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盟主他与魔头私奔了》鎏紫

3、第三章

　　五月十一，万花楼。

　　薄幸高阳花酒客，迷云恋雨青楼侧。-陈允平（宋代）

　　云意靠在窗边，影影绰绰看着楼下莺莺燕燕糊成一团的影像。

　　天下薄幸人多如牛毛，也不知这些女子，谁能有幸得到真心二两，这一生便是没有白活了。

　　为这些风尘女子伤春悲秋一阵，听到敲门的声音。

　　程素衣愉快的飘进来。“主人！今晚这万花楼有热闹瞧。”

　　“什么热闹？”云意懒懒的靠在窗前，宽袍松垮垮的裹在身上，眼睛被半尺白绫缚着，周身隐隐飘着药味。

　　他既喜安静度日，也爱繁华热闹。他选这花楼养伤顺便等教主，图的一是热闹，二是龙蛇混杂之地不会太过引人注目。

　　“今日群芳争艳，非要选出个花国状元来。”程素衣笑得暧昧。“正好选个色艺双佳的，给主人暖床。”

　　“瞧瞧你这尖酸样，本座没瞎之前你不急着给本座寻个暖床的婢子，现在瞎得无可救药了，倒是急着寻个色艺双佳的，到底是谁急色？”云意抬手，示意他来扶着。

　　程素衣嘴贱归嘴贱，坏心眼归坏心眼，服侍倒是依然周到，扶着云意来到桌前坐下。

　　“也不知还要在这里等多久，这不是怕主人这些日子闷得慌，看又看不着，就只能……”后面的话他可不敢讲下去，云意恼羞成怒的手段，他不可不想领受。

　　“你说的很有道理，快给本座穿上最华贵的衣裳，我们去选个色艺双绝的花国状元来！”

　　程素衣趁着他看不见，鄙视的眼神肆无忌惮毫不掩饰。

　　他翻出前阵子去成衣店买的衣物，都是最趁小公子肤白貌美的好料子，给装扮一新。

　　云意本是芝兰玉树一般不染风尘的贵公子，水色的衣袍显气质，白玉雕作凤凰于飞的图案，更是华贵不俗。

　　程素衣也是高大俊俏的男子，着一身玄青色，儒雅而清隽。

　　他扶着眼睛被白绫缚着的云意，不似一主一仆，更像好友相携，分外惹眼。

　　楼中的姑娘都知道云意，是个出手阔绰的贵公子，不仅容貌气质不凡，还洁身自好，虽居花楼，却从不找哪个姑娘进房间，若不是他身边那个程公子是个风流浪荡子，还以为两人才是一对。可惜美玉微瑕，是个盲人。

　　姑娘们不敢玷污这样的贵人，纷纷让开路来，方便云意两人行走。

　　老板娘早听程公子说过，他主人要来一观花国选魁，自然知道这位贵人观是观不到什么，只能听个热闹，却不敢怠慢，挑了个最好的位置留着。

　　坐在后面一桌的人见到云意一路走来，眼睛都直了。

　　这个男子在人群里非常不起眼，中等身高，穿着云锦的外衣，发束金冠，脖子上还带着一把金灿灿的长命锁，锁上刻了两个字：“福宝”，那是他的名字。

　　李福宝模样倒是俊俏，肤白如玉，就是胆子特别小，从不敢看人眼睛，总是微微低着头。身后跟了两个强壮的小厮，个个高大壮实，满面红光，若不是衣衫布料略为粗糙，看着比主人更富贵一些。

　　这李福宝本来坐在两个姑娘中间，红着脸不敢碰两个姑娘，打一见着云意和程素衣，便甩开粘着他的两个姑娘，魂魄被吸走一样，眼睛直勾勾盯着云意，飘到他面前。“这位公子……”说着，鬼使神差的忍不住手就要摸到云意的脸上。

　　程素衣身为一个称职的侍卫，自然是在自家主人被陌生人摸到之前拦住对方的爪子，一把甩开。“休得无理！”

　　李福宝差点被甩飞，两个训练有素的小厮冲了上来，一个挡在他身前，另一个冲到他身后扶着他。他整个人跌在小厮的怀里，伤心的目光一直粘着云意，幽怨道：“在下李福宝，公子谪仙一样高洁，在下纵有相交之意，却是失礼了，在这给公子赔个不是！”他被小厮摆正站好，唤来老板娘，叫她把今晚云意这一桌算在他账上。

