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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是重逢还是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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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嚎遍野,血流成河。
抬眼望去,到处是血肉模糊的尸体堆成的小山。
白色,亦或是黑色的盔甲,都被鲜血染成了艳红色,再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转而变成红褐色。
北风肃肃,夹杂着野兽将死之际痛苦挣扎的嘶吼声,在这忘川河畔形成了一种独有的音符混响,宛如百鬼同哭。
而我,恰好好死不死地来到了这个鬼地方,被迫欣赏着这令人作呕的景象,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地避开脚下的尸体,以免一个不留神得罪了哪位还未来得及投胎的鬼爷。
我猜想,还在不远处厮杀的那群人的结局,也将与我脚下的尸首无二。而验证这个猜测的前提是,在他们的结局到来之前,我还活着。
我为什么会在这?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不是很清楚。
心里虽是怕极了,可脑子却在不停地告诉我——你还不能离开,你还没有找到… …
我到底在找些什么?谁能告诉我,这种鬼地方有什么是我拼了命也非要寻到不可的?
心下茫然,脚下的步子也跟着一顿,以为是绊着了枝蔓,便烦躁地抬腿甩了甩,甩了几下,居然无甚效果,再瞥眼一瞧,只见脚踝处正被一直苍白的人手死死扣住。
妈呀!莫不是…诈尸了?
“阿弥陀佛,大吉大利,观世音佛主保佑!太上老君、月下老人… …”
还不等我将这串祈祷尽数念完,脚下那位诈尸的大哥开口说话了:“姑娘,救、救我… …”
“诶?怎地你还没死?”
我这话一出口,大哥和我均是一愣,这一愣之后我连忙改口道:“不,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要怎么救你?”
只见那人苍白的脸上面色古怪,露出一个无比诡异的笑,随即,原本羸弱无比的诈尸大哥便化成了青面獠牙的丑陋怪兽,那血盆大口一张一合地道:“姑娘,你过来,让我吃了你,我自然就死不了了!”
“那你还是去死好了!” 我丢下一句话,使了个法术打开它扣在我脚踝处的青色爪子,急忙跑开,不想小腿还是被那怪兽锋利的指甲划出了道口子。
谁料那青面怪兽见了血,兴奋得双眼红光直冒,腿脚竟也变得利索了起来,低吼着在我身后紧追不放。
我下意识地高呼了声“救命”,喊过之后才反应过来,这附近不是将死的,就是死透的,以及…死得不能再透的,哪有什么人会来救我。
心知从正面我定是难以应对,只得迂回着把那怪物往林木密集处引,再不时施个法术将树干弄折,将它阻上一阻。
我慌不择路地一路飞奔,不想竟来到了一处断崖,断崖下方,正是忘川的一处支流,河水之上正荧荧点点地闪着星光,据说那些星光是由流连在忘川河边不愿往生之人的魂魄幻化而成。
我找了棵树靠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回头望去,那怪兽早已没了踪迹,果然是被甩掉了。
我脸上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浮出一半,就被滴在头顶的雨水给打了回去。
咦?今日的雨怎的腥腥的?
抬头一看,只见一根猩红的大舌头正滴着口水向我席卷而来。
直到死前才了悟,原来自己隐匿踪迹的本事还不如一只怪兽。
本以为是它太笨,原是我太傻。
就像,我从崖边一跃而下求保全尸之时,也不曾料到积攒了千万年亡灵哀怨的忘川河水会是那么的苦。
不过,忘川给我留下的印象也不是全然不好的,因为,在冰冷森然的河水中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看见了世上最美的一尾鱼。
我想,那应是我的幻觉。
苦!好苦!我不要再喝了!
我奋力挣扎着想浮出水面,就算不能博得一线生机,哪怕少喝一口忘川水也是好的。
接着,我便睁开了眼睛。
还好,还好,一切都是一场梦。
没有血流成河,没有尸堆如山,没有青面怪兽,也没有血腥的大舌头,更没有那尾全身散发着银色光晕的… …
诶?!
等等!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怎的梦里的幻觉还不消失?
那是一条沾染了月华无数的鱼尾,乍一瞧所有鳞片都闪着柔和的银光,可若定睛仔细一看,每一片银麟却又各自泛着七色光华,当真是奥妙无比。
顺着那盘桓在池中的鱼尾望去,岸上的巨石边竟靠着一个假寐的白衣少年。从我的角度只能约么着看清个侧脸,但觉他皮肤莹白如玉,五官宛若刀削斧凿,当真是应了那句“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这世上,怎生能有这么长的鱼尾,和,这么好看的少年?
一定是我的梦还没醒!
