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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9 ...


  •   山中无岁月,一晃眼又是多少韶华匆匆过。
      又是一夜朦胧雨,天将明方歇,山里本就空气清新,雨后更添几分凉意,小竹门吱呀推开,一具青衫影缓缓跨出,身姿挺拔如松,面上淡淡的,没甚表情,只在摸向背后的焦尾琴时唇角才有些弧度,觑眼望着东方鱼肚白,伴着偶有几声的鸟语虫鸣,悠然迈着步子往山上去。
      天亮的很快,等他到了山顶,已是一轮红日彩霞开,在崖边吹了会儿风,待因走了一路而微湿的衣衫都已晾干,这才进了亭子。
      那亭子正立在崖边上,四四方方一座,空空荡荡的只一案,取下身后的琴摆在案上,点起一旁的沉木香来,青铜兽脑缓缓吐出香雾,袅袅而上,风一吹,似有若无,更加引人。

      “今儿想听什么曲?”
      青衫影仔细调琴,轻轻拨着试音,并没有人回答他,他似乎也早已习惯了,风越来越大,呼呼的响,山上的树枝叶相碰哗啦哗啦,流动的气息带着沉木香味儿擦过青衫布料又是一种声。
      那人似是了然,取过琴出了亭子,峭壁上寻到老位子便款款落座,那琴就摆在膝头,一手按弦取音,另一手抹挑勾拨,不一会儿,便有琴声起。
      那琴音先是低缓悠远,缥缈若无,渐渐的,如同抚琴的人,先是潺潺溪流蜿蜒,忽然就急湍而下,那一声声愈发嘈杂,琴和心都已乱了。
      终于,裂帛一声响,琴音戛然而止。山顶的风依旧,几缕白发在风中乱舞,青衫影按住琴弦,等着琴和自己都慢慢平息。

      眼中的风暴也已消散,青衫影——即李言一先是抬头望天,接着视线流转,定在了崖边那一株沉香木上,那沉香木一看便是年岁久远,整个树身都笼罩在一圈淡绿的光晕中。
      “都近万年了,还是不愿见我么?”
      李言一轻叹,一手垂在膝头,单薄的身影满是寂寥。
      世人都在传说着李道子及其后人的故事,神乎其神,殊不知,从来都没有什么李氏后人,一直都只有一个李道子。
      携镇妖令而出的是他,建晷影堂的是他,如今南越的国师大人还是他。

      是如何鬼迷心窍受了那人的蛊惑?所谓镇妖令诛妖邪,不过是人类术士以密法杀妖取魂,制成丹药嗑下,取妖族力量用于己身,如此血脉延续才有了灵族。
      他的手上又沾上了多少血?李言一自己都不得而知,总归是值得的吧。
      手握长生诀,淡看天地风云变,两袖清风不问世事,看似超然物外。
      实则,不过是个,守木人。

      指尖微动,李言一当即回神,细细感受,这是,有客来了。

      *

      姜承乾先只是以为自己跟丢了灵女,在一路遍寻无果后,周身极静的环境才让他隐隐察觉,他这是迷路了,不,准确的说来,他这是进了什么迷障?
      他倒也不急,一来灵女总会来寻他的,二来他已身在鹿鸣山,国师不会也不能让他出事。
      姜承乾心中大定,只耐心等着将他引入这迷障的人亲自来找他。
      他倒要看看是谁敢如此放肆。

      “陛下。”
      哦,原来是国师大人在放肆。
      望着眼前这位鹤发童颜不知活了多久数十年如一日的南越国师大人,姜承乾罕见的闭了嘴,毕竟他这是有求而来,还是不要弄的太僵比较好。
      嗯,为了那小白眼狼,姑且忍一忍,年轻的帝王如此自我安慰道。

      “陛下还是请回吧。”
      山中多树,密密麻麻交错横生连日光都透不出几分进来,那青衫影站在一片深绿中越发显的葱翠欲滴,配着唇红齿白的俊俏脸庞,分外赏心悦目,然而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却是冷酷无情。
      “陛下所求,恕老朽无法应承。”
      哦,这个国师他不认识,还是打死算了,面无表情的皇帝陛下如是想。

      “国师既知晓寡人来意,便明白想要拒绝,如此三言两语是绝对不行的。”
      姜承乾忍着怒气,等着他的国师大人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李言一面上淡淡的,似是看不到年轻帝王的怒火,只伸手往天上指了指。
      “陛下所求,有违天意。”
      “寡人是天子!”
      “可终究不是天。”
      一道一帝就这么对峙着,一边云淡风轻,一边却是面沉如水,还是深潭。

