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暗恋》枕闲书卧

2、第 2 章

　　叶蓁对于初一初二发生的事情的记忆很混乱，往往记不清它们到底是发生在初一的，还是发生在初二的，很多事情，她只能记得是发生在这一时期的而已，也许是因为初一初二的生活，对于叶蓁来说太过孤单，太过寂寞，太过灰暗，太过痛苦，太过不美好了。
　　但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叶蓁仍始终把孤立伤害过她的人记得一清二楚，包括她们的姓名和当初的模样，还有她们所在的家庭地址。并不是为了报复，生长在简单底层家庭的叶蓁没有那么邪恶，也没有那个能力和想法去报复她们，只是她的记忆选择把她们记住而已。这些人，这些事本来是应该忘得光光的，记忆太好，对于叶蓁来说是一种束缚的牢笼。
　　都说要想富先修路，然而，她们那个县城其他的镇都有水泥路，而她的那个镇是穷到垫底的，直到叶蓁上到高二的第二个学期，也就是2013年年初才开始铺水泥路。
　　叶蓁初中一个语文老师，在上课的时候就一本正经地嘲讽过她们那里的路：骑个摩托车在路上，那破烂的路能把人车颠簸得成破烂；晴天的时候扬起的烟尘能把人吞了；雨天的时候，把裤脚卷到大腿都走不动路……她们家乡属于真正的穷乡僻壤。穷山恶水难出优秀人才。经济、政治、教育等方面的改革举步维艰，远远落后于县城，更远远落后于大城市，向着城市现代化方向前进的步伐异常缓慢。
　　在她们家乡的那一片区域生活的人，因为经济落后，交通闭塞，活动范围普遍都是很狭窄。生活在大城市里的人是无法想象得到有多封闭落后的。很多人从如花灿烂的青春到白发苍苍，一辈子的脚步和眼光就仅仅局限于家庭，邻里，农田，生活只围着柴米油盐打转，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诗书和远方。
　　在她们那里工作机会少，营生手段低等，来钱的渠道主要有一年两季的稻谷，一年到头的一头牛，一栏猪加十几或几十的鸡鸭，身体更健康有体力的男人就去做水泥工，所谓的搞建筑。钱都是靠双手辛辛苦苦挣来的，真正的血汗体力钱，一毛一块都来得辛苦，所以花钱都是小手小脚。一掷千金，那是想都不敢想——人不风流豪爽，只为贫。
　　在叶蓁从记事到初中的印象中，她的爸爸妈妈和周围邻居都很节省，家里的代步工具大都是二八杠大自行车，更有钱一点的是摩托车，私家轿车还没见到哪家有，只在最初的黑白电视上看过。因为心疼那么几块钱的车费，很少有上过一趟县城玩，有需要买的东西都是直接去镇上的小街，很多都是走路去的，抄近路——穿山越岭，过河，横跨铁路。
　　横跨铁路是一件很危险很邪乎的事情，每一年都听说有人横跨铁路时，看不到听不见庞大快速的火车驶来，被火车撞死，撞得粉身碎骨，面目全非。将近年关这危险邪乎的事件发生得更多。但在铁路还没有被绿色铁网围起来的时候，没有人管控，没有红绿灯，每一年仍有很多人为了贪快，抱侥幸心理横跨铁路。也有人因为铁路上铺的那个枕垫距离一致，跨着它们走，可以走得步伐均匀和快速，就不怕危险的要走铁路。那铁路靠近街，又靠近中学，叶蓁跟人走过一点点铁路，幸好没出事。
　　叶蓁的一个初中女同学，突然转学过来的，和叶蓁一个大村大队，同姓，是单亲家庭，听说是突然被丢到家里由爷爷带，性格有些轻浮大咧，骨架较大，有些黑胖，叶蓁忘了是夏天还是过节时，只记得那天是大下午，在家突然听刚从外面回来的堂哥还是堂弟说，因为那同学问她爷爷要钱和朋友去逛街，她爷爷不肯给，她就一个赌气，还是和人去逛街了，在回来的时候，上铁路走，结果，就很邪乎的，其他人在紧急关头醒了过来，及时躲过了轰鸣着疾驶而来的货运大货车，只有那个同学粉身碎骨，丧生于离她家没多远的铁轨上。
