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辈是越前君》朝时雪

13、墙角

　　目的地是南次郎住持的寺庙后的那方土球场，两人到了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

　　南次郎早就回了家没在寺庙里，而球场边那盏唯一用来照明灯并没有特别明亮。

　　龙马停下了脚步之后才松开拉着世羽的手，他放下网球袋，从里面把球拍取了出来，塞到了世羽的手里。

　　对于世羽而言，龙马这个举动完全意味不明，她疑惑地弯起了眉毛：“龙马君？”

　　龙马没有回话，而是直接走到了另一边的半场，抛起网球，朝着世羽的半场就是一记一点也不放水的发球。

　　黄色的球体高速飞射到了世羽的半场，落地后强烈的旋转带起地面上的尘土，最后，是垂直向上弹起。

　　外旋发球，世羽当然接不到。

　　“龙马君，你……”

　　世羽第二次的发问直接被打断，龙马还是没有回应她，又是一记外旋发球朝她打来。

　　“……你这家伙。”世羽皱起了眉毛，露出了不满的表情，“很失礼啊！前辈的问话你要知道好好回答才对啊！”

　　“前辈不是想学这个吗，现在教你。”龙马的声线慵懒依旧。

　　“……现在不是学球的时候好不好！”

　　再说了，现在她还穿着制服鞋，根本没法好好打球……不对，她根本没想要打球才是！
　　都被龙马这家伙给带歪了。

　　完全意味不明啊……完全不知道龙马这样是要做什么。

　　算了，这已经不重要了。

　　世羽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一些，可萦绕在脑中的那一团没解决的事让她根本没有耐心来好好面对龙马。

　　啊啊啊好烦！

　　走到场边，在唯一的那张破旧长木凳上坐下，世羽将龙马给她的球拍端端正正地摆在了长凳空出的多余的位置上。

　　她拿出手机，看着手机屏幕上那片蛛网般的裂痕，心里更烦了。

　　可烦又能怎样，贺集阳希的事情还没解决，龙马这孩子又用人情的借口拉着她在这里。

　　世羽想了一会，还是固执地做了要去赴约的决定。不论怎么说，等见了贺集那家伙后，再考虑解决办法吧。

　　她起身，礼貌性地朝龙马解释加道别：“龙马君，我真的得离开，倘若是人情的事，今天的确不是合适的时机。”

　　繁杂的用词，过于正派的口吻。

　　稍稍倾下|身体行礼，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和道别后，世羽提上自己的包转身欲走。

　　不知什么时候就追到了世羽身后的龙马再一次强硬地拉住了女孩的手腕：“我说过了，不准前辈去。”

　　“龙马君，你这孩子不要任性。”世羽弯着眉毛，用说教的口吻说道。

　　龙马表达关心的方式也是既笨拙又不坦诚，再加上世羽在感性理解这方面根本就是个笨蛋，因此两人怎么可能对上脑回路呢？

　　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希望世羽能发泄一下情绪。

　　结果不得而知，世羽觉得他这是任性不懂事。

　　孩子这个称呼龙马听着很不舒服，他当即口无遮拦地表达了此刻的情绪：“我就是讨厌前辈总是这种总是高高在上还自以为是的口吻。”

　　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用错形容词了吧？
　　到底是谁说话会这样啊！她明明敬语用得特别好！说起来她干嘛要对一个后辈这么认真地用敬语说话？

　　心里默默吐槽了一番之后，世羽竟然感到有些失落。

　　什么鬼嘛，龙马刚才说……讨厌这个词了对吧？
　　她这是……被后辈讨厌上了吗？作为前辈她有那么失败吗！明明没有任何失礼的地方才对……

　　所以说弘濑世羽有时候会陷入她那已经成为习惯的昭和式古板逻辑，她竟然开始非常深刻地反思起了“自己作为前辈到底哪里做的不对才会令龙马说出那种话”这个命题都很复杂的问题。

　　看着世羽突然认真起来的表情，龙马就知道他这个前辈又开始思考那些完全没必要的问题了。他也懒得再跟世羽多说什么，一手拉着世羽，另一手收好球拍后提着网球袋就走。

　　世羽拗不过龙马，力气也没对方大。她还沉在没有想明白的思路里，就这么被龙马拉了一路。

　　最后两人又换了场地，龙马倒是直接把人拉回了家里。

　　这一次南次郎和伦子都看呆了，根本不清楚发生过什么，就听见一声非常重的甩门声，还以为家里进了什么奇怪的人，结果跑到玄关一看，是龙马……还有弘濑世羽。

　　两个人的表情都怪怪的。

　　说是生气吧……也不像，对比起来龙马好像更生气一些，虽然他的帽檐挡住了他一大半的表情。

　　“龙马，你这是怎么……世羽也来了啊……”

　　伦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礼节性地给世羽问了好。不过看着自家儿子拉着女孩的手腕，她突然明白了这孩子根本就是被龙马强行拉来的。

　　那能怎么办？只能尴尬地赔笑。

　　世羽在礼节上从来不会少，她皱着眉毛把手从龙马那里抽了回来，面向伦子时，脸上又露出了乖巧的微笑。

　　恭敬地朝伦子行礼：“伦子阿姨，南次郎叔叔，贵安。”

