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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39 ...


  •   雪停风止,一切归于静默。
      陆压紧赶慢赶,等他终于落了地,焦土荒原并着天地间残留的戾气,无一不诉苦着这里在他来之前是如何惨烈的场景,除了那撮小火苗,视野所及之处早已没了活物。

      哟喂,脑壳儿疼,陆压搔了搔头顶上日渐稀疏显得单薄的丸子头,伸着脚尖将风淼拨了拨。
      “醒醒,我妹呢?”

      风淼就着他脚下的力道翻过身,大字型的摊在那儿。
      一身的红衫破烂不堪,血迹暗沉就着各种或腐蚀或焦黑,早已看不出原样来,苍白的脸上一道从额角划过脸颊的长痕狰狞可怖,发丝凌乱,连他最为宝贝的鸦羽都只剩下半截,也不知是遭过怎样的蹂躏才会如此。
      乍一眼见到这模样的定安君,倒把陆压唬了一跳。

      “完蛋,谁敢把你弄成这德行,我妹又要发疯了。”
      陆压啧啧叹着,忽然察觉不对,他上前钳住风淼的下颚仔细看了看那道长痕,分明是金乌真火的戾气所致。
      是谁做的,不言而喻。

      将下巴上的手挥开,风淼支撑着勉强坐起,手中还紧紧攥着另半截鸦羽,耳边是陆压絮絮叨叨的碎碎念,他似是听不到,只怔怔地对着手中的半截鸦羽瞧。
      羽烙魂魄不全偏强行归位,果然撑不住半刻钟就倒下,想到当时场景风淼这会儿还心有余悸。

      “喂,你倒是吱个声啊。”
      无人搭理的陆压搡了搡现场唯一的听众,风淼手往发上一抚将两片半截的鸦羽归于一处攥在手心中,踉跄着站起,淡淡道:“你怎么不干脆明天再来。”

      陆压立即讪讪地收回手,金莲宝塔示警时他正在佛法大会上昏昏欲睡,确实……确实慢了那么一刻半刻,他欲张口解释一下,可见那裹着破烂红衫的男子咳着血,怪可怜的。
      “还能出手伤人,看来我妹还活着,”陆压跟在风淼身后,见他走走停停好似在寻什么东西,也不妨碍他嘴上不停:“然而我妹连你都打,可见神智不清的厉害。”
      想当年他不过是嘀咕一句小火苗不好看,就被他妹追着一路狂揍。

      找到了,风淼吃力地弯下腰,拾起同样惨兮兮的红云火霞扇,抚着扇骨上的裂痕。
      身后聒噪不断,风淼小心翼翼的将鸦羽和扇子一起妥帖收起,转身叫停噪音源。
      “有东皇钟护持,阿烙暂时没事,但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找到她。”

      东皇钟?陆压忽然兴奋。
      “哇!我还以为那老东西跟着叔叔一起完犊子了,原来在我妹那?”

      听到了一些不太中听的字眼,风淼双眼微眯:“十殿下。”
      “打住打住!!!”陆压嗷嗷干嚎着捂住自己双耳:“我是要断红尘的,你这是存心要我不得清净!”
      说着开始闭眼给自己念起大日如来经来。

      将那念经的抛在身后,风淼拖着步子循着记忆里羽烙消失的方向而去。
      陆压有一点说得没错,现在的羽烙确实神智不清,当时她忽然软倒在她怀中,整具身体都成了一团光晕,风淼完全摸不到实处。
      而当那团光晕开始消散之时,叫风淼肝胆欲裂的是,他拼尽浑身解数也触不到半分。

      就在眼前人即将爆体陨灭的关头,应该是东皇钟又强行拘住她四溢的魂魄,勉强将她拼凑个囫囵。
      羽烙再次醒了过来,可睁开眼的是她又不是她。

      他扑过去想要看看她是否无事,却被对方挥掌拍开。
      “放肆!”
      那暴戾凶狠的眼神,仿佛眼前的自己不过是个陌生人,一声“阿烙”还未叫出口,又是一掌紧接而至,红云火霞扇忠心护主,随意的一击却叫青恒木做就的扇骨都震出明显裂痕。