我很是努力地拍打着脑门,试图把自己从朦胧美好的梦境中唤醒,不想,这声响却惊动了正在石旁假寐的“美男鱼”,他抬起眼眸望向我的一瞬间,我好像从他的眼中瞧见了世间所有的千种万般华光。而与眼前景致不同的是,我的大脑却是一片空白,整个人仿佛不会动了一般生生僵坐在榻上,瞧着他收起那长长的鱼尾,一步一步向我款款走来。
那场景太过于美丽梦幻,以至于多年后我都无法忘怀。
随着他迈出的每一步,都有几许莹润洁白的昙花在他身后接连绽放,在夜色的衬托之下,熠熠生辉,当真美不胜收,更为神奇的是,这样的夜幕中,竟悬着一道七彩绚烂的虹,与池中的倒影相接相连,真伪难辨。
我一直以为,天边的彩虹只乍现在白日新雨后,如今,它竟同月下美人一同盛放。
这里的一切,真真美得超出了我一生以往的认知。
果然是在做梦!
那么,多梦一会也是好的吧。
直到… …
我被圈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只听那美男鱼哽咽着开口道:“觅儿,这满庭的昙花开了,当真是你回来了。”
一句语毕,声泪俱下,直叫人听得好不心酸。
蜜儿?我怎的不记得自己有这个名字?我明明叫… …叫… …
该死!在这梦里,我怎么什么也记不起了?
管它呢!是梦总会醒的。但是,这么美丽的景色与少年,可是不常有的。我得好生珍惜机会才是!
打定主意后,我便回抱住了他,在他背后拍了拍,还顺便摸了摸。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啊,小女子在自己的梦里吃人几下豆腐不为过吧。
谁知他先是颤了颤,然后把我搂得更紧了,紧到我都喘不过气来。
天哪!我该不会是这世上第一个被自己的梦给憋死的人吧?
“咳咳咳!”好难受。
“觅儿,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听我咳嗽,白衣少年连忙问道。
“没,没什么,就是…这位人鱼哥哥,你搂我搂得太紧了,松开点就好了。”
他依言将我松开,在我对面细细将我打量。在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脸上是不是也开出了朵昙花来的时候,才听他皱着眉道:“你叫我什么?人鱼哥哥?你不记得我是谁了?”
“对不住,虽然是在我的梦里,可是我诚然认不得你。你有这么一条无与伦比的尾巴,想来是一条非常了不起的鱼吧!”
他听了我的话之后,面上的神情变了几变,我竟辨不出是喜多一些还是忧多一些。
以为他会对我的健忘有所不满,谁知,他只是轻飘飘地说了句:“这样也好。”
我拉过他在榻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歪过头瞪大了眼睛,将他看了又看,瞧了又瞧,啧啧啧,这白白嫩嫩的皮肤,啧啧啧,这卷卷翘翘的睫毛,啧啧啧,这嫣嫣红红的唇瓣,委实是诱人犯罪呀!
可能是我盯着他看了太久,他低垂的眼眸突然回望了过来。四目相对间,我方知晓,他这张脸上最为动人的,便是这双包罗万般风情的桃花眼。
而这样一双眼里,现在只盛满了我一人。
苍天啊!此时我不做点什么才是在犯罪!
我舔了舔嘴唇,大着胆子往他所在的方向凑了过去,就在马上要贴到他的面上之时,不知从哪跑出一只白色的小鹿,在我俩跟前亲昵地蹭了又蹭,蓝宝石一样的眸子骨碌碌地打转,嘴巴咬住我的袖子拽了拽,好像在可怜巴巴地求抱抱。
一招不成,贼胆便丢了大半,我只好红着脸尴尬地咳了咳,在小鹿身上假模假式地抚了抚,“这小家伙还真可爱。”
“魇兽,过来,别闹,姐姐身子还没大好呢。”他看见此情此景,温柔地笑开了,“小生表字润玉,是天上一个放鹿的无名散仙,它呢,是我最忠实的伙伴,名叫魇兽。”
“原来是小鱼仙倌,失敬失敬。放鹿真是一个不错且有前途的差事,你看那西天取经的齐天大圣,曾经也是个养马的不是?因此说来,润玉仙的前途还真的是不可限量啊!”
听闻我这番话,润玉仙竟感动得落了泪。
我呆呆地望着他,谦虚道:“我所言句句发自肺腑,小鱼仙倌大可不必如此这般。”
“你可以再叫我一遍吗?”谁知他答了我这么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我却还是依言叫了。
“小鱼仙倌?”
“我在!”
就这样,我再次被他揽入怀中。
温暖、清香,还真是容易令人沉醉其中呀!
“小鱼仙倌,你既然告诉了我你的名字,我便没有瞒着你的道理。可是… …我好像忘记自己是谁了。”我低低地嗫嚅道,不知他会不会相信这么荒诞的理由,会不会把我当做坏人赶走。
“没关系,你不记得,我们便从新来过。你说过,心若存爱者,何惧忧与怖。从今往后,你便叫无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