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真的有神》弥欣

48、048

　　动心这个词离艾喻有些遥远。

　　她仔细回想片刻，一千四百年来所经历的画面如走马灯一样，迅速在脑中一一闪过。

　　的确，她遇见过许多风流才子，英雄将领，甚至千古明君。

　　但如果谈动心，她还真没有过。

　　并不是真的没有吸引她的认，而是她对感情这方面根本提不起兴趣。

　　就算动心了，两情相悦，最后走到了一起……

　　然后呢？

　　然后她只能看着自己所爱之人在自己面前慢慢老去，亦或是病亡。

　　最后留她一个人在这个没有丝毫留恋的世界徘徊。

　　活着索然无味，死又死不了。

　　就像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亲人在她面前一一离去那样，艾喻觉得自己就像个活死人一样。

　　于是每次刚刚对一个人起了丝好感，艾喻就会下意识远离那个人。

　　她不想，也不敢。

　　因为她知道，不论是和谁发生感情，都注定是场无疾而终的悲剧。

　　从她不老不死那一刻开始，她就注定孤独。

　　艾喻讽刺般扯了扯唇，看向江丛灿，不答反问，“那你动过心吗？”

　　“没有。”江丛灿挑眉，几乎没有丝毫犹豫。

　　“那不就得了，”艾喻耸了耸肩，“你为什么没有，我就为什么没有。”

　　同样都是活了上千年的人，艾喻觉得江丛灿的问题有些好笑。

　　他都没动过心，怎么会觉得她就能动心呢？

　　听到否定的答案，江丛灿突然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半晌，他轻笑一声，“要是我有呢？”

　　艾喻一愣，不知为何，心里莫名一紧，“谁？”

　　语气中透着极其微妙的慌张感，只是两个人都未曾发觉。

　　江丛灿站起身，随意地拍了拍裤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抬步走上楼去，“没有谁，就随口一说。”

　　他只是有些好奇，如果他说自己动过心，艾喻又会给他怎样的答案和理由。

　　只是话说出口，他突然觉得有些无趣。

　　今天反常的事儿他已经做了够多的了，以至于刚刚自己鬼使神差的发问都让他觉得稀松平常。

　　但如果此刻司命在这儿，可能一眼就能看出来江丛灿的别扭与僵硬。

　　甚至可能会嘲笑，你江丛灿也有因为一个女人这样手足无措的一天。

　　*

　　城市另一边，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在空无一人的高速上平稳驶去。

　　高速路口的尽头，是几栋森严肃静的建筑物。

　　建筑物被高耸的黑色栅栏紧紧包围着，大门外偌大几个黑字格外显眼——

　　【上海市军天湖监狱】。

　　劳斯莱斯后排座椅上，一袭深色西装的李子豪随手划拉着手中的ipad。

　　和刚刚在晚宴现场的乖巧模样不同，此时的李子豪将头发掀起，整齐地往后梳了去。

　　仅仅只是换了个发型，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有换过，却和刚刚天真无害的模样已判若两人。

　　李子豪转过头，看向一片漆黑的窗外，眼神忽明忽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阵震动声袭来，李子豪瞥了眼手机屏幕上的陌生号码，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立时传出一道恭敬男声，“先生，查到了。”

　　李子豪懒懒地“嗯”了一声，表情也丝毫没有波动。

　　“和钱氏放出来的资料一样，艾喻的确是英国名校毕业的，三个月前回国后就在钱氏任职了。”

　　李子豪点开pad上刚刚收到的邮件，艾喻的照片赫然出现在最上方，后面跟着一长串文字资料。

　　他伸出手划拉两下，漫不经心地开口，“说点我不知道的。”

　　“是，”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打颤，似乎是被李子豪轻飘飘的一句话给吓到，语气更加小心翼翼了，“我们查到艾喻回国后，一开始是住在思南公馆的，后来隔壁的一户人家调查了她好像被她发现了，就直接卖掉了思南公馆的房子，搬到了汤臣一品，就是她现在的住址。”

　　顿了顿，那人又说，“我查了她那套思南公馆的别墅，名字就是她本人，但现在汤臣一品的房子不是，在她搬进去之前两天业主姓名变成了‘江丛灿’，现在也是。”

　　“江丛灿？”李子豪微微挑眉，总觉得自己在哪儿听到过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手下很快为他解惑，“是的，全国叫‘江丛灿’的一共128人，但能买得起汤臣一品的只有一个，就是去年空降中国福布斯排行榜的神秘富豪，从未公开露面过。”

　　是了，李子豪眉眼舒展开来，他的确听过这个名字。

　　他本以为艾喻最多和钱军沾上点关系，倒是没想到，身后居然还有这么一尊大佛。

　　钱军的确有钱，但和江丛灿比起来，也只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难怪……连钱军见了艾喻都恭恭敬敬的，两个人一点儿也不像是上下级关系。

　　“还有别的吗？”李子豪抿唇，脑中闪过艾喻伤口愈合的画面，眼神有些闪烁，“她是什么时候去的英国，在英国呆过哪些地方？”

　　“这个……”手下的声音有些迟疑，“记录上显示艾喻在英国呆了五年，但是我没有查到她五年前的离境记录，所以并不能确定具体时间。”