      姜承乾拂袖转身离去,只听那讨人嫌的声音依旧从身后不徐不慢的传来。
      “陛下若要强行逆天,总要想想最后要受反噬的只能是谁。”
      姜承乾却是充耳不闻,只觉这鹿鸣山上下都讨厌的很,若不是碍着祖宗规矩,他定要拆了道观再夷平这山,晷影堂太过目中无人了。
      这一回他很快就走出了迷障,周身的树木藤蔓跟活了似的,挪身移步、收枝敛叶的往回缩,很快姜承乾的面前就开出一条林荫小道来,显然是下山的路,这必定又是国师的手笔。

      “姜阿天——”
      是灵女的声音,有人就敷衍的唤陛下,没人就姜阿天的叫,姜承乾从一开始的羞恼到了后面也就随她去,甚至还隐隐的觉得有些小窃喜,看,阿天多亲切。
      然而被同样叫着姜阿地的姜载坤并不这么觉得。
      灵女三两下就抓住了那猫的尾巴,正要开拔猛然想起皇帝被她丢下了。这可不得了,深山老林最容易藏着妖兽了,万一那姜阿天不小心被咬死了,她岂不是要赔命?
      哎,人族就是脆弱,也没心思拔什么尾巴了,灵女提着俩后腿就把整只大猫往肩上一甩,扛着一猫一萝卜四处寻起姜承乾来。

      姜承乾望着才一会儿不见就换了个造型的灵女,目瞪口呆。
      很大的一只猫,任何事物,一旦他的形体超过了人类一定的想象,便会让人觉得可怖,尤其是姜承乾的记忆里还有过这么一种猫,那是他还做着太子时遭遇过的一场暗杀,当时就有这么一只猫差点要了他的命。
      妖猫就妖猫吧,可那猫爪子上攥那么紧的又是个什么东西?白乎乎的一团。
      “这个啊,”灵女满不在乎的垫了垫肩,早就晕过去的令狐跟着晃了晃,连带着被吓崩了的大白萝卜也荡了荡,“好像是个萝卜。”

      “确实是个萝卜精。”
      听着那低醇温和的嗓音,灵女咦了一声,抬眼便见到一具熟悉的身影,“淼淼?”
      喵喵?又是个猫?姜承乾唰得转过身,只见万绿丛中一点红,此红太过刺眼,他下意识地就不喜,暗忖道,此人与他有恶。
      巧了,风淼也是这么想的,他瞧着姜承乾的一身白,又与灵女站的那般近,当真碍眼的很。

      “你怎么在这里?”灵女嘭的丢下那一猫一萝卜,拍拍手朝风淼走去,不等他回答就又接着问道,“是跟着我来的吗?”
      想想她就这么把人家丢在了灵藏阁,确实不太好,灵女抠着脑袋瓜,暗暗瞪了姜承乾一眼,就是那个皇帝,莫名其妙的把她困在了他跟前,哪儿都不能去。
      姜承乾没顾得上灵女瞪他的那一眼,只因他已经想起这人是谁了,毕竟能让灵女好声好气说话的人实在不多,再加上这一身红,太过恶劣的记忆立刻涌入脑海中,金陵城里阳光下,红衣相拥美如画,这可不就是他想撕了的那个男人?

      有些事有外人在场自然不方便说,风淼只是笑笑,见她因方才扛了一路猫和萝卜肩颈处的衣衫有些褶皱,便极为顺手的帮她整了整。
      “那令狐皮毛磕碜硬茬,仔细扎了手,那萝卜容易出虚恭,小心熏到了你。”
      啧,这腻腻歪歪的语气酸的姜承乾牙疼,他冷笑的撇撇嘴,当谁不会呢,腻着嗓子高声唤道——
      “阿灵,我们该回去了。”
      听着,是“我们”,是“回去”。

      淼淼一直都这么温温和和的,相伴多年,灵女也早已习惯他的嘘寒问暖,可姜阿天那黏黏糊糊的调调是怎么回事?阿灵又是什么情况?他这是又吃错药了还是被姜蛮儿附身了?
      灵女诧异转身,脸上的嫌弃实在太过明显,姜承乾大受打击,面上强撑着不显,冷哼甩着袖子直接越过两人就往山下走。
      这才是灵女熟悉的那个姜阿天呀,灵女耸耸肩,也没放在心上,一旁的风淼自然心情大好,原本打算给那皇帝的衣服上点“颜料”,这会儿也改了主意,决定不予计较。
      丢下还晕乎乎搂成一团的一猫一萝卜,三人就这么一路一跟着的下了山。