      羽烙自己的青恒木,自是与她有些关联,她稍作停顿,总算没再挥出第三掌。
      风淼再次尝试靠近,羽烙放下捂住额角的手,忽然欺身逼近。
      这一回的目标,是他用以束发的鸦羽饰物。

      一只手攥住那一片鸦羽,另一只手却忽然握住先前动作的那只。
      就好像有两个“羽烙”在做着困斗,风淼望着她变幻莫测的脸色,忽而痛苦,忽而凶残,忽而还带着些茫色,眉心一点金光愈盛,双目也愈发猩红。

      终于,伴着一声压抑的、喊劈了的嘶吼,鸦羽被她断成两截。
      而用以阻止自己的那只手也从风淼的脸颊上划过,留下一道长痕。
      记忆的最后,是少女将他整个震开,他被定在了一片焦土上不得动弹,远处的那道身影,也渐行渐远。

      *

      月儿弯弯,满天星河。
      星光璀璨,照着不知归处的她。

      墨色锦袍上缀着不成图案的金色暗纹,松松散散地挂在身上,长发披散在脑后,没有任何饰物,只一尾长长的鸦羽混在其中。
      面色苍白如雪,眉心处的一点金光倒是一直未消,只是不再那么刺目,眼尾也带了点淡淡的绯色。

      羽烙停下本就迟缓的脚步,面无表情地立在湖边。
      这湖原本是一条长河,蜿蜒在两岸青山之间。

      她睁开眼时,仿佛刚从那不堪忍受的痛苦和屈辱中醒来。
      再次能够呼吸,只记得,她堂堂昭阳殿下,金乌血脉,却愚蠢地中了他人陷阱,被一掌拍了个魂飞魄散。

      积压许久的怒火无处可泄,那想要毁灭一切的欲望叫她只想将天地都搅个彻底。
      对于忽然扑过来的身影,她下意识挥开。

      已经没有理智可言,当下的羽烙也不需要。
      所有挡在她眼前的都要毁灭,又是一掌过去,却是拍在了她的青恒木上。
      羽烙不解的歪了歪头,她的青恒木,为何会护着那个人?

      想不通便不想了,既是她的,便凭她处置,包括那人头上的鸦羽。
      可是在她出手之际,仿佛有另一个自己在阻止,羽烙忽觉脑中锐痛。
      除了痛,她什么也不记得了。

      最后,应该是想要阻止的那个自己占据上风,她仰天嘶吼,将红衫影震开,踉踉跄跄地逃离此处,深怕自己又折回头去将那红衫影捏死了。
      她走啊走啊,不知自己是谁,不知身在何处,不知前往何方。
      浑浑沌沌,什么也不知。

      心中暴戾又起,这一次她不再压抑自己。
      几通发泄,远山被她夷为平地,长河叫她砸成深湖,就山而居的飞禽走兽无一幸免。

      她茫茫然向前走了几步,望着湖面上自己的倒影。
      与自己的倒影互相瞪着,羽烙动也不动,过了许久,平静的湖面忽地沸腾。

      又开始了,自苏醒起,她便控制不住金乌真火,本是用来护身的真火,如今最先灼伤的却是她自己,羽烙一头扎进深湖中,片刻便又浮出水面。
      区区人间湖泊,毫无效用。

      她开始暴躁易怒,又想将世间搅个天翻地覆。
      平原叫她劈出裂谷,湖水开始倒灌,直逼百里之外的城池,眼看又是一场生灵涂炭。
      陆压哇哇大叫地从天而降。