　　叶蓁从小长到初中，逛街的次数没有超过一只手的五只手指头，县城当然没有去过了。不接触外界，不接触诗书和远方就难免会心胸太狭窄，目光太短浅，还喜欢夜郎自大。包括叶蓁的很多同学也都是。
　　伤害过叶蓁的每一个人，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跳梁小丑的过客，带给她痛苦，是她生命中的黑暗。黑暗给了她黑色的眼睛，她要用它来寻找光明。
　　叶蓁不自知的留意到张锦之后，就觉得张锦是与很多人都不同的存在，他专注写作业的背影，是她抵抗严重厌学情绪的力量，是她生命中的光明。不只有植物向阳而生，人也要向阳而活，还要向前看，向美好的一切看，这才能让灰暗苦涩的生命拥有向上向光明的力量。这个简单的道理，在上学的时候老师没有教过叶蓁，而是叶蓁从课外书学到的。
　　在叶蓁一路读书的生涯中，学校一面教育他们说要多读书，一面却没有书给他们看或者有也不给他们看。这就是叶蓁所接触到的人类灵魂工程师，两面人。
　　叶蓁与她周围的很多同龄人的最大区别就是，他们非常爱玩，她非常爱读书（也许是在书中的世界沉沦，才能够忘记现实生活的种种痛苦无奈）。
　　叶蓁从小学开始，阅读欲望就非常强烈。不过她家不是书香世家，而是根深蒂固的农民家庭，所以她家没有藏书给她看。
　　还有，叶蓁所读的小学各方面硬件都很差，从学前班到四年级，学校居然没有一本课外书可供小学生读的。好像从三年级开始，就有有条件的同学带各种课外书名著之类的到学校去了，但不敢光明正大的看，怕被老师收缴批评，都是偷偷的。
　　叶蓁记得，她小学因为成绩好，写字好，很受老师的喜爱，经常被老师拉着当小老师上黑板给同学抄题目做，又因为小学同学单纯，所以，在三年级的时候，叶蓁就从同学手中借来了一本厚厚、字又密密的《三国演义》生生读了一遍，印象最深刻的是诸葛亮对孟获的七擒七纵，还有诸葛亮叫人放火烧那些所谓的蛮夷之人的那个惨不忍睹。可见，即使是偏远山区的小学三年级，没有任何课外辅导，只要上课认真，就足够有阅读世界名著的识字以及一些理解能力了。后来到了五年级，学校为了应付上面的检查，极快的搞了一个形式面子工程，特意买了一大卡车的新书回来，并腾出她教室隔壁的那一间小办公室来当做藏书室。
　　但从此后，那一间书架上摆满着还未拆包装的新书的藏书室上锁了。书，只能隔着窗户看个小样子。每一次，叶蓁一想到那些书不能借给他们学生看，叶蓁就特别特别的气愤，气愤得七窍生烟的那种，想大叫，非常想把那窗户给砸了，或者把门给拆了，进去痛痛快快地把那些书一口气全部读完。
　　不过，叶蓁一向有贼心没贼胆，也没有振臂一呼的豪勇之气。她家没钱，让过分懂事的叶蓁胆小如鼠，忍气吞声。甚至逆来顺受。穷人的各种懦弱收敛的秉性，不用任何人教，在家人和周边人的耳濡目染下，叶蓁好像与生俱来的就具备。叶蓁做不到无所顾忌。叶蓁不爱不给书她们看的小学母校，但她希望它发展得好，不要再残忍可恶只会一个劲的应付上级做面子工程、再愚昧无知地断了小朋友的精神粮食。
　　叶蓁的初中母校仍没有所谓的图书馆和藏书室。很多人出去外面超市或者隔壁镇租书回来看，租的书都是些言情小说，被逮着了，书就直接被老师拿过扔出靠山的窗户，出不去，心疼得想捡都捡不了，还要被罚写检讨，要说自己错了，保证以后再也不拿书来看之类的话。
　　读小学的叶蓁有点幸运，当时及时有人带着光明来拯救了她那极度饥饿的灵魂。
　　好像是在叶蓁读二年级的时候，她邻居家的一个小叔叔，娶了一个在隔壁远村小学当老师的人回来当妻子，她带来了很多书，而且都是外国的。
　　这个新来的小婶婶人很好，很平易近人，很爱笑，不高，圆脸，身上有着读书人那与周围人都不太一样的迷人书卷气。她房间的窗户就是对着叶蓁家的大门，她的窗户没有锁上的话，她在房间里看到叶蓁家里人经过时都会笑眯眯地跟他们打招呼。一来二去熟了，当得知她有那么多书之后，叶蓁整个人都热血沸腾了起来，觊觎上了她的书，一颗心蠢蠢欲动着，又不好意思直接跟她开口借书，就有心机地三天两头往她家跑，帮她随手干活，干完活之后当作随手拿起一本书来看，看得如饥似渴，沉迷于书中的故事无法自拔，对于周围的一切浑然不觉。
