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一样的道侣》缓归矣

11、第十一章

　　回归天地，伏冽面色惨白，突然呕出一口鲜血。

　　溅了一脸血的尘光嘴角发颤：“你，节哀。”
　　节哀，他为什么要节哀？伏冽双眼红的能滴出血，凤凰图腾自眼角蔓延至全脸，散在背后的乌发染上血色。
　　顷刻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天地笼上阴霾。
　　“你凭什么还活着，你们逼她杀我，却护不住她。”他的声音里饱含浓烈的疯狂，“你该死，整个上清宗都该死！”
　　伏冽轻而易举地化解尘光的垂死挣扎，一点一点慢慢收拢五指，都去死吧。她最在乎的就是上清宗，他就让整个上清宗去陪她。
　　……不对！
　　她没有死，他已经找到她，她活的好好的，会对他耍心眼，会给他做吃的，还会冲他笑。
　　她遇上危险了！

　　伏冽猛然清醒，幻境随之消失，哪有什么天南不死火山，只有一片狼藉的山洞。
　　只见叶流云三人神态各异显然沉浸在幻境之中，却不见流光身影。眼里霎时结冰，伏冽冲出山洞。该死! 那股未知力量发现了她的特殊。

　　夜色中，一群枯叶幻蝶托着流光飞行在空中，所过之处鸟兽自觉避走。
　　被枯叶幻蝶包围的流光一动不动，她正深陷于可怖的环境中。枯叶幻蝶的鳞粉配合它们独特的振动频率可以诱发猎物心底最不敢面对之事，制造出令人绝望的幻境。

　　“我们养你这么多年，现在也是你回报我们的时候了。”苗向仙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端庄温柔，唯独一双眼里充斥着毫不掩饰的垂涎，彷佛看着一碗美味的佳肴。
　　流光七岁那年第一次在苗向仙眼中看到这样的神情，她整宿整宿的做噩梦。梦醒之后，她告诉自己，苗向仙要吃她，和那些妖兽一样，她得逃，逃离这个温情脉脉的家。

　　流光想逃，可她连眼珠子都动不了，全身被定住一动不能动。
　　她被放进炼丹炉内，炉底铺着各种各样的灵植，其中还有奇形怪状的蛇虫鼠蚁内脏肉块。
　　毛骨悚然的流光想尖叫，可她叫不出，恐惧的眼泪滚滚而下。泪眼朦胧中，她看见了站在炼丹炉外的叶鸿运、苗向仙以及叶天罡。
　　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不忍，只有夙愿即将实现的迫不及待。
　　彷佛她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只鸡一只鸭。可就算是供人食用的家禽，在吃之前，也会一刀杀了给一个痛快。

　　玄铁炉盖隔绝了她的视线，她什么都看不见了，黑暗中，听觉触觉变得格外敏锐。她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感觉到冷冰冰滑腻腻的触感从手臂一直蔓延到脸上。钻心刺骨的疼痛从四肢躯干传来，流光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一点一点地啃噬。
　　炉内空气越来越稀薄，炉壁越来越滚烫。
　　流光突发奇想，她是先被咬死？还是闷死？亦或者烫死？哪一种死法会更不痛苦？

　　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忽然出现了一抹红色，那抹红色渐渐扩大，是一个背对着她的红衣男子。
　　他缓缓转过脸来，那是一张俊美到出奇的脸，斜飞的长眉风流蕴藉，眼角泪痣含着冷冽邪气，墨色凤眸满是刻骨悲哀。
　　望着他的眼，流光心头一刺，没来由地疼起来，比万虫噬咬还疼，眼泪不由自主地簌簌下落。
　　嘀嗒，嘀嗒。
　　不是眼泪落地的声音，是血，殷红鲜血自他的胸口她的手滴到地上。

　　追出山洞的伏冽遇到了一波又一波的阻拦，四面八方的妖兽被驱使着来到这里充当拦路石。
　　伏冽越来越暴躁，黑色的龟甲上出现一道又一道的伤痕，它的动作却未因此缓下来。
　　如今的她就是一颗没有自保能力的十全大补丹，越是修为高深，越知道她这具身子的玄妙。他怕晚上一步，她就被那头隐藏在暗处的妖兽一口吞进肚子里。

　　轰隆隆的打斗声引起了附近修士的注意，一些胆子大的小心翼翼靠近，就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一群妖兽大战龟兽。
　　来人咽了咽口水，细看之下发现妖兽群里有双头虎蟒、疾风狼、金睛巨兽、金冠长尾雉等等妖兽。
　　以寡敌众之下，那头龟兽还是稳占上风。
　　来人脸色发白，骂了一句娘，不是说镜湖秘境内没有三阶以上的妖兽，炼气大圆满可以横着走。
　　神他娘的炼气大圆满横着走！谁说的，站出来，他保证不打死他。不说那头巨型龟兽，单说那双头虎蟒起码有四阶妖兽的势力。
　　至于那头龟兽，来人咬了咬牙，转身就跑。
　　虽然散落在地的妖兽尸体很诱人，但是他的命更诱人，等那边分出胜负，谁知道会不会发现他。