　　李子豪若有所思，还没开口，手下又道，“还有一点……我觉得有点奇怪。伦敦商学院确实能找到艾喻的就读记录，但她的平时成绩、考试记录、包括出勤和学生邮箱，我都没能找到，我怀疑……她的学历和海归身份，可能存在造假。”

　　造假？

　　李子豪扯了扯唇，得到有用的信息后也不再多说，直截了当地挂断了电话。

　　看着pad屏幕上，艾喻那张明显是被人偷拍的照片，他轻声呢喃，“艾喻啊……”

　　李子豪突然勾了勾唇。

　　他对她可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一开始在看到艾喻手腕上快速愈合的伤口，他只当是自己最近太累了，其实包括现在也是。

　　毕竟艾喻今晚的受伤他只看到了血迹，腿上是否留下伤痕他还并不能确定。

　　但后来，他在对艾喻进一步调查后，便对这个在商界一时间名声大噪的女人产生了兴趣。

　　一个女人，竟凭借着自己那一丝微不足道的胆识，和绑匪提出交换人质，甚至最后在绑匪意外死去的情况下能存活下来。

　　也是因为这件事，让他把那天晚上自己看到的“错觉”联系了起来。

　　可能真的不是他看错了。

　　而是艾喻根本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会受伤，所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主动提出要交换人质。

　　只是李子豪再厉害，也毕竟只是个普通人，尽管他脑中已经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但他始终没有将自己的猜想当真。

　　相反，李子豪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最近压力太大，都已经开始有妄想症的症状了。

　　这也是他今天为什么要亲自出手试探艾喻的原因。

　　脑中突然闪过艾喻看到他时的错愕表情，假装不认识他时的慌张脸色，最后摔倒时将自己手甩开的过激反应。

　　再加上……

　　她在地毯上留下的丝丝血迹，和全然不顾伤口便飞快离场的背影。

　　种种非同寻常的迹象都在告诉着李子豪，他可能真的猜对了。

　　但还有最重要的一环。

　　他必须亲眼看到艾喻受伤的那条腿，来最终验证自己的想法。

　　副驾驶座上，一直沉默寡言的黑衣男人从后视镜里看到李子豪若有所思的模样，开口提醒，“先生，我们快到了。”

　　李子豪回过神，看了眼车前越来越靠近的黑色铁门，淡淡“嗯”了一声。

　　只是顿了顿，像是闲聊似的，李子豪看向前座的黑衣男人，“阿豪，你说世界上会有不伤不死的人吗？”

　　前方的阿豪面不改色，也不问李子豪为什么会有此问，只淡淡摇了摇头，“我觉得不会，先生。”

　　李子豪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就是为什么这么多手下里他最喜欢阿豪。

　　不管他问什么说什么，阿豪都不会问他为什么，且永远不会对他撒谎。

　　但显然这一刻，阿豪的诚实让李子豪微微有些挫败。

　　只是这种深切的挫败感，在半小时后便因为和骆荣的会面而尽数消散无踪了。

　　因着骆荣和父亲的交情，在得知骆荣着了道后，李子豪是无论如何都要代表父亲来看看的。

　　再加上之前交易被骆荣摆了一道，李子豪这次来，其实是有些幸灾乐祸的。

　　只是没想到还没见到骆荣，狱警便告诉他，最近骆荣的精神状况不太好，可能马上要转去犯人专门的心理医院了。

　　李子豪一开始还有些奇怪，按理说骆荣这性子，就算落网也不至于直接精神崩溃才对。

　　直到他在会谈室见到一脸胡子拉碴的骆荣，脸色苍白，眼睛里也全是血丝，看起来有些瘆人。

　　但除了这些，骆荣表现得和正常人无异，甚至在看到李子豪时，骆荣还扯了扯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骆叔。”李子豪翘腿坐着，见骆荣进来也没有见到长辈的尊重，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

　　骆荣对李子豪的态度见怪不怪，“这是来看望我来了？”

　　“嗯，”李子豪颔首，“骆叔一向小心，这次是怎么了？”

　　尽管语气平静，却依稀能听出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骆荣这样的人精哪能听不出，自嘲一般咧开嘴笑，“再怎么小心，那也只是跟人斗有用，跟鬼神怎么斗？”

　　李子豪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嗤笑骆荣的无稽之谈。

　　但现在……

　　自从看到艾喻伤口自动愈合之后，他觉得一切都有可能。

　　半晌，李子豪抿了抿唇，语气带了些迟疑，“鬼神？”

　　骆荣眯了眯眼，一双黑眸深不见底，紧张兮兮地环顾一周，突然凑到李子豪耳边，“那天晚上来了个女人，我们十几个人拳打脚踢，开了几百来枪，枪枪命中，可就是打不死她，你说她不是鬼神是什么？”

　　女人，打不死，鬼神……

　　一系列形容词让李子豪有些灵魂出窍，也难怪狱警说他精神状态不好。

　　任谁听了骆荣的话，第一反应都是他可能疯了。

　　唯独除了李子豪。

　　一个亲眼见过艾喻身上诡异场景的李子豪。

　　半晌，李子豪掏出手机，不一会儿便在相册中翻出艾喻的照片。

　　“你看看，是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