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不若君

6、终

　　我爱上了一个凡人。
　　公的。

　　我为了他脱离族群。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瞒着狐姥，偷偷跟着他跑了。
　　我们跑到了一个破落的村子，这里的凡人家家户户吃不饱饭，我可怜他们，所以我经常用法力催熟庄稼将稻米送到他们院子里。

　　我是妖的事情很快传了开来。狐姥曾经说过，我们做妖的，不能随便暴露身份，更别说爱上凡人。
　　这是要命的事情。
　　我不信，因为我的夫君告诉我他会好好照顾我。他说：“阿清，没事的，有我在，村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我更爱他了。
　　这个世上，我唯一能信任的只有他了。
　　他总是早出晚归，但他每次回来都会为我带一些好吃又好玩的东西。

　　他说，这些都来自更大一点的城镇。
　　我说，我也想去。
　　他就告诉我：“过段时间，我们就搬过去。我给你买漂亮的新衣服，给你置办最豪华的家，每天摆满你最爱吃的东西。”
　　我甜蜜低下头，靠在他的胸膛：“只要有你在身边，去哪都好，没有这些也无所谓。”

　　只是，我还没有等到能去城镇的那一天。
　　村子里来了个和尚，他和我的夫君相谈甚欢，在和尚离去后，夫君就挂了脸。
　　我第一次见他生气，我没敢告诉他，我怀了他的孩子。

　　晌午的时候刚查出来的，隔壁的大娘很有经验，据说她一口气生了四个孩子，三女一男才消停。
　　她是除夫君外唯一不嫌弃我是妖的人，虽然她碎嘴，平时为了避着风言风语，很少与我走动，但我知道，她是个很好的人。

　　可就是这么好的人，却死了。
　　连同村民死在我夫君的手里。

　　我不敢置信，我就跑出去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以往他都是对我温声细语的，他从来舍不得凶我，可这次，他说了些我听不懂的话。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土著，能成为我的试验品是他们的荣幸。”
　　“阿清，我的法器还缺几根狐妖的情骨，你是爱我的对吧？”

　　是啊，我很爱他。
　　就是这么爱他的我，却被他扒皮抽骨。

　　他血淋淋的手在我身体里摸到一半，脸色一变。我此时已经进气少，呼声多。我哀怜看向他：“孩子……我们的，孩子。”
　　“哈。”他气笑了：“你居然还怀了孽种？一个土著，居然敢怀上我的孽种？”

　　后来我就没有听下去了。
　　因为太疼，我疼晕过去后就再也没有醒来。

　　“娘。”
　　“我好想见你！娘！”

　　“……孩子。是我的孩子吗？”

　　雾蒙蒙的空间中，我依稀听到了那个和尚的声音。

　　“等我赶到村子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他的法器已经炼制成功，他的妻子死后怨气冲天化作魔物，我只能出手镇压她，但她怨气极重，任凭我如何施为都无法彻底压过她，我只能在村口布下镇魔结界拉着她一同自封于此。”

　　“真正吃人的是他啊！村子里的村民何其无辜！他为了一己私欲抽取村民生魂将他们变作无知无觉的尸妖！枉我将他视作同道好友！”

　　“我更不会想到，她死后魂魄分裂出最后的‘灵’生下的孩子竟有如此修为，为了给村里仅活着的男婴一个家，她硬生生耗尽了自己的心力为他编织了全村还在时的场景。”

　　“四妹还有救吗？”大学生哭嚎嗓子问。
　　“……让她们母女相见吧。”和尚无奈说。

　　“四妹，我答应你，会替你照顾好五弟。”青年声音尽量忍住哭腔，笑着说：“五弟会好好长大的。”
　　“呜呜呜呜，四妹！”大学生哭得更惨了：“你是我永远的姐！”

　　四妹向他们道谢，抹了一把脸，黑圆的瞳仁亮晶晶的，看着眼前的怪物；“娘！”

　　怪物愣了愣，雾气慢慢收缩，她闭上了十几个嘴，不成样的身躯肢节颀长，因激动而骨刺林立，‘啊啊’吼了两声。
　　“娘！”四妹又喊。即使眼前的怪物丑陋不堪，她开心地爬上怪物的脑袋，呈大字用力抱住。

　　“我好想见你啊，娘。”
　　“对不起，娘，我来晚了。”

　　“……”
　　“对不起。”我说。

　　雾气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