      *

      “小十一啊,你是要地府忙死啊。”
      陆压三两下擒住羽烙双手,哪怕仗着自己同是金乌不惧这真火,也叫他被烫了个哆嗦。
      赶时间,顾不得受伤过重行动不便的风淼,陆压扛起羽烙就直奔天池。

      天庭易主后,天池便也无人光顾。
      毕竟,除了金乌谁也受不住那九幽怨水的阴寒之气,只稍微意思意思,在奇来峰山脚外缘处派了几个天兵守着,还时常被笑做是发配流放之地。

      轻巧避过天兵,陆压在快要被烫成秃毛乌之前总算把妹妹按进了天池里。
      天池开始热闹起来,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
      山脚下唠嗑的天兵目瞪口呆,迟疑地你望望我我瞧瞧你,懵逼三连——有活物?有活物?有活物?

      很快又安静下来,天兵互相安慰,没事没事,继续唠嗑。
      风淼就在天兵们互相打气安慰中,也悄悄地混了进去。

      还未靠近天池,远远的就望见硕大的一只金乌伸着爪子死死的摁住天池里的少女,卯足了劲不叫她挣脱出来。
      三只脚都出动了,连翅膀都有节奏地扑腾着给自己加力,也只是勉强控制住那少女。
      风淼甚至觉得,他在一只金乌的脸上瞧出了“我要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劲头。

      少女终于不再挣扎,不是她累了倦了,而是被这天池泡了一泡,戾气渐消,总算舒坦一些了。
      她不再往上顶,而是整个人往池底一缩,潜泳去了。

      陆压气喘吁吁地也往天池里一趴,似是觉得这样不太舒服,他又翻了个身,改为躺着的姿势。
      肉滚滚的一只大金乌,就这么伸展着双翅浮在天池上,翘着三只脚,晾着自己的肚腹,仿若一条咸鱼。
      从前怎么不觉得,泡天池是如此享受呢?陆压不禁陷入沉思,想着想着,他发现自己有点怀念当年老爹一脚把他踹下去的感觉了。

      风淼目不斜视地略过存在感颇高的大金乌,只盯着羽烙方才潜下去的地方。
      “别看了,不泡个十天半个月她是不会出来的。”
      陆压恢复人形,落回岸边,还懒洋洋地拉伸了下胳膊腿,觉得自己出来太久该回去了,正要打声招呼走人,哗啦一声,天池里蹿出个身影。

      他才说不泡个十天半个月不会出来的羽烙直挺挺地站在他面前。
      陆压嘴角抽抽,他妹是不是专程打他脸的?
      羽烙不知道她哥心里想什么,只是面无表情的上前,一脚把他踹进了天池里,然后冷嗤一声,自己跳进去继续潜水去了。

      陆压钻出水面,撸了把脸。
      “你给我出来!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根本没疯!我跟你说我有证据!”
      除了他的嚷嚷,再无其他声息,连奇来峰都是安静的。

      过了半晌,风淼似是才发现身旁杵着个大高个,诧异道:“你怎么还没走?”
      陆压:“……”

      你河还没过呢就拆桥不觉得很不合适吗?!我可是你现世仅存唯一的大舅哥啊!我这个娘家人还没认可你呢你给我小心一点!
      尽管内心戏丰富多彩,陆压却只是抿嘴淡笑,念了一声我佛慈悲,挥了挥衣袖,往西边去了。

      北风猎猎,天池平静无波。
      终于只剩下他和她了,风淼心满意足地在天池边上等着,一如当年。

      他知道,阿烙现在已不记得他。
      他也知道,阿烙仍然魂魄不全,还未完全归位。
      他更知道,终有一天,他的阿烙会站在天池里,涉水而来,朝他伸出手,唤一声——

      “淼淼。”

      *

      小剧场——
      陆压:尼玛的!为什么!我妹还是比我强!
      风淼:阿烙还没完全归位哦。
      羽烙:我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

  • 作者有话要说:  嗯,卷三开始啦!
    就是紧跟着卷一结尾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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