　　那小婶婶知道叶蓁爱读书后，她就非常善解人意、慷慨大方地把她所有的书都借给叶蓁看，前提是不能把书弄坏。为了读到她的书，叶蓁还非常天真地发了誓，这也养成了叶蓁在读书的过程中爱护好书的习惯。那小婶婶一次性就借了叶蓁整整一大纸箱的书，都是世界著名名著，都是大部头，如《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巴黎圣母院》、《十日谈》、《雾都孤儿》、《格林童话》、《伊索寓言》等等，还有好多书名和内容，叶蓁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叶蓁从这些书上了解了很多东西。可以说，叶蓁最先接触到的文化世界是属于西方的，属于外国的，而本土的中国文化，叶蓁是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在一个学期仅有的一本语文课本上学到的，可想而知，有多可悲。
　　小孩子读书的时候是最单纯的，书上怎么说自己就怎么接受，并不会想那么多，所以就很快记住了。即使后来叶蓁没有再重读那些书了，她的脑海中也一直记得有个坚韧不拔的保尔柯察金、一群神秘好流浪的浪漫吉卜赛人、一群小动物还会神奇地讲出一大堆大道理出来等。
　　人的这一生，无论怎样子过都只有一次。无论生活在怎样的环境当中，叶蓁都怀抱着美好的希望来生活，她渴望到更广阔的地方去领略不同的风景，接触到不一样的所谓的神秘人。
　　和这样子的一群小小年纪，就尖酸刻薄还不想读书的人待在一起是看不到生活的美好的。叶蓁忘了是初二下学期期末还是初三上学期初，她们学校要分班，就把她和张锦，还有班上几个其他学习比较好的同学都分到了唯一的重点班，叶蓁不想再和那样一群人再生活一起，和她们在一起生活只会消磨她的生命力而已，所以叶蓁进了重点班，去接触不一样的人，尽管这意味着要多交一点钱和多补一点课。
　　在她们那各方面都非常非常落后的小乡镇，虽然各种墙上有写着“穷不读书，穷根难除；富不读书，富不长久”之类的标语来宣传教育的重要性，但只能宣传到有钱人的头脑去，很少能宣传到很多贫穷人的头脑中去。这应该也就是为什么有钱的更有钱，穷的越来越穷。很多家里稍微有点钱的孩子读书还可以的，都被他们的家长送到他们隔壁，那教育还过得去的乡镇，或者家里更有钱的话就直接送到县城的中学去读书了。所以，很多人来她们那个中学上初中，并不是为了读书，而是因为年纪小，还不被社会各种职业所接收，才来学校这个所谓的收容所来混日子的。老师想管也管不过来。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来学校混日子的。
　　比如张锦。他应该不知道他认真读书的样子，有多吸引人的目光。无论什么天气，外面什么情况，他都能静得下心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稳坐在位置上专注自己的学习，并且学得越来越好。渐渐的，张锦的成绩都赶超过了叶蓁，并且把叶蓁远远的甩在了后头，因为叶蓁各方面的原因，在理科上的学习上感到困难。
　　世界上就是有一种人，只要他下定了决心想做成什么事，他就能做成什么事，所向披靡，一往无前，浑身充满着一股蓬勃的力量。叶蓁就觉得张锦是属于那样的一种人。
　　叶妈妈不懂学习上的事，也不会过问叶蓁学习上的事，学习上和住宿生活的事情，叶蓁也不会跟她说，叶蓁没有和家里人说心里话的想法，也许是因为知道说了又能怎么样呢？他们是不会理解的。很多事情，叶蓁和叶妈的想法完全不同，叶蓁嘴笨说不过她，很多时候都是被她说得又气又哑口无言，叶蓁跟她根本沟通不了，叶蓁都是习惯闷在心里面，自己开解自己，这一点随了她那当甩手掌柜的爸。
