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的小鹿乱撞》未未不知眠

16、第 16 章

　　霍正楠倒是没有怀疑陆落锦说的话。

　　他总以为陆落锦是不敢骗他的。

　　这样也好，他想着，不管霍言洐会不会对陆落锦有什么想法，至少陆落锦看着对霍言洐没什么兴趣。

　　但实际上，等回去之后，陆落锦开始认真思考自己是否应该给霍言洐发消息。毕竟霍言洐说了那样的话。

　　可他对霍言洐好像没什么话能说。

　　陆落锦清楚自己的人生很无聊，之前每日的乐趣不过就是看看稀奇古怪的小说罢了。现在倒是多了一个想要考证书的念头——培训班的老师说全部课程的学习结束之后，培训机构会颁发相关正规的证书，到时候他们就可以报名参加初级西点师的资格考试了。

　　陆落锦自己觉得自己做的点心还挺不错，老师也常夸他进步很快，他就觉得自己要是考个资格证，将来去做西点师还是很有希望的。

　　虽然霍正楠说他这个梦想没有出息，但他听老师说了，高级餐厅的西点师照样薪水很高。陆落锦倒不至于做梦做到高级餐厅这一等级去，可至少他不会因为自己这个梦想在霍正楠面前抬不起头了，他的梦想没有问题，是霍正楠这个人浑身上下的毛病太多了。

　　他目前的人生就两件事情，其他日常无聊琐碎，也不知道自己要是霍言洐说话是有什么能说的。

　　那天刚好课上学习做马卡龙，陆落锦照例是跟俞若世一组。俞若世做不来这些东西，基本都是陆落锦动手，做了几个卖相勉勉强强还算看得过去的成品出来。

　　因为淡粉色跟薄荷绿这两种颜色摆盘之后旋个角度意外是很成功的模样，陆落锦觉得挺好看，好像也是能跟霍言洐分享的日常小事。

　　陆落锦没想再加个滤镜什么，直接用微信的摄像头拍了。

　　图片发了过去，陆落锦还挺紧张的，想想自己该加一句文字，但该说什么好？

　　这下又懊恼自己动作太快了，不应该把照片发这么早，应该想好文字后再发的。

　　陆落锦这边正想着，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陆落锦下意识就回了头。

　　笑他的是个跟陆落锦年纪相差不大的男孩，大家都叫他小霖，他是这个基础班上成绩最好的学生，并且家里就是开西饼店的。

　　对方人高马大，高了陆落锦一个头，平日里就不太看得起陆落锦，见他在那里拍照，出口就刺道：“我说你一天到晚怎么就娘们唧唧的？做起事来又磨又蹭的也就算了，还拍什么照片？我看你长得不男不女的，做的事情也阴阳怪气。”

　　陆落锦愣了一愣才意识过来对方是在说自己。

　　对方的声音很重，一下子所有人的视线都往他身上集中了。

　　虽然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被人当众说什么，可的确很久没有人这么说过他了。那一瞬间，陆落锦感觉自己被拉回了孩童时期的场景，也是这样，好几个人围着他放肆取笑。

　　从头到脚爆发出了能叫人窒息死去的尴尬，他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或者干脆原地消失。

　　一旁的俞若世皱了眉——这是霍言洐要的人，霍言洐让自己来这里陪着小美人一起上课，也就是要他保护小美人的意思，谁要在这里欺负小美人，俞若世都能把他头拧下来。

　　俞若世擦手的抹布一扔：“你胡说什么？管你什么事？你算个什么东西在这里说话，哪里来的脸？”

　　对方看俞若世面嫩，也不怕，继续说道：“我哪里说错了，他难道不是一天到晚娘们唧唧的吗？哪里有男人像他这样的，怎么看都是女人，我他妈看着就恶心。”

　　陆落锦从来没跟人吵过架，此时此刻是真的一点都反应不过来了，因为对方的话又刚好扎在他自己最介意最难受的地方。

　　这不是他第一次被别人说像女孩子了，实际上他对自己的性别有时也找不准定位，虽然医学证明上他的性别仍是男性，但他的确有着难以启齿的缺陷。

　　可所谓的男孩子到底是该什么模样，女孩子又是什么模样。

　　难道他这样，就不能算一个男孩子了吗。

　　如果可以，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某一天性别能够成为一个无用的符号，这样人们都可以拥有自己将会成为的最真实模样，不必要为了性别而遭受别人的讽刺或怪异的打量。

　　而像他这样天生缺陷找不到定位的人，可能因此也能够活得轻松一些，所要遭受的恶意能少一些了。

　　俞若世见他们桌上还有用剩的面糊，二话不说就直接往人脸上砸了过去，一边骂道：“你他妈再说一遍，像女人怎么了？你他妈不是女人生的，不是从你妈子gong里爬出来的？你他妈野石缝里蹦出来的啊？”

