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眼狐狸男撩冷脸姐姐》候已

74、第二十四章．（4）

　　“素颜。”
　　蓝轩回来，向来静雅微笑的面孔上，有一丝奇异。
　　“怎么了？”莫非是浮大另有野心？
　　蓝轩收细双本来就细细长长的眼眸，手中扇子虽然张着，却没有动，停在胸前，若有所思。许久，他才温温软软地道：“素颜，浮大得知我近日将婚，特来道喜。”
　　“哦。”她面无表情，冷冷应着。
　　蓝轩扇子一收，表情难测：“我向来不瞒你，这次也不例外——他想拉拢我，所以会在婚礼上来道贺，当然，也包括他的那位新尊主。”
　　花素颜的冰冷眼眸骤然放大：“你是说……”
　　“没错。”蓝轩始终温和凝视着她的双眼：“玲珑也会来。”
　　玲珑——会来她和蓝轩的婚礼？
　　蓝轩深吸口气，靠在她身侧。一张俊美的面孔极近地凝视着她，眼色深远而略沉：“这对你来说，不会有影响吧？”
　　影响？
　　花素颜觉得呼吸梗塞，说不尽得闷痛压在心口——他居然会来观看她与蓝轩的婚礼？
　　不，不不。
　　这样也好，至少她可以看到久未见面的他，她可以知道他现在是否平安……
　　是的。
　　至少……
　　“没有。”花素颜摇摇头，尽量保持内心的动摇不会在眼神上泄露丝毫，淡淡道：“没有影响，我没放心上。”
　　蓝轩望着她那双冰晶凝成的黑色眼眸，看了许久，才吁出那一口气，轻笑道：“那就好。”
　　他说得很轻。好像这本来就没有什么大不了。
　　可既然没有什么大不了，为什么又会骤然间呼吸紧张？
　　人骗人，骗不了自己。
　　无论是她。
　　还是他。
　　太过刻意假装没放在心上，反而将这幕戏演得奇烂无比。
　　但没有关系。因为他们都只担心被对方看穿，却忘记了看穿对方。
　　毕竟再好的演技，终究还是赢不过心。
　　那天晚上，花素颜一夜无眠。
　　她呆呆坐在屋檐下，坐了一整晚，才发现玲珑果然是在骗人。
　　纵然有满天的芝麻和烧饼陪伴，她还是寂寞地几乎在这夜猝死。
　　蓝轩如何不懂她这种欲死般的平静，第二日突然命人收拾行装，带她外出去游山玩水。
　　花素颜没想到蓝轩竟细心至此。夏末本就绿意盈然，鸟语花香，林中山清水秀，绿荫如画，纵然是外表冰寒难测的玄冰寒女，也难免在这清幽宜人中稍微放宽了心性，融入自然，身轻祥和。
　　她心里自然明白。蓝轩知她心有梦魇，与其坐在枫红阁的豪华房间中僵硬了心魂，还不如到山林中来，心怀宽畅，伤口也会恢复的比较好。
　　蓝轩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对她的好，她总是知道的。可她有时候却偏偏又怨他对她的这种好——如果他对她可以更冷漠些，或者只是首领对下属的普通关怀，也许，她也就不会如此痛苦。
　　这样的念头实在太过卑鄙。
　　“抚一段琴给我听，可以吗？”
　　高山雅亭，瀑布流水，他们一路走得高兴，蓝轩随口微笑询问，却叫花素颜手指微颤。
　　——小娘子，如果索性没事，不如你再弹琴给我听吧？我可是很喜欢你的琴哦！
　　那日，他也是这么随口一问，慵懒地赖在窗口，笑容如媚眼的猫，丝毫没有一个被追杀者该有的自觉。
　　她好像突然被横劈了一刀，呼吸哽咽。
　　可她没有拒绝的资格。
　　她怎么可以开口——她的琴技，本来就是蓝轩教的！为了抓原福，她花了三个月时间，细细抚弄。她本就是耐性心性比常人强的人，自然轻松上手。
　　那时候怎会想到，日后玲珑会因为这琴声而注意到她！
　　瀑布旁一座悬空地六角小厅，美景如画，却又与瀑布相隔了些距离，正好不会被水声掩盖了琴声。她轻拭琴音，依旧弦冷——这是她独一无二的技艺，便是蓝轩，也无法将琴抚得如她般冷冷柔柔，细细腻腻，飞雪触水，清冷柔美得一触即破。
　　山清，水冰，小亭，琴冷。
　　明明是夏日，却如六月飞雪，清凉地沁入魂魄的最深处。
　　蓝轩坐在厅中，闭目欣赏，忍不住笑道：“当今世上恐怕也只有你一个，可以将冷与柔掺杂独特。”
　　她微扯唇角——便算笑过了。调完琴弦，开始弹起曲调，顿时整个山林、亭台、瀑布、湖水、阳光，全部都改变了温度。
　　十二月的雪花从天而降，从她身上泛出，柔柔软软，冷冷薄薄，唯美得仿佛幻境。明明夏日炎炎，却骤然冰降雪临，清凉舒畅，甚至有丝寒意——琴会因人而变，会因人的不同而有不同的味道。
　　同样的技艺，记得蓝轩抚弄时，明明是冬日，却骤然间春意盈人，百花争艳。
　　而她则可以把冬日的雪景提前铺展，驱走酷暑的炎热，叫人由心而冷，却冷得好柔，好软，醉魂，消魄。
　　她细细悠悠地抚着，尽量不去想，却根本无法不想。只要一抚琴，就会忆起那日他随性而发、不成词句的歌声，婉转妖饶，扣人心怀。
