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的小鹿乱撞》未未不知眠

5、第 5 章

　　陆落锦不喜欢霍正楠。

　　曾经他是感激霍正楠救了自己，可现在他对霍正楠的喜怒无常感到害怕，甚至产生了一丝厌烦。

　　他知道霍正楠是对自己存了什么样的心思，因此他很迷茫，不知道这是不是正常的。其实心里也更怕，要是拒绝了，霍正楠会对自己怎么样。

　　平心而论，陆落锦觉得霍正楠对自己还是好的。

　　给他吃给他穿，偶尔还会带他出去玩。

　　以前霍正楠还让陆落锦回学校念书，不过陆落锦脱离群体生活太久，自己融入不了，总是紧张不安，没去几天他就不肯去了。

　　那时霍正楠也不生气，说他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在家里呆着，没什么不好。

　　陆落锦倒是做的一手好甜品，一开始是家里的厨师教他，后来他自己都会钻研，半年的时间就做得像模像样。

　　陆落锦曾天真地想着以后当个西点师。

　　就是霍正楠知道了，笑他没出息，之后陆落锦便再也不说了。

　　他可以感激霍正楠，可以厌烦霍正楠，但他永远都不可能对霍正楠产生任何与“情爱”相关的情绪。

　　他还太小了，根本不知道爱是什么，也不知道怎么样算喜欢。

　　他曾经生活在黑暗无光的世界里，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希望，对于现在每日能够吃饱穿暖的生活，其实已经相当满足了。

　　如果霍正楠不对他产生这种念想，哪怕偶尔动手打他，陆落锦都是能够容忍的，也会继续将霍正楠当成恩人——可一旦霍正楠将这种想法表达清楚了，他就很挣扎。

　　他希望这样的生活能够维持下去，但如果这样的生活是需要他出卖身体换取的——那在霍正楠身边，跟当初被院长拖出去卖掉，又有什么区别？

　　只是自己这具身体特殊，正如霍正楠说的，除了他，可能真没有人能接受了。

　　陆落锦是双性人，先天如此。

　　父母重男轻女，本以为生了一个儿子，结果看清他到底什么模样时，差点昏过去。想动手术，但因昂贵的手术费跟医生也无法确定的成功率选择了放弃。

　　陆落锦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就被遗弃在了孤儿院门口。

　　他被装在一个纸箱子里，里面放着一袋开了封的廉价奶粉跟一张写了他名字生日的字条。

　　孤儿院里的男孩子并不多，总是来一个便很快被领养走。跟他一同在孤儿院里长大的，不是那些年纪稍大一些的女孩子就是一些身体上有缺陷的孩子。

　　陆落锦模样好，回回被挑中，但因为身体缺陷，最后谁也不愿意领他走。

　　再后来，陆落锦的年纪就变大了。而领养的人一般都希望孩子能将他们当成亲生父母对待，年纪大点的，有记忆了，总觉得养不熟了，所以陆落锦这个年纪的，又直接被略过。

　　他十四五岁的时候，倒是有一对来自荷兰的外国夫妇想要领养他。

　　但被院长压下了。

　　因为那时陆落锦已经长得很好看了，院长动起了歪心思，准备把他卖给某个口味猎奇的富豪。

　　就是年纪还太小，需要再养两年。

　　被蒙住眼睛堵住嘴巴，然后五花大绑扔上车的经历，陆落锦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讨厌自己这具身体。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比其他男生多了一个奇怪的器官，他就不会有这样的人生。父母就不会抛弃他，会有人家愿意领养他，他不会被院长当成商品一样准备贩卖，也不会遇上霍正楠。

　　也许陆落锦再长大一些，接触的事物再多一些，脑袋再聪明一些，就能察觉出来这不过是霍正楠对他的精神控制而已。

　　霍正楠就是欺负他年纪小见识少，轻而易举地用这类打压攻击内心的方式使得他自卑，以为霍正楠说的话都是真的。

　　但陆落锦活得太窄小了。

　　他始终被箍在孤儿院的一墙世界内，连正经学校都没有上过几天，哪里想得到这些。

　　他只知道，他憎恨这具身体，是这具身体使得他整个人生变得不幸。

　　***

　　霍正楠虽然脾气不好，动不动还爱动手，但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通常不会带过夜。前一晚刚骂了陆落锦，第二天上班前又非要把还在睡觉的陆落锦从床上捞起来，硬是要让陆落锦知道他要出门了，还要陆落锦说两句好听的话恭送他。

　　陆落锦没睡饱，感觉委屈，一巴掌按在霍正楠脸上要把他推开。

　　手掌软绵绵的，又没有多大力气，霍正楠被他打了个满脸也不生气，心里还越磨越痒，盯着人的睡颜好一会儿，才将他放回床铺然后出门去了。

　　陆落锦被霍正楠来这么一出也睡不下去了，闭着眼睛在床上硬躺了半个多小时，然后头重脚轻地起来了。

　　吃过早饭，陆落锦抱着一本厚重的小说出门。

　　照理来说，他早该习惯了被禁锢起来的日子，可大概是因为在外面待久了，知道了自由的好，渐渐就关不住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容易对一件事物沉迷。