　　对方被俞若世砸了个满脸，也想回敬，但被旁人的人拉住：“行了，别动手，你也真是的，好端端说人家做什么，人家招你惹你了？”

　　叫小霖的面子上挂不住，被这么一说，就立刻找到地方炸了：“我就是恶心他这幅样子，就是看了恶心……他妈的别拦我……”

　　里面声响太大，立刻有老师从外面进来了：“干什么，你们在做什么！”

　　俞若世立刻说道：“这人精神病发作了，要杀人！我要报警了！”

　　一听报警就不好了，毕竟是培训班，每天都有不少过来咨询的人，要是闹得警方来了，不管如何，必定受到影响。

　　老师忙来缓和场面了解情况，才压这剑张弩拔的场面。

　　最后事情了解清楚了，是小霖没事找事先招惹陆落锦——至于陆落锦是怎么进来的，内部都心知肚明。这下陆落锦在里面受委屈了，管理人各种安抚，生怕惹了他背后的大老板不高兴，一方面又立刻劝退了小霖，还打了一张公告贴了出来，公示这里不欢迎招惹是非的学员。

　　照俞若世的手段，是应该要把这家伙再揪住狠狠揍一顿的。但他看事情已经结束了，陆落锦就是受了点委屈，也没有哪里受伤。

　　他懒了，想着多一出不如少一出，就这么算了，最后没有将这件事情汇报给霍言洐。

　　陆落锦的确受大委屈了。

　　回到家还是没有办法缓过来。

　　虽然在外面的时候，培训班有人安慰了他，俞若世也帮他说了话，但他心里的委屈感并没有消下去——只是因为在外人面前，再委屈都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装出一副自己并不在意的模样。

　　可陆落锦很在意，无缘无故被人这么说了一顿，他心里特别难受。

　　偏偏身边又没有一个可倾诉的人。

　　陆落锦觉得自己失败极了。从小到大吃了这么多苦，到如今，却还是连这样的小事都承受不住。

　　那时候，陆落锦的确是委屈地不行，呆坐了很久后，给霍正楠打了电话。

　　其实他清楚不能将这件事情告诉霍正楠，依霍正楠这个暴脾气，会给他出气是肯定——但因此去给培训班施压的可能性更大，说不定还会就此不让他去培训班上课了。

　　结果那回霍正楠接电话很快，大概是因为陆落锦很少主动给他打电话，霍正楠的心情甚至能说还有些不错：“喂？怎么了？”

　　陆落锦话都在嘴边了，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太委屈，就是想找个地方说说。

　　是实在没有其他合适人选，才找到霍正楠的。

　　奈何他心里也清楚霍正楠并不是适合的倾诉人员。

　　他不能说。

　　见陆落锦那边一下没了声，霍正楠又问了一句：“怎么了还不说话？这个点找我什么事啊？”

　　陆落锦赶紧偷着深呼吸了一口气，最后说道：“……没什么事情，就想问你今晚什么时候回来……”

　　霍正楠难得没说什么不中听的话出来：“我这边陪朋友呢，晚上晚些才能回去，你自己早点睡，别熬夜看小说了啊，听到没？”

　　“……嗯，知道了。”

　　霍正楠根本没有听出陆落锦的语气是否哪里有不对劲，陆落锦话音落下，他也同时挂断了电话。

　　听着嘟嘟忙音，陆落锦没缘由地更加难受了，莫名都有一股冲动，将这支霍正楠送的手机砸烂了才好。

　　但他到底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神情木木地去看微信，倒是看到霍言洐回复了自己的那条消息。

　　霍言洐：嗯？这是你做的甜品吗？

　　那刻陆落锦想着，要是自己将这件事情告诉霍言洐，霍言洐会安慰自己吗——只是最后明白过来，这样的事情并不适合告诉霍言洐。不说他没有理由去向霍言洐寻求安慰，也许霍言洐会反过来觉得他懦弱无用。

　　最后想了想，他回复霍言洐：是啊，今天课上做的，我觉得自己做挺好的。

　　但霍言洐看到这条消息是在很久以后了。

　　而陆落锦给霍正楠打电话的时候，其实霍言洐就在边上——他们就在一块儿打牌，霍言洐看着听着霍正楠接了那个电话。

　　虽然霍言洐没有听到电话那端是谁的声音，可听着霍正楠的话，就确定这个人该是陆落锦了。

　　霍正楠挂了电话，有人打趣：“哟，这是谁啊？小情人来查岗啊？”

　　不知霍正楠是有意无意，总之那话在霍言洐听去略显刺耳：“哎，家里的那个，年纪小，就特别黏人。”

---

作者有话要说：　　霍言洐：好气哦，但还是要保持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