　　贵……贵安？

　　这是哪个时代的问候法？还是说……这是在道别呢？

　　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在世羽继续说话之前，龙马又抢话了：“弘濑前辈今晚在我们家吃饭。”

　　“龙马君你不是和网球部的大家一起聚餐吗？怎么这么快就……”

　　伦子的话说了一半，南次郎拉住了她，冲她摇了摇头。

　　这个胡渣还没有剃干净的大叔可能是当局看得最明白的那个了。
　　他懒洋洋地掏了掏耳朵，摆出了吊儿郎当的姿态，语调也蛮不正经：“世羽来了啊，那就不要站在门口啦。青少年你也是的，不知道招待客人吗？”

　　“啰嗦，我知道这些。”龙马不耐烦的回应了一句，随后转向世羽：“前辈，进来吧。”

　　这家伙什么态度……跟前辈说话连个请字都不说！

　　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进了屋子，伦子几乎看傻了，敢情……儿子这是开窍了？

　　不对吧！世羽不是有未婚夫的吗？所以这……什么情况？

　　伦子表示有点担忧：“南次郎，这算是……撬墙角了吧？”

　　南次郎表情神秘：“这恐怕撬的是金砖。”

　　“那我……我去热一下饭……”

　　龙马和世羽两个人在客房里，伦子和南次郎都没有过来，像是故意给两人留出的空间。非要说的话，还有卡鲁宾也在，缩在角落里睡觉呢。

　　上门叨扰，世羽觉得非常过意不去。尽管是龙马强行拉着她过来的，但是这种行为她觉得还是非常给人家添麻烦。

　　正坐在矮桌前，世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烦恼一层叠一层，她竟然还坐在这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龙马则在一旁看似漫不经心的撸着猫，也没主动说话。

　　气氛嘛……倒也没有很尴尬，就是两人各怀心事，谁也没主动打破这份缄默。

　　然后，龙马把卡鲁宾给弄醒了。

　　刚睡醒的小猫伸了一个很大的懒腰，在看到世羽之后，一点也不客气地就朝世羽扑了过来。

　　这一次世羽稳稳当当的接住了，不像之前那次，竟然被一只猫给扑倒。

　　猫咪身上温热一团，毛绒绒的抱起来也非常舒服。世羽忍不住将卡鲁宾又往怀里拢了拢，然后挠着猫下巴。

　　卡鲁宾舒服地闭上了眼睛，一副非常享受的模样，还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呼噜声。

　　“卡鲁宾好像很喜欢你。”

　　沉默终于被打破，龙马说完，在世羽身边坐下了。他的视线垂在世羽怀中卡鲁宾身上，随后，也伸手摸起了猫咪的脑袋。

　　两人一起撸猫的场面，意外的非常和谐。

　　躲在门外偷看的二人组也是这么觉得的。

　　“龙马君，你感到讨厌我吗？”世羽突然问得非常认真。

　　清透的声线和郑重的口吻就像是在宣告什么檄文一样。越是这么认真，在原本轻松的环境中就越显得非常突兀。

　　龙马总算是抬起眼皮看向了少女，他就像看白痴一样，目光的终点落在世羽带着点严肃的正经脸上。

　　“干嘛这样看着我？我只是没有想明白我有哪一点失礼以至于你说出‘讨厌’这种程度的词。”

　　“所以说我就是讨厌前辈这一点……”

　　与其用讨厌这个词，倒不如说无可奈何。他并非真的是厌恶的讨厌，但是某些昭和式大小姐又是个咬文嚼字的死脑筋。

　　“到底哪一点？你告诉我，我会进行反思。”

　　面对世羽的追问，龙马除了无语，还是无语。他也意识到了如果再不说清楚，这位昭和式大小姐怕是要揪着不放了。

　　他叹了口气：“……是前辈太认真。”

　　“认真？这是优点吧？”

　　“某种角度而言是优点没错……”

　　“那有什么好讨厌的？”

　　“……我没有讨厌弘濑前辈。”

　　行吧，他认输。

　　世羽还在盯着龙马的脸看，那双浅色眼瞳透出的认真情绪又让龙马觉得，他这个前辈……是呆萌吗？

　　真的很不可爱诶！

　　这一次，陷入沉思的成了龙马。他觉得是不是对弘濑世羽过分在意了一些，还有今晚把世羽拉回来。说穿了，自从知道世羽有那样一个未婚夫，在了解过他们之间的关系之后，他就不再想让世羽去见对方。

　　至少今晚不想。

　　回神的时候，对方那双宛如玻璃球一样晶莹好看的浅色双瞳还在望着他。龙马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收回抚摸着卡鲁宾的手，往后坐了一些。

　　“呐弘濑前辈……”龙马轻轻开口，压得低沉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如果再进一步，再把意思表达得更清晰一些……

　　门后的动静打断了龙马张口还未吐露的话语，伦子和南次郎尴尬地朝着房间内的两人笑了笑。

　　“咳咳……龙马，世羽，来吃饭吧。”

　　龙马沉默了几秒，脸色不是很好看。随后他站了起来，从伦子和南次郎的身边绕过，径直就往楼上走去：“我吃饱了的，先回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