　　她始终无法真正如她的承诺所言，忘记玲珑。
　　因为那个人是种在她心底最深处的痛，怎可能说拔除就拔除。
　　可蓝轩说得对。
　　明明是想看他的笑，结果却害得他一次次血贱四野，几乎提前死亡。
　　现在还要落入浮大那种小人手中。
　　真可笑！
　　不要理她不就好了……既然只是想利用她去虎魄，又为何要在转轮山上跑回来送死，既然想要放弃她、打算一个人孤单死去，又为何翠生一说要娶她，就性命都不要得出现？
　　既然你是奸诈狡猾的狐狸转世，又何需为了一个冷漠残缺的女人，搞得自己狼狈不堪？
　　花素颜低头细细抚着琴。她天份极好，琴艺丝毫不似临急所学，反而老成醇厚，清清冷冷，惆惆怅怅，叫人醉死在这冬日雪花的拥簇之中。
　　忽然一个细细碎碎的声音，扰乱了琴音。
　　她微有些仲怔，没放心上，继续弹奏。
　　又一声。
　　再一声。
　　还有……
　　花素颜发现自己无力阻止——那一下一下干扰琴声的碎音，是她的眼泪。
　　冰晶凝聚成的泪水，在细细的眼睫上兜转，最后留转不住，坠落而下，落在琴弦上，破成一颗颗的碎片。
　　她张着唇，说不出一句话，也无法阻止，就这么任由琴声絮乱，碎音干扰，继续她的哀乐苦琴。
　　突然——
　　她感觉到瀑布对面有一股视线！
　　那是奇异的直觉，她根本没有抬头，而瀑布悬崖又甚宽，对面相距甚远，她本不可能感觉得到——可她就是感觉到了！
　　微微抬起目光，却在见到对面那人的瞬间彻底怔住！
　　玉——长——歌——！
　　瀑布对面站着一名年轻男子，长身而立，白衣素雅，黑发挽得整齐，长得十分俊美耀眼，望着她微微含笑，明明是光芒四射的面孔，可眼神中又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邪魅之气，似有无数语言，无数情意，都汇聚在那一双星月般的眼眸中，看得人拔不出眼睛。
　　不！
　　那不是玉长歌！
　　那怎么可能会是玉长歌——他已死多年！便是未死，又怎可能如此年轻！但这人竟与园尘所形容的玉长歌如此相似，叫她本能地第一时间想到那位曾经天下第一却为情而死的豪侠！
　　花素颜觉得不可思议，她明明已见到了对方眼眸中隐隐的血红鬼色和长发上的琉璃发簪，居然在刹那间第一反应先想到的是传说中从未见过的玉长歌，而不是她所熟悉的——玲珑？！
　　是因为他今天穿了一身非常淡雅的正正经经的男装吗？
　　她居然瞬间认不出他来！
　　“怎么了，素颜？你的琴声有些散……”
　　蓝轩坐在厅子另一侧，灌木绿荫遮挡住了瀑布那边的景色，无法看到另一边的玲珑。花素颜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不，没什么……”
　　她恢复了冷静的琴声。
　　尽管她此时心情澎湃激烈，望着对面崖上的玲珑几乎忘记所有一切，她还是在这迷陷而入的红色眼眸中拔了出来。
　　她绝不能让蓝轩知道玲珑就在对面！
　　她答应了的，她亲口答应的——她会忘记玲珑！
　　可——如何能忘？！
　　本便被泪水裹住的眼眸，又起了阵阵湿气。她微张着唇，觉得呼吸哽噎，心脏狂跳，眨眼泪下，恨不能立即飞过瀑布陡峭的距离落到他身边，仔仔细细将他全部看一遍！
　　她遥遥望着瀑布对面远远的玲珑，这样的距离，旁边又有激流不断的瀑布，若非运气大喊，他们根本不可能听到对方的话语。可她怎么能喊？她一喊，蓝轩定然会知道，那么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承认自己很卑鄙。
　　她想偷多一次的珍惜，就一次——过了今天，只要今天——她会如誓言所说，真的努力忘记他，好吗？
　　而对面的玲珑呢？他也没说话，是因为也有苦衷吗？是啦，他本来就不能运气，否则会引起毒发……对了，他的毒呢？他的毒现在如何？浮大真的帮他压抑住了吗？他现在面色很好，那么应该没大问题。可他穿得好奇怪……不对，是他以前穿得很奇怪，总是非男非女，华丽妖艳得不得了，今天却一身素净白衣，好像普通人家的公子，这么正经才奇怪呢！害得她第一眼都没认出来，以为是已死的玉长歌……是浮大故意叫他如此打扮吗？浮大想叫他做灵照宫尊主，天下间自然没有任何一个尊主是穿得妖媚成精的，他只能换上这普通的男装。哈，只怕他穿得也是心不甘情不愿，明明是最任性华媚的精灵，怎愿意乖乖当个凡人……
　　她心里千思百绪，目光却很柔很柔。
　　多日来的思念，终于在今天化为一池春水。
　　不知道是何原因，反正，他也只是在瀑布另一边静静仰望着她，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