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眼狐狸男撩冷脸姐姐》候已

20、第十二章．（3）

　　花素颜没想到南宫卓熙居然会白白放他们走。
　　周子赎是听命于南宫卓熙潜入虎魄，设下埋伏，炸毁虎魄，刺杀蓝轩。她虽不解当中缘由，至少也知道南宫卓熙是要灭了虎魄和蓝轩。如今当面对峙，她武功不及，蓝轩又重伤未愈，南宫卓熙武功超群，他若出手，根本是手到擒来。
　　可他不但没出手，反而无限怀念地望着蓝轩。
　　花素颜感觉脑中混乱无比，有个呼之欲出的答案不断徘徊。
　　蓝轩和南宫卓熙长得如此相似……虎魄毁灭时，蓝轩说：“当初我建虎魄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一天终会到来。”……枫红阁为什么要摧毁虎魄……蓝轩早知道枫红阁参加结盟大会，南宫卓熙是定会出现，所以他才易容避免两张相同的面孔出现……他还说来结盟大会是找一个能医治他内伤的人……他内伤严重，非要有一个内力相当深厚的武林高手才可出手相助……
　　花素颜柳眉微颤——他们根本就是孪生兄弟！枫红阁和虎魄其实是同一个组织，只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可如果他们是亲兄弟，为何南宫卓熙又要杀蓝轩？他既要杀他，为何又错过刚才的大好机会……
　　花素颜忽然想到一个极为可怕的念头，一个她觉得极不可能但又不得不联想到的可能性！这念头一爬上思绪，就像一只粘死在墙壁上的苍蝇，明明厌恶至极，却又怎么都无法清除。她绝不会天真的以为蓝轩和南宫卓熙是亲兄弟，就可以借此关系恢复虎魄。
　　恰恰相反，这才是虎魄毁灭的真正原因！
　　因为蓝轩其实是……
　　“你猜得没错。”
　　花素颜望向身侧，蓝轩目光水柔细致，微笑淡淡薄薄。他连重伤快死之际都依然保持这独一无二的温柔笑容，此时身处险境又算得了什么？或许本就没有任何事可以让他动容，因为在那张完美笑容下藏着的心，其实和冰冷无笑的花素颜一样。
　　都是近死的麻木。
　　蓝轩停下脚步，略微舒缓内息。他此刻真力不济，不但轻功速度大不如前，而且如此长时间闪躲奔走，体力也已消耗得快到极限。
　　另一边厢。
　　周子赎不知自己身边有南宫卓熙的眼线，陡然见到南宫卓熙现身，实是大惊。南宫卓熙已经知道他没完成任务，回头定当遭受严惩！唯今之计，就是尽快抓到蓝轩，将功赎罪，是以追得极为拼命。蓝轩他们刚停下脚步，周子赎已带人追了上来。
　　可蓝轩对追来的周子赎视若无睹，目光始终停驻在花素颜冷冷柔柔的面孔上，说：“事实就如你所想——你所崇拜尊敬的虎魄首领，其实是一个被家族舍弃的影子。时间一到，影子就该消失，所以他们要毁了虎魄和我。”
　　他说得非常轻柔，全然不像在谈论一个关乎自己生死的问题。
　　他又道：“如果当初只有一个孩子出生就好了，可多了我这一个。于是就有了光和影的区别，毕竟枫红阁只需要一个阁主，一个门派不能有两个掌门。”
　　他望着面前的冷艳少女，笑得分外温和：“抱歉，以前一直没告诉你实话。”
　　花素颜看着这个向来高贵幽雅如不沾尘世的贵公子，突然很庆幸，在刚才那个难以抉择的关头，她推开了玲珑。
　　一个是拯救了她的男人，一个是她想怜惜的男人。
　　她选择了前者。
　　因为这是她欠他的，她必须那么做。
　　幸好玲珑没有跟来。因为，她大概是要陪着这个笑容温和如玉、内心却近乎绝望的男人一起死了。
　　她突然好想问问，他知道自己是以什么眼神说出这些话的吗？
　　因为人的面孔，表情，笑容，话语……都可以骗人，只有眼神不行。只有眼神无法伪装，无法涂上厚厚的保护色。
　　就像玲珑的那双鲜红如血的双眼中，溢满了无尽的寂寞。
　　而蓝轩的眼里，却写满不在乎。
　　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不在乎虎魄的存亡，不在乎花素颜是否喜欢他，不在乎那个同卵而生一模一样的哥哥是否想杀他。
　　那是最无动于衷的心绝。
　　没有生存的概念，没有喜怒哀乐，没有感情色彩。
　　他，是一个被当作影子养大的人。在他的内心，也认定了自己就是一个活在黑暗中的影子，纵然外表再温柔幽雅、俊美无双，但在这具漂亮的身体里面，其实是死的灵魂。
　　他是家族的木偶，所做的事、说的话，全都根据预先写好的剧本来演绎。因为他们要求他建立虎魄，所以他去了；因为要笼络高手培养人才，所以他找到了四位香主，用完美的方式收了他们的心；因为家族要求，他可以统帅虎魄做尽肮脏丑陋卑劣的事，丝毫不在乎。
　　花素颜纵然再冰冷，内心终归是一个普通人。可原来最温柔体贴的那个——才是真正最无情的人！
　　或许十五年前他会救她，那么细致地帮她擦洗那双冻坏的小脚，也只是在做一件收拢人心的事，是想把她收入虎魄所做的策略。
　　其实，全无任何感情可言。
　　唯一能让他稍微有点感觉的，是对这场谱好的命运的小小反抗。不甘全由他人来决定好这一切，却在不知不觉中，其实一直都在做由别人决定好的事，包括抹杀掉自己的感情。