　　叶妈妈也有乡镇大部分家长的那种，让人觉得很悲哀很短见又很现实的想法——就是等到孩子年纪到了社会工厂可以接受的时候，就直接去工厂打工，然后到了合适的年龄，就在离家比较近的地方找个合适的人结婚生孩子，安安稳稳过一辈子，时不时带些东西带上孩子回娘家看一下。
　　农村妇女的叶妈就安于一辈子守着家里的几间屋子，养的几只鸡鸭猪狗牛，外面的几亩田，几块菜地，她根本就不指望过叶蓁能读多少书、走到外面更宽广明亮的大世界里去，这也是她不送叶蓁到比较好的学校去读书的原因。
　　但应该是叶蓁的成绩在周围的孩子当中，一直是非常优异，领奖无数，传到叶妈妈的耳朵里了，叶妈妈觉得孩子给她长脸了，因此，她渐渐地让叶蓁掌握了属于叶蓁的一点点小钱，比如，叶蓁过年的那为数不多的压岁钱，她也不会再打着为她保管或者其他的名义，到最后一毛无影的强制性的拿了。
　　进入所谓的重点班之后，学习的氛围相比较而言，确实好了很多，叶蓁离开了那群令她窒息痛苦的舍友，离开了那个没有什么学习氛围的班级，她快乐了很多，厌学情绪也没有那么严重了，但叶蓁很烦重点班要补课。班上的所有同学都补，她又没胆敢不补课。
　　叶蓁还有了两个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而叶蓁进入重点班的第一个好朋友就是她的同桌。在叶蓁读书生涯中，她一般都能和同桌相处得相安无事，不过也有另外的。一个是小学五年级的一个同桌，她还是和叶蓁一个村的，叶蓁去学校的时候还要经过她的家门口。刚开始的时候，她们还玩得非常好，她们经常等着一起上下学，有吃的还一起分享。
　　叶蓁忘了她们是怎么交恶的了，在叶蓁的印象中，后面她们经常严重地吵了架，当初有多好，后面就有多各看各不顺眼，桌子上的三八线越来越宽，互相看到了都是扭头当做没看到的样子。一个是她高中生涯中八个同桌中的第一个同桌，叶蓁和她从一开始就互相看不顺眼，都不怎么说过话。
　　叶蓁的那位新同桌和她同一个姓，叫叶欢。叶欢的脸上有着可爱的婴儿肥，还有酒窝，还有她的牙齿特别白，头发特别直，特别柔软，特别乌黑柔亮。而叶蓁觉得自己的头发长得像野草，很粗糙，天然微卷，叶蓁特别喜欢她同桌那一头柔软乌黑的直发。
　　熟了之后，叶蓁听叶欢讲过，她以前是和张锦在同一个小学读书的，而且家里也不是隔得很远。叶欢跟叶蓁讲，张锦在小学的时候学习就非常好，经常名列前茅的那种。叶欢在跟叶蓁说起张锦的时候，叶蓁一般不打断她的话，总会听得特别的认真仔细，还会记住到心里面去。
　　叶蓁进入重点班之后，班主任总喜欢频繁的给她换同桌，都是换那种学习在她们班中中上中上的那种。
　　叶蓁的下一任同桌——柳梁，她属于那种很会说话，很会讨人喜欢的那种女生，性格很外向爽快，胆子也大。熟了之后，柳梁会主动跟叶蓁讲她家里的很多情况。从柳梁那里，叶蓁得知，柳梁的爸爸妈妈对她很不好，有时还不肯及时给她伙食费。有了对比之后，叶蓁发现她妈妈对她还不算太苛刻的，叶妈妈虽然不会给叶蓁零花钱花，但她至少会在叶蓁难为情开口要伙食费的时候，她口中虽然习惯会跟叶蓁说没钱，但到叶蓁去学校的时候，叶妈妈总会给叶蓁准备好钱了。
　　叶蓁与柳梁可以说，无话不说，关系看似亲密却不亲密，只能说，是很谈得来的同桌朋友。柳梁经常会在课间和她很好的那个女同学写信，还会在上课的时候传来传去。叶蓁从来没有和任何人互相写过信，叶蓁在羡慕嫉妒她的同时，又烦她在她旁边不分时间，肆无忌惮地给她的好朋友写信，还会给叶蓁炫耀她好朋友给她写的信，勾得叶蓁心里痒痒的却又不肯给叶蓁看半个字。
　　在重点班的生活中，叶蓁后知后觉地发现了班上居然有很多对情侣，他们会趁着老师不在的时候，公开在教室里搂搂抱抱并耳鬓厮磨。这种情况，叶蓁倒没有在她以前的班中发现过，叶蓁有时候不小心碰到他们亲热，他们不害臊，叶蓁都羞得脸红了。
