　冯桑梓道：“就算如此师傅你也需静养，况且如今我已安然回来，不如这武林大会就……”

　　江月白略一沉吟，却见一旁的晏怀丰道：“师父万万不可，英雄帖既已发出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况且武林各大门派已陆续有数十人到达苍城，如今突然说不办就不办，巴巴的将人赶回去，实在有些失礼。”

　　江月白听完，道：“只是如今桑梓已经平安归来，只怕……”

　　晏怀丰再次抢白道：“师兄虽平安归来，但湘西确有异动。不如趁此机会澄清师兄未死之事，同时告知武林同道此此湘西异动的真相，如何？”

　　冯桑梓一愣，道：“这湘西之事，说来话长。”

　　晏怀丰便笑道：“那就正好与众人一同分享，如何？”

　　话说至此处，冯桑梓只好苦笑应下。

　　江月白见冯桑梓回来十分高兴，又拉着冯桑梓说了好一会话。又将晏怀丰招至身边，道：“你师兄好容易回来，还不快给他把房间收拾出来让他歇下。”说罢便紧握冯桑梓的手，关切道：“这一路赶回来辛苦了，今夜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冯桑梓刚要答话，却听晏怀丰低眉上前道：“师傅你忘了，近日各路英雄陆续汇集我苍玄派，此刻派内厢房紧缺，还要为少林、崆峒等派预留几间，现下并无多余房间。”

　　江月白道：“但是桑梓的房间我曾吩咐过不许动。”

　　晏怀峰抬眼看了看我们几人道：“那也仅有一间厢房，不够住人的。”

　　江月白道：“胡闹，这几位都是客人，怎么能挤在一间，你快快另收拾两间厢房出来。”

　　冯桑梓忙阻拦道：“师父不必为难师弟，是弟子考虑不周，我们几人在苍城之中另寻客栈便好。”
　　江月白道：“那怎么能行，你今日回来必须同师父好好秉烛夜谈一番。”江月白一句话尚未说完，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冯桑梓顿觉不对，道：“师父怎的病的这样重？”

　　他摆摆手，道：“大概一时有些激动，气血翻涌，调息一阵便是了。”

　　这时候晏怀峰适时插了进来：“是师父服药的时辰到了。”

　　江月白摆摆手，道：“桑梓，看样子今夜不能促膝长谈了。”说罢，抬起头深深看了一眼冯桑梓，似乎有话要说，但他最终低下头，道：“你，还是同几位少侠到苍城之中去住吧，代我招呼好他们。”

　　冯桑梓懵懂点头，正要开口询问，却被晏怀峰拦住道：“大师兄，师父服药之后需要静养，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

　　一行人就这样退出门外。

　　临走之时晏怀丰也出门来送，他脸上挂着例行公事的微笑，对我们一行人道：“还是再次感谢各位少侠将我师兄送回来。”

　　我笑了笑，当着众人面对他道：“晏兄可曾去过蜀中？”

　　晏怀丰声音平稳道：“不曾。”

　　我道：“真的？”

　　他奇怪的看我一眼，道：“我堂堂苍玄派弟子，何须对你撒谎？”

　　我道：“这可奇怪了，为何我总觉得晏兄应该是去过蜀中的。”

　　他莫名其妙看我一眼，转身回去了。

　　叶岚见我与他对话，凑了过来，小声道：“怎么，这兄弟惹到你了？”

　　我瞧了他一眼，笑道：“那倒没有，只是觉得，这小别致，装得还挺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