      “呀,我的猫给忘了,尾巴还没拔呢!”
      看着尾巴不能拔实在是手痒,好在她会速度很快,灵女对风淼招呼了一句“帮我看会儿他”就着手画了一道火灵门钻了进去,眨眼消失在眼前。
      姜承乾本就在李言一处吃了瘪,方才又在灵女面前被驳了面子,如今响当当的一句让那红衣男看着他,怒火再也无法忍住,直接朝着风淼攻去。
      凌厉的攻势快狠准,但是,也只是对于人类而言。

      灵女穿过火灵门便又回到方才丢下那俩小妖怪的地方,奇怪的是才离开了一会儿那俩小妖精就不见了,莫非是自己醒过来就跑路了?虽然有点可惜但灵女也并不是很执着,没有就没有了吧。
      正欲回去的灵女却在画火灵门的手刚起了个势时发现了不对劲。
      她闻到了同为灵族的气息,若只是普通的灵族她倒也不在意,毕竟这里是鹿鸣山,可她感受到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上一任灵女,对于上一任灵女的模样她早已不甚清楚,只依稀记得那人成天日的挂着个苦瓜脸。
      那人不是早死了吗?为什么还会活着?灵女向来是想不通便不想,做就行,她直接顺着那气息追了过去,干脆自己看个明白。

      踏出去的脚还没三步,便被火红的长衫兜头罩住。
      “淼淼……”
      “嘘。”
      风淼一手环住他的阿烙,另一手指腹贴在她的唇上,后者了然的住了嘴,任凭风淼借着宽大的衣袖罩住她,眼前一片红色的虚影,双眸眨了眨,只觉自己仿佛被他带着转了个圈,红衫撤去,睁眼一看,已是在山脚下。
      就好像她并没有中途又折回去过,只除了……额,姜承乾的衣服怎么有点怪怪的?

      十个李言一都比不过一个红衣男!姜承乾气的要爆炸,他从未受过如此大辱,还不能说!因此在灵女指着他的衣服问怎么回事的时候,姜承乾依然只是冷哼不理。
      “他运气不太好,”风淼倒是做起了好人,悄咪咪的同灵女咬耳朵,小声告诉她,“天上忽然飞过一群鸟,大约是鸟有三急,就直接就空解决了。”
      那语气要有多无辜便有多无辜。
      剩下的自然不言而喻,灵女噗嗤没忍住,见前方的背影倏地僵住,她也当即收声,本以为那位必然又要发脾气,没承想这一次如此能忍,倒也让灵女开了回眼界。

      姜承乾一路忍着这么一身加了“料”的衣服,在路过一片湖时,他勾唇笑笑,改主意了。
      “寡人要沐浴更衣,这衣衫既已污了自然穿不得,到底荒山野岭也不方便,不若灵女将寡人这身衣衫洗净,再用灵火烘干吧。”
      说着话的功夫当真就要宽衣解带起来,还未等灵女有何反应,风淼直接提了人腾空而起,直达湖中央处把人凌空丢下,姜承乾一入水下意识就要扑腾,却又被踩着头顶往底下摁。
      如此,他一冒头便又被摁了回去,几个来回,浑身湿透不说,鸟粪却也真的洗去不少。

      风淼眼见差不多了,便又把人提了上来丢回湖边,姜承乾已是反应极快,却也比不上那一位,热烘烘的干风呼的他睁不开眼,浑身冷热交替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要烘死人的热风停了,衣服也干了,只是虽洗清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到底雪白长衫不见初时模样,皱皱巴巴不说,痕迹也不少。
      而做完这一切的风淼,却全程风度翩翩面带微笑,还不忘朝着灵女示意,看,都解决了。
      他不是那家伙的对手,姜承乾心中明白,论黑,他哪比得上那个老妖怪?
      是的,姜承乾心中笃定,那红衣男子绝对不是个普通人类,方才他就毫不避讳地在自己面前使出了那些“招术”。

      *

      小剧场——
      姜阿天:本章全程都是老子在吃瘪!我不服!我要抗议!
      风淼:呵呵,早就提醒过楼上清醒一点
      绿绿:男人争风吃醋起来,啧啧

  • 作者有话要说:  草稿君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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