　　和柳梁交好的那一位漂亮女生也和一位蛮帅气的男生谈恋爱了。叶蓁因为柳梁的关系而注意到他们。柳梁和他们都相处得甚欢，柳梁经常会在她好朋友不在的时候和那个男生追逐打闹。后来叶欢偷偷跟叶蓁说，梁柳也喜欢那一位男生。他们三个人之间如同小说般复杂的三角恋感情，叶蓁不懂得，也很反感三角恋的恋情。后来的后来，梁柳因为家里不支持的原因不读了，不久之后，那位女生和那位男生分手了。还有班上的其他几对情侣，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就像闹着玩一样，还没有到中考，他们的感情就全都到了头。
　　年轻的感情是否只是玩闹一场，经不起一点点的风吹草动，也经不起时间的洗礼？
　　叶蓁只看到其中的结果，并不知道其中的过程，而且也不关她的事。
　　看到他们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到最后彻底的分了手，叶蓁开始在心里思考，她对张锦的那种近乎无理由的盲目迷恋之情。叶蓁知道，自己对张锦是喜欢的，但没有喜欢到为了他而失去理智。叶蓁觉得自己对他的感情就是太理智了，不主动，才会一直没有和他之间的爱情故事。他一笑，尽管不是对着叶蓁笑，叶蓁也会莫名跟着傻笑起来，但能喜欢多久，年轻的叶蓁并不知道。叶蓁既自卑又盲目地坚守着对他的那一份不为人知的喜欢，对谁也不说，自己也从来不会在纸上留下他的名字，能喜欢多久看她的心吧。
　　喜欢他的那一份炽热，被叶蓁深埋在了心底。
　　叶蓁接下来的下一任同桌不久也退学了，也是家里不给钱支持了。没办法，学生读着读着就不读了，这些都是在他们这所学校常常出现的现象，会让人觉得很无望却又无能为力改变什么。
　　班主任又给叶蓁换了一个新同桌，也是叶蓁初中生涯的最后一位同桌。新同桌讲话很温声柔气，还有点腼腆，皮肤很好，白里透红的。班上有很多人都喜欢开她和班长的笑话，说班长喜欢她。同桌经常被说得脸红红的却又不反驳。叶蓁不知道那同桌喜不喜欢那班长，叶蓁不擅长问这种隐私性的问题。
　　叶蓁进入重点班的同桌，在叶蓁看来都非常勤奋，在勤奋同桌的带领下，叶蓁勤奋了很多。叶蓁已经觉得自己够勤快的了，别人还说她懒，他们会觉得天道不酬勤。其实不是天道不酬勤，只是个人基础不一样，他们太心急了，想要立竿见影的效果。在学习之余，新同桌还非常大方地给叶蓁欣赏她亲手制作的幸运草标本，还有她摘抄的各种小句子。
　　叶蓁进入重点班的生活不算非常枯燥。
　　中考越来越近了。叶蓁还是很重视中考的，她想考到她们县上的那所重点高中去。叶蓁之前代表她们学校去那里参加过运动会，那个学校，是那时叶蓁的生命中，见过又大又漂亮的地方，她很喜欢里面整洁有序的校园环境，也非常喜欢那学校里面的学子身上那种风华正茂昂扬向上的气质，叶蓁热切渴望着能成为其中的一员。叶蓁也清楚地知道，她要是考不上重点高中的话，那就意味着，她有很大的可能要断了读书命了。普通高中又贵又不好，叶蓁觉得她妈妈不会给她花钱继续读的。
　　在各种和全县排名的考试当中，叶蓁才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斤两。在她们学校得无数个第一，就好像得无数个笑话般讽刺，所谓的全校第一，在全县同级的学生排名中已经垫底了，真是井底之蛙，不知天地之高大，贫瘠之人不知人外有高人，还盲目的骄傲自大，取得一点没有对比的成绩就自喜得要飘上天。
　　之前的痛苦厌学情绪给叶蓁带来了很严重的后遗症。在后面的轮番考试中，叶蓁并不能得第一了，只能稳定地保持在全校也是年级前五名。反观张锦，后面的每一次全校第一，都被张锦稳稳的拿在了手上，叶蓁从他那一向沉稳如山的背影中看不出他的情绪变化，不骄不躁的，气定神闲，该干嘛还是有节奏的干嘛。
　　经学校领导和班上老师结合他们几次联合大统考中的成绩研究，他们给张锦定了要上市重高的目标，而叶蓁和其他几名成绩在她们学校突出的同学，则是县重高。