　　除掉这一批拦路石，伏冽感应到周围还躲着几条小虫子，他看都懒得看一眼，继续循着流光的气息拔足狂奔，留下一地狼藉。
　　在他走后好一会儿，隐秘处钻出几个人来，各方对视一眼，一起进的秘境多少有些脸熟，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开始捡地上的妖兽尸体，都是炼器炼丹的好材料。
　　没有争抢也没有谦让，手快有手慢无，气氛竟然透出一股诡异的和谐。

　　捡完了天上掉的馅饼，几位幸运之子才开始议论刚才发生的事。

　　叶流云和叶星澜就是这时候赶到的，流光和伏冽先后离开，带走了山洞内绝大部分的枯叶幻蝶，幻境威力减弱。
　　心性坚韧的叶流云率先打破幻境，然后叫醒了叶星澜和叶亦心。

　　叶流云和叶星澜立刻循着沿途痕迹一路追来。
　　叶亦心不敢，不得不忍着恐惧独自一人留在山洞内。

　　一听龟兽便知她们没有追错方向，叶流云忙问：“那你有没有看流光？”
　　几人中恰有一人是叶氏子弟。
　　“流光姑娘也在，她怎么会在这？”对方愣了愣。
　　叶流云哪有时间向他解释：“有没有看见？”
　　“没有，一个人都没看见，全都是妖兽。”
　　心急如焚的叶流云拔腿就走，只怕七妹真是被抓走了，那头龟兽穷追不舍，倒是有心。
　　余下的人满头雾水，谁来告诉他们这是个什么情况？那名叶氏子弟想了想，咬牙跟上。

　　伏冽一路追一路打，终于追上了流光，只是他们中间隔了一群妖兽。
　　伏冽脸色发青，一路下来，他受了不少伤，再这么没完没了的打下去，只有一个结果，他被耗死。
　　擒贼先擒王，这些妖兽尚未开智，攻击他只是因为被操控，解决幕后那家伙就会溃散。只对方能操控这么多妖兽，起码是妖丹期，甚至不只。
　　伏冽一掌将一头金睛巨兽拍成肉泥，妖丹期小鬼居然也敢在他面前放肆。
　　打斗间，伏冽分出一缕神识搜寻真正的对手。

　　找到了。
　　凌厉妖力袭向一只六耳灵猴。
　　半人高的灵猴闪身躲开：“诶呀呀，被你找到了。”声音宛如孩童，带着恶劣的天真。
　　“什么东西？”这只灵猴只是被附身并非本体。
　　“原来你也是幼崽，嘻嘻嘻嘻，你猜猜我是谁。”话音未落，灵猴身体倏地变大，变得与伏冽等高，猛扑过去。

　　伏冽的回应是张嘴咬向他脖子，一龟一猴缠斗在一起，地动山摇，尘土漫天。

　　渐渐的伏冽落于下风，他如今修为不及六耳灵猴，又苦战至今，妖力不羁。
　　“你这具身子我喜欢，送给我好不好？”秃了好几块的六耳灵猴一脸认真。
　　伏冽冷笑：“本座用过的身子你也配！”
　　六耳灵猴歪了歪头，使出妖力侵入他的丹田，“那我就来抢了。”
　　入侵的妖力却像是撞在铜墙铁壁上，六耳灵猴铜铃大的眼睛徒然瞪大，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一道火光从龟兽体内冲天飞起，火光在半空中形成凤凰图腾，照亮整个秘境。
　　这一时刻，但凡睁着眼的人修妖兽都不由自主仰头，目瞪口呆地望着空中异状。
　　树林间百鸟惊起，飞向光源地。
　　秘境妖兽尽数俯身跪拜。

　　龟兽不知何时变回原形，旁边多出一抹虚化的人形，乌发如墨，红衣烈烈，一张脸却模糊不清。

　　六耳灵猴如遭雷击，顾不得元神受损，强制脱离猴身，化作一道流光逃窜。
　　伏冽漫不经心地一收五指，掌中多了一阵黑雾：“原来是一只九百岁的玄龟。”
　　黑雾抖得几乎要散开。
　　伏冽五指收拢，黑雾发出一声凄厉惨叫，烟消云散。

　　伏冽勾了勾嘴角，化作一道红光，出现在流光身前。
　　她静静地躺在草地上，双眼似睁非睁，泪水涓涓不止，顺着眼角滴滴滑落。
　　伏冽缓步靠近，停在草地灌木间的枯叶幻蝶自燃成灰。

　　伏冽垂眼看着她，凤眸微勾，专注且深情。凝视片刻，伏冽单膝跪在她身侧，抬手想擦她的眼泪，手却是穿过了她的脸。望望逐渐转淡的身体，他的时间不多了。
　　虚虚抚摸她眼角泪水，伏冽喃喃自语：“你的噩梦里，是否有我？”
　　他自嘲一笑，掐了一个手印，草地上的流光睫毛颤了颤，双眼逐渐恢复神采。她伸手摸了摸脸，摸到一手水光，望着头顶星月，流光茫然呓语：“我这是怎么了？”

　　伏冽目光深深地看着她，俯身在她眉心落下一个似有若无的吻：“等我。”
　　一阵风起，红影随风消散，了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