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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吉虫阿软 ...

  •   话说秋棠,头回去外头办事,心底按捺不住的兴奋。她先找国公府护卫队长霍将军,要了个瘦小不起眼的小兵,给他改名叫阿青,加上秋桂,三人一起去大清寺。

      三人在寺中转了大半天,回城时天刚暗下来。阿青暂且歇在客栈,秋棠秋桂回府禀报。

      “小姐,三了师父果真不见了,听寺里的和尚所言,已失踪小半月。不过大清寺的方丈说,三了师父圆寂了。在三了师父的禅房找到一封留书,上头写着一句话:弱水三千,非死难渡。”

      “弱水三千,非死难渡……”萧纬默默念了两遍。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大师真的死了,为了阻止那个妖胎出世。

      “可还有什么稀罕事?”

      秋棠摇头。

      萧纬转而看向秋桂。

      秋桂凝神忖度片刻,犹豫着回道:“我看到禅房偏院有个小沙弥,叫灵童,不爱说话。我也说不出他有什么稀罕,就是觉着跟其他和尚不一样。”

      灵童?萧纬想了想,前世没听说过此人,观察下再说。

      “好,以后隔一阵就去大清寺瞧瞧。尤其要注意跟我一般大的女子。还有那个阿青,摸清楚他家里的情况。用人不外乎三样,动之以情、诱之以利、或用权势碾压,情为上策利为下策,三者亦可兼用。以后所有当用的人都得把握好。”

      “是。”秋棠心口一阵发热,姑娘是在栽培她。从前小姐喜欢打架,她替小姐递鞭子;如今小姐喜欢组团打架,那她更得鞍前马后。

      士为知己者死,从此,小姐不只是小姐,更是她敬重的主人。

      萧纬交代完,不再多想。按照前世轨迹和喜欢藏在暗处的习性,周韵音不会在这时候出现。眼下只是预备着,以防万一。

      沐浴之前,萧纬走到靠窗的矮几上瞧那只螳螂。白日里,秋莲照她吩咐给螳螂搭了个小窝。

      一个尺来宽的圆簸箕,垫上一些枯草,秋莲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外头草丛抓了几只小飞虫。
      可这会,顺着糊窗白纱透进来的蒙蒙光亮看过去,螳螂了无生气。

      萧纬伸手摸上它三角形小脑袋,螳螂一动不动。

      “秋葵,你快来看看,它是不是死了?”

      秋葵飞奔进屋,看了半天也看不出这东西是死是活。

      结结巴巴道:“小姐,太子殿下好像懂这些鸟啊虫的,要不明天请他瞧瞧。”

      这话让萧纬郁闷不已。秋葵没说错,那糊涂蛋可不就是爱养小宠物。

      “你去哥哥那边一趟,让他明日早点带殿下过来。”

      辛苦挨到天亮,萧英早早进宫接秦壁。梅皇后允了,让六喜跟着一起出宫。

      他们一走,梅皇后便去御书房找平帝。

      “皇上,臣妾心里甚是不安。壁哥儿这样胡闹下去,可怎么得了?”

      平帝不以为意。“怎么胡闹了,朕瞧他乖巧得很。”

      “皇上,您太纵着他了,日后可怎么办?他将来登基,难道也能成日玩耍嬉闹?”

      梅皇后的担忧全是出于一副慈母之心。秦壁是她和平帝的老来子,亦是唯一嫡子,出生不久便封了太子。比起上头的兄弟,秦壁算是格外受宠些。

      可那几位王爷个个年富力强,万一日后有不臣之心,壁哥儿如何能对付?

      想到这个问题,梅皇后无法不担忧。却又不能明言,毕竟那些儿子也都是平帝的血肉,身为一个父亲,他想保全所有手指也无错。正如他所言,只有壁哥儿做皇帝,才能让他所有儿子都活着。
      况且,他是真心疼爱心无城府的壁哥儿。

      “你又来了,他还小,朕希望他能开开心心玩几年。将来的事朕自有安排。壁哥儿是朕最疼的儿子,江山定是要交给他的。他不够强,不够狠,朕替他找个厉害媳妇不就行了。你就安心吧。”

      平帝刚下早朝,已过半百之数的身体渐渐显出颓势。再加上那群儿子正是他心病所在,说着说着颇为不悦。

      梅皇后不敢再多问,回到荣华宫独自苦思冥想。

      听皇上的口气,似看中阿软那丫头。也好,有萧家坐镇,那几个成年皇子翻不起什么波浪。虽说……

      梅皇后的心思暂且按下,那边秦壁已大摇大摆进了萧国公府,那股促狭样引来萧英一阵笑骂。

      可别说,今日是萧纬邀请他来的,他那个得意劲儿就甭提了,只差没放串爆竹昭告天下。

      秦壁昂着脸进了燕子坞,然后晃动手指指点江山。

      “快,去弄点苹果皮来。瞧瞧你喂的这些,它根本不爱吃,饿都快饿死了。回头捉虫的事交给我好了。”