　　学校没有实力给叶蓁信心，叶蓁对自己，心里也很没底。叶蓁在中考的那几天，整个人都是处于一片懵懵状态，都没有闲心闲眼去追逐张锦的身影了。叶蓁脑海中没有关于中考期间的张锦的影子。
　　中考没过几天，叶蓁还独自一个人第一次出了远门，直接出了省，到隔壁打工人大省的广东，去修摩托车的亲戚家附近的大工厂体验了一把社会打工的艰辛生活。
　　中考成绩没有出来期间，也没有张锦在的期间，叶蓁整个人还是一直处在懵懵然的状态中，感觉心里空了一大块，在像机器人一样没有思想的一天十几个小时的劳动过程中，叶蓁对于前方的路，感到茫然无知加恐惧。
　　叶蓁心里是挺害怕自己考不上县重高从而断了读书命的，她不想过机械人般没有自己的时间、没有自己的想法、没有自己的梦想的工厂生活。
　　2011年的时候，叶蓁记得她身边的很多同学都有了手机，好像都有了触屏智能手机，□□更是在小学的时候就有了。但叶蓁直到2014年高考之后，才拥有人生中的第一部手机，但那手机不是一手新的，和申请了□□。之前，有同学一直想帮叶蓁申请□□，但她拒绝了，因为叶蓁没有钱没有时间去网吧玩，也没有手机玩。
　　初中时，叶蓁没有留下任何一个老师和同学的联系方式，那时的叶蓁，自卑得不想让任何一个人知道她的家庭情况，像根木头一样很不懂得生活中的为人处世。
　　在贫穷又没有什么温馨家庭里，叶蓁的性格越来越内向别扭，感觉自己见不得人一样，是那种无论在学校和同学玩得多好，在外面路上难得碰到一两个同学，叶蓁都会觉得非常窘迫，非常不好意思，从而像贼又像老鼠一样躲起来，不敢落落大方、自自信信的见他们的人，也不好意思让他们见到自己。叶蓁也不会给对自己好的老师打电话问候什么的。说到底是内心深处的自卑在作鬼。
　　在老师眼中，叶蓁肯定毫无疑问是属于白眼狼型的。从小学到初中时期，因为叶蓁的成绩相对来说，都很好，很听老师的话，所以，很是深得老师的喜欢。叶蓁想，若是初中刚开始被人瞧不起而嫌弃孤立的那段灰暗痛苦时光，没有那些老师对她的喜欢与重视，她遭受的就不是视若无睹的嫌弃与孤立了，她不知还得痛苦难受到什么地步。但老师对叶蓁好，叶蓁也对老师像老鼠见着猫一样，学校见到，还能撑着打一声招呼而赶快逃开，在外面不小心碰到，就直接见不得人似的躲起来了，更别说去老师家拜访老师，或者说打电话去向老师问好。
　　叶妈妈小里小气也就把叶蓁养成了小里小气，叶蓁很不喜欢自己这样小里小气的别扭性格，有时候到了痛恨打一拳自己发泄的地步，但性格又不能说改就能马上改得了。
　　在一个下完雨的傍晚，空气洁净新鲜了很多，路边沾满尘土的小草也干净活力起来。叶蓁下班回到亲戚家里的时候，叶妈妈掐着时间打来了电话，她在电话中先和亲戚说一大堆话，最后亲戚的手机才到叶蓁手中。
　　叶蓁没有什么接听电话的机会，所以，很不习惯在别人的目光下跟妈妈隔着电话两端聊天，便默默地拿着亲戚的手机，听着叶妈妈在手机里面问她这问她那，走到马路边才蚊子似的回她话。
　　车来人往中，叶蓁听到她妈妈的语气一直很高兴，叶蓁能想象得到她妈妈那眉飞色舞的高兴神情。她在电话里高兴地跟叶蓁说，她的班主任已经打电话到家里，告知叶蓁被县重高录取了，录取通知书不久将会寄到家里。
　　叶蓁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能放下了，对着空气呼出一口浊气，整个人身心都轻松了不少。叶蓁抬着头看着灰蓝的天幕，有突然的很想张锦，想那个她经常忍不住偷看的少年，不知道他考得怎么样。叶蓁其实希望张锦也和她一起考到县重高的，这样，即使还是不熟，也肯定能见得到面。
　　挂完电话，叶蓁高兴地到附近的水果市场，买了一大袋新鲜漂亮的香蕉，和一大袋饱满大个的红提，提到亲戚家里当做庆祝。这是叶蓁这个没花过什么钱的别扭小气鬼当时想到要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