　　对陆落锦而言，就是小说。

　　他没上过几天学，刚被霍正楠救出来时，认识的字都不多。

　　但他喜欢一切脱离了现实，带着古怪鬼气的黑暗小说，看起来饭都能忘记吃，而认字识句的水平也随着飞速上升。

　　陆落锦心里还是有些文艺气息的，再加上他成日在家待着，没有事情能做，最多的就是空闲时间。所以他常常能抱着一本小说，坐二十分钟地铁去一家哥特教堂造型的咖啡馆坐一下午，只因为他觉得那里的氛围最适合他看小说。

　　陆落锦不知道，霍正楠对他的控制欲已经快要超脱正常水平成为一个变态了。起初得知陆落锦爱去那家咖啡馆后，霍正楠硬是要将那家店买下来。

　　这件事霍言洐倒是知道，因为霍正楠乱来，逼着人强买强卖。人家不肯，他就把人家给打了，最后闹到霍老爷子耳朵里。霍老爷子气得不行，要不是霍言洐在中间拦着，老爷子非得用拐杖把霍正楠的腿给打断了不可。

　　当然，这咖啡店霍正楠终是没买成。

　　而霍言洐知道陆落锦的行程后并不着急，他不能自己出现，容易引起注意。

　　霍正楠不愿意把人给他，那就只好从陆落锦这边下手。

　　他叫来俞若世，让俞若世去接近陆落锦。

　　霍言洐手下有不少“隐形人”，平日里神出鬼没行踪不定，但霍言洐打个响指，就会出来为他跑腿做事。

　　霍言洐站得高，盯他的人多，许多事情都不方便自己出手做。

　　这时候，他就需要一些不易引人注意的虾兵蟹将为自己出力。

　　俞若世就是其中一个。

　　俞若世上门来领任务的时候，霍言洐正在家里的花园子里拨动兰花，难得的悠闲慵懒模样，穿着居家服，衣带未系，还垂在地上。

　　“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子，估计也没交过什么朋友，你去接近他，别让他害怕，就说要跟他做朋友，叫他信任你。”

　　俞若世二十五岁，这些年为霍言洐就差上刀山下火海了。还以为这回又是什么紧急任务派给他，没想到是找他跟小孩子做朋友。

　　俞若世一点都不想接，这任务太无趣了。

　　但霍言洐知道他最喜欢什么，接下去道：“酬金三十万。你要是做得好让我很满意，再给你三十万。”

　　跟小孩子交朋友就有六十万，俞若世又觉得这项任务鲜活起来了。

　　俞若世问：“老板，这么轻松简单的活，真交给我做了？”

　　霍言洐道：“你面嫩，显亲切，小朋友看了不会害怕。”

　　俞若世便懂了霍言洐是在打什么主意，还觉得能让他这么下心思，这小朋友绝对不是一般的小朋友。但他摸着自己的脸说：“老板，万一那小朋友看上我了可这么办？”

　　霍言洐一笑：“最好不要这样，不然我就切了你，当化肥。”

　　隔天，俞若世就出现在了陆落锦常去的咖啡馆里。

　　他一身学生气打扮，还特意戴了一副黑框眼镜用来减龄。

　　看到陆落锦第一眼，他就知道霍言洐喜欢人家什么了。

　　小美人谁不爱呢。

　　尤其陆落锦这样的，要是没瞧着不觉得有什么，一瞧见，就挪不开眼睛了。

　　陆落锦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

　　他正沉迷手上的小说。

　　一条从枯骨墓穴里爬出来的蛇，爱上了一个被钉在树上的人。

　　人告诉蛇，他做错了事，作为惩罚，他将被钉在这棵树上十年。然而到了第八年的时候，人跟树已经长在了一起，再也无法摆脱这棵树了。

　　人对蛇说，让我喝口你的血吧，你从墓穴出来，阴气森然，我喝口你的血，这棵树就会枯死，我就能出来了。

　　但实际上，人是打算吸干蛇的血，吞了蛇的心脏跟蛇胆，这样才能使树枯死。

　　陆落锦看得正紧张，因为蛇信了人的话，准备爬上树去，将自己的血献给人类。

　　就是在这时刻，俞若世走到了陆落锦面前，开口说道：“我能坐在这里吗？”

　　咖啡馆里静谧十分，只有搭配了小说内容的诡异鬼魅轻音乐，身边突然响起了人的说话声，陆落锦被吓了一大跳，连手里的书都没拿稳。

　　书就这么甩了出去，碰翻了桌上的咖啡。

　　最后书页被咖啡弄脏，杯子在地上炸成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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