　　云意本想叫程素衣揍他一顿，这一个赔礼道歉灭了他的火气。“公子客气了。”不想寒暄，他暗示程素衣扶他坐下。

　　此时已经开始了节目，前面舞台上姑娘们才艺比拼如火如荼，唱歌的跳舞的演杂技的，吟诗的写字的胸口碎大石的，十分热闹。

　　云意眼不能见，听得无趣，却也聊胜于无。

　　跳胡旋舞的云裳姑娘刚下台，等着吟诗的不知是哪位姑娘。

　　叫了两个姑娘前来服侍酒水，程素衣大爷一样抱个姑娘在怀里，亲亲我我好不黏腻。

　　云意懒得理他，尝着小菜，品着酒。除了时不时的觉得身后有些发凉，都挺好。

　　不多时，后桌的李福宝似是喝多了些酒，状似被扶着，实际上被小厮拎着来到程素衣面前，指着他叫道：“你这个当下人的怎么如此嚣张？你主人都……没有抱着姑娘，你倒是玩的，玩的挺开。”

　　程素衣随意瞥他一眼，不客气道：“关你什么事？”

　　“怎么……怎么不关我事！天下有不平事，老子，老子就管得着。”

　　云意噗嗤笑了。

　　许是酒气上涌，他两颊泛起薄薄的红晕来，苍白的面色瞬间生动起来。

　　李福宝看呆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云意偏过头，朝着他道：“看来，公子也是位侠义之士。”

　　“那，那，那是！”李福宝正一正衣冠。眼神溜到他脸上，又不敢多看，低下头。

　　云意笑意没变，多了几分旁人看不出的讥讽意味。“既然是侠义之士，肯定是看不得世间有不平事。”

　　“那是自然！”李福宝晃了晃，被小厮扶正。

　　“正好小爷我看到了件不平事，就请这位公子伸张正义。”他一指舞台上，正有位姑娘吟诗，是袅袅婷婷的一位少女。她声音温柔，听着台下闹闹哄哄的喝酒划拳，面色却有不快。

　　“这位姑娘唤为青萍，原本是官家小姐，家里遭难，流落此地为官伎，她曾说做个丫鬟也好过在此辱没先祖的名声。你可愿帮她？”云意笑眯眯向着他，就好像白绫后面的眼睛能看到一样。

　　“我……”李福宝瞧着台上刚吟完诗的姑娘，目光直了直。

　　一旁小厮对着他耳畔说了句什么，他狠狠转头来，对着云意说：“我若收了这姑娘，难免瓜田李下之嫌，辱我名声，自……自是不行。家中有事，在下告辞！”说完，他领着小厮们走了。

　　说是走了，出了门后，还回头向这边看了好一会儿。

　　终于不见人影了，程素衣调笑道：“主人，你怎么随便编排青萍姑娘的身世？”

　　“哼。”云意懒得理他。

　　被程素衣抱在怀里的姑娘，瞪着圆眼睛好奇的问：“程公子，为何刚才那位大爷就那么走啦？救下落难千金小姐的戏码，不是这些常来狎妓的大爷最爱的调调吗？”

　　云意兴致高昂，解释道：“这厮见到小爷就想轻薄，必然所图不是为了结交本公子。我与素衣吃穿一致，他却问都不问口口声声说他是我的下人，明显是打听过我们的关系。素衣抱着姑娘他却来多管闲事，不过就是想引小爷我注意而已，这种狂花浪蝶，小爷见多了。”言外之意的嘚瑟叫程素衣直接翻白眼鄙视。

　　“所以，主人公子随便编排青萍的身世，给他个逞英雄的机会，他却直接走了，难道是我们青萍的价码他出不起？”圆眼睛姑娘嘻嘻笑了。

　　“啾！”程素衣亲她一口。“真聪明。他身边的小厮悄声告诉他青萍价码，他便走了。我看这顶侠义之士的帽子，他的身价是撑不起的。”

　　“嘻嘻！主人公子好坏！”圆眼睛姑娘偷偷瞄了眼云意表情没有变化，嘻嘻笑开了。

　　“侠义之士……”云意念叨着，脑中想起来一个人。

　　世间之人，寡情薄幸者多，贪利图财者多，虽有侠义之士，所图的不过是名声，名声也是利益。故有古人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有谁是真的侠义之士呢？