　　花素颜恨自己太愚蠢，也恨他伪装得太完美，竟到今时今日才发现他的真实！
　　林中一片踏叶脚步声，杂乱靠近。周子赎明明看出了蓝轩伤重未愈，还是不敢冒然接近，跟手下要来弓，利箭在弦，指向蓝轩的身影。花素颜和蓝轩都知道，可谁也没动，在这场落叶纷飞中，彼此默然对视。
　　就像她可以从他眼中看出他的真实，他也可以从她眼中看出她已明白多少。
　　箭——脱弦而出，“嗖”地一声飞地极快，在蓝轩衣襟旁划过！
　　风力微微带起衣袖的飘荡，又无声落下。
　　周子赎遥遥喊道：“蓝轩大人，没料到您还能火海脱生。不过今日既然碰到了，唯有请您跟我回去，好让我向南宫阁主交差。”
　　周子赎这一声喊得中气十足，张显其内力深厚。倒不是为了炫耀，而是借此威胁花素颜别做无谓挣扎，她不是他对手。
　　可谁也没理他，林子里一片寂静，听若惘闻。世界静得仿佛除了他和她，根本就没有第三者。
　　周子赎无奈，再搭箭上弦，这次对准了蓝轩，丝毫不差。
　　箭发！
　　花素颜动作极快，猛地抽起腰上软剑，剑挥箭落，断为两段。
　　花素颜挡在周子赎和他一众手下前面，身影凝聚着一种苍茫的力量，冷道：“你快走，我来挡住。”
　　纵然他的心是死，救人只是一种策略的谋划。
　　可他救了她，依然是真的！
　　不光是救了她的性命，而是拯救了她垂死的心。
　　也许蓝轩也好，玲珑也好，他们都将事情想得太过复杂，背负了太多东西，才会裹足不前，难以跳出轮回的齿轮。
　　可她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女人！一个随时可以为蓝轩而死的女人罢了。
　　越简单，越坚定。
　　周子赎怎可能让他说走就走，立即吩咐下属围攻。花素颜提剑舞起来，剑花乱坠，剑气冷悬，破空一划，截在周子赎等人面前。周子赎冷哼一声，提剑连刺三下，花素颜忙挡驾，一闪才知是虚招。周子赎已趁机跃过，直朝蓝轩进逼。
　　蓝轩本已体力无多，刚才一阵奔波又耗了剩下的真气，此刻说什么也不可能赢过周子赎。可他气定神闲，嘴角带笑，抽出折扇扑着乘凉，不见丝毫惧怕。
　　他的笑和南宫卓熙不同。南宫卓熙脸上写着毫不遮掩的野心与霸气，蓝轩却笑得那么难以琢磨，周子赎说什么也无法看穿这人笑容下的心思。
　　他……是真不怕？
　　蓝轩立在那里，幽雅依旧，望着一步步走到面前的周子赎，垂睫微笑，静谧地像画卷上所描绘的翩翩贵公子。花素颜被周子赎的手下缠上，无法脱身，催他快走，他却不为所动。
　　走？一个影子能走到哪里去？
　　影子不能离开光独自走的，因为一旦离开，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湍急的河流就在不远处，激荡的水声轰然奔腾，在林间激起层层回荡。
　　蓝轩突然开口，柔细的声音夹杂在狂放的激流中宛像一汪清水：“你曾被名门正派围攻躲上虎魄，枫红阁是不是答应办妥此事后保你不再为那些正派所刁难？”
　　周子赎怔住，几乎本能就嘴脚抽动，险些脱口而出回答了他的问题。他当初因遭围捕而躲入虎魄确实是故意设计的，但作恶多端也确有其事，被名门正派逼得无处可躲绝非虚假，是以多年来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可蓝轩又如何知道？
　　蓝轩看似淡淡悠悠，却没放过周子赎任何一个细微表情。这第一句问题，全是他从当中细节猜想而出，那是最难的，要一句切中关键，否则后面的话就无法继续。因为他很清楚，要动摇一个人并非一定是盖世的武功，其实可以很简单。
　　如今的江湖，已经不是武功的天下了。
　　而是靠智取！
　　蓝轩眨眨眼，这第二句，必须要叫周子赎不得不动摇信念。他略一思索，便轻笑起来，看得周子赎更心惊肉跳。只听蓝轩道：“枫红阁连一个为他卖命十多年的组织都可以说舍弃就舍弃，这样的南宫卓熙若事成后不杀你灭口……”他轻摇摇头，微笑如风似水，道：“我不相信。”
　　周子赎整个人晃了晃。这问题其实早在他心底想过无数次！然而如今他已入虎穴，再无法说退出就退出！他只能相信枫红阁，否则还能依靠谁？他是名门正派围剿的恶人，除了枫红阁哪里都容不得他。可枫红阁真会遵守约定吗？南宫卓熙连自己的孪生弟弟都可以杀，还有什么人不敢动手？蓝轩和南宫卓熙本是亲兄弟，熟悉无比，他那一句“我不相信”是对南宫卓熙的性格万分透彻才会道出这一句！
　　蓝轩没出一下手，只凭两句话，吓得周子赎冷汗淋漓，思绪混乱，不知所措。
　　花素颜一边跟其他人斗得惊险，一边还要分神担心蓝轩，却不想以一敌八那有分心的余地。就这么一犹豫，刀已挥至面前。她前后逢敌，这一刀无论如何也躲避不过！
　　花素颜静静看着那尖锐的刀口。
　　啊。
　　她终于也到这一步了……
　　可电光火石之间，那刀——竟硬生生拐了方向！使刀的汉子惨叫一声，虎口剧痛，居然被震得鲜血直流。
　　花素颜看得清楚分明。
　　那是一颗飞射而来的弹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