　　那个救他一命的林旭染在醒来之后，定会后悔没有早些要到所图之物。

　　一口干了杯中酒，云意把注意力放在舞台上。

　　唱歌的跳舞的吟诗的写字的都告一段落，正准备开始表演的，据说是胸口碎大石的。

　　这勾起了云意的所有注意力。

　　脑子里勾勒出美女躺在石台上，丰满的胸口压块大石头被壮汉砸的影像，他十分遗憾自己不能亲眼目睹，只能听个大概。

　　“呦呵！”程素衣一惊一乍的站起来。“主人，台上那位是熟人。”他嘲笑的语气太过肆无忌惮，叫云意听出他幸灾乐祸。

　　不待他问一声是什么熟人，台上的人大吼一声“是你！”瞬间打破整场嘈杂，都安静了下来。

　　突然的安静，叫云意有点懵，完全搞不清状况。

　　他就听台上的人也不知在跟谁说话：“那位公子一定能买在下，这位姐姐，在下可以不用胸口碎大石了吧？”

　　云意听到耳熟的声音，头也不抬，转头就向门口走。

　　眼见他要撞上前面的桌子，程素衣拦下他，引着他绕过桌子。

　　“主人，这么精彩的热闹真的不凑吗？”程素衣这个人模狗样儿的糙汉子十分八卦。“那位公子穿的十分精彩，胸口露了一半，大腿若隐若现的……嘿嘿，女子的衣服给男人穿原来是这样的哈哈！”

　　林旭染站在台上，明明是长身玉立，高大俊俏的青年，话却说得可怜巴巴。“眼盲的公子，想来是忘记在下的声音，前几日救你性命并非图你能报答一二，可如今在下落难至此，还得厚着脸皮请公子帮忙。”

　　安静下来的场子突然又嘈杂起来，众人听到这样的八卦都开始议论起来。

　　“原来这漂亮的小公子不肯花钱救自己的救命恩人啊！”

　　“长的漂亮心肠却如此恶毒。”

　　“台上的美人，你救的人不肯报答你，爷来怜惜你！”

　　云意就当听不到这些闲言碎语，正想接着走，台上的林旭染又道：“小公子！就是不念在救命之恩，当日我们在床上……”

　　“住口！”云意听不下去了，喝止他继续说下去，黑着脸，叫程素衣带他飞身上了舞台。

　　林旭染看着他飘然飞来，笑道：“公子还是惦记在下的。”

　　云意黑着脸拨开程素衣的扶持，抓着他的衣襟，低声恨道：“林旭染！我当日没杀了你，就算是报了你的救命之恩，现在你又胡说这些，是想我现在就灭了你？”

　　林旭染顺势把他抱在怀里，在他耳畔悄声道：“灭了在下也可，在下只能死在公子……”

　　他还没讲完，云意红着脸，双掌拍出，将他打飞出去。

　　林旭染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随即晕了过去。

　　云意嚣张的昂头，无视台下议论的众人，傲然道：“程素衣，买了他给小爷洗脚！”

　　“诶！这位公子！你说买就买，今日这场子是拍卖的场子，我们还没出价，你就说买了，这还有公道吗？”人群里走出来位衣饰华美的汉子，中等个头，身材壮实。

　　老板娘赶紧出来圆场，不待她多说什么，云意傲慢道：“这位壮士，你是想出多少银两？”

　　“银两？”那汉子嗤笑。“爷出三百两黄金！”

　　云意没理那人，叫程素衣过来低声问：“场中这些个，打得过吗？”

　　“打不过。”

　　“跑的出去吗？”

　　“跑倒是可以。”

　　“算上我，再带着林旭染，跑得出去吗？”

　　程素衣扫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人，心道：原来这厮叫林旭染。“跑得出去——可是主人，我们就不能少打点架，花钱买了这小子？”

　　“本座钱袋银票早就掉了，现在不够三百两黄金……尤其是住了这些日子的房钱早没了。”

　　“……主人，你说我们向哪个方向跑？”

　　“东！”云意抽出程素衣腰间的佩剑，抢先飞身跳下舞台，随便朝着一个方向飞奔走了。一路拍飞无数桌椅板凳和路人，砸穿四堵墙，无视任何挡在他面前的东西。

　　原地一脸懵的程素衣跟其他人一样木在原地半晌，才想起来从地上捞起来林旭染，扛着就追。

　　台下众人此时才反应过来两人逃跑，吵成一团。

　　花楼老板娘大叫一声：“那小白脸带着货物逃了！给我追啊！谁追回来我赏谁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