      “这个窝哪行?得弄个箱子,差不多比这高点吧。”

      “啧啧,又是草又是花,你们这不是养螳螂,是给它穿衣打扮。”

      “箱子打孔,得摆在通风处,里头放几根枯枝条,它喜欢倒挂着。”

      ……话匣子一开便收不住,惹来萧纬好几下眼刀子。

      “多谢殿下指教,我们几个哪养过这小东西,还是您懂得多。”秋莲连马屁都拍上了。

      秦壁嘴角的笑容越发能钩上两斤肉了。

      “嗯,还是你这丫头有见识。”

      “那是不是得给它起个名字?”秋莲仰起脸问。

      秦壁对着虚空一捶拳:“对,是得有个名字。干脆就叫——阿软。”

      阿软,阿软,这名字好。但只有他一人能叫。

      秦壁暗暗得意,嘴里却故作正经道:“就叫吉虫吧。阿软,这个名字怎么样?”

      萧纬懒怠理他,只专注看那只害她担忧整晚的小东西。螳螂能动,她也放心了。

      隔天,秦壁干脆搬进国公府,美其名曰奉旨抄经来了。

      其实是他缠着平帝,要在国公府住一阵,这才找了个练字的名头。平帝这个宠爱幼子的老父亲竟然不着调地同意了。国公府的护卫队为了保证太子殿下的安全,不得不将主力调到燕子坞外。

      萧纬看着一件件家具搬到燕子坞,头都大了。

      先搬来一张书案,秦壁说写字用;跟着是张矮榻,秦壁说中途休息用;再来是煮茶的炉子……
      他怎么不将整个皇宫搬来。

      原本就不宽阔的陋室,如今显得十分逼仄,进出还得找条够粗的缝。

      萧纬对他的厚颜无耻,再次有了新的领悟。

      她冷冷瞪着秦壁,希望他能像第一天那般,被她活生生气走。

      秦壁确实害怕她凉飕飕的眼神。他也不正面看萧纬,而是走到窗口那个木箱,对着里头的吉虫说话。

      “阿软阿软,我搬来和你一起抄经了。你高兴吗?我在宫里好寂寞,都没人陪我玩。”秦壁说着皱起眉,“也不是没人,可那些人,反正都假模假式,好没意思。我只喜欢跟阿软玩。”

      萧纬蓦然鼻头发酸。

      她知道他的寂寞。

      平帝是个守成的勤恳帝王,不好大喜功,治国最讲究“无为”二字。他的所谓无为,实质是无太多谋求建树的野心,只要政绩不比上任皇帝差,即可。

      然而平帝生育能力强,从及冠到半百,膝下共有八子。前头七子性情禀赋各有千秋,几乎个个皆是神仙之姿、人中之龙。

      大皇子生母出身低微,听说为人外强中干,在平帝面前彬彬有礼,出了宫却很是暴躁;二皇子,即前太子,乃是梅皇后头胎,幼年已显出钟灵毓秀之质,聪颖非常,然则聪明太过,也是个争强好胜的主;四皇子,母家乃前内阁大学士沈青,沈阁老家,早年沈青备受平帝信赖。

      三个皇子,一位心腹重臣,还有连带着十多家大小官员,因夺嫡之战统统一夕覆灭。

      那约莫是十多年前的事,萧纬彼时尚未出世。只是听金夫人提过一次,平帝因为彼次风波元气大伤,连去后宫都淡了。只除了让太医院为梅皇后调理身体,加上太一宫进献的助孕药丸,终于,梅皇后高龄怀上秦壁这个宝贝疙瘩。

      秦壁一生下便得了平帝立储的口谕,三岁封为太子。那一年,排行三、五、六的三位皇子,安王、靖王、英王,都一改争斗之势,开始夹着尾巴做人。

      除了这三位,还有七皇子秦镶,比秦壁年长四岁,生母乃是柳妃。

      上头的哥哥除了七皇子,几乎都比秦壁大近二十岁,素来不亲近。平帝为了一群儿子不争皇位,害怕再养出一个能力卓绝却不能容人的太子,就纵着秦壁单纯爱玩的性子,让翰林院用圣贤之道、孝经之道替太子讲学,将秦壁养得对人心毫无防备。

      可以说,平帝是将秦壁当成百姓家的儿子在疼。

      而梅皇后,因先太子的死,心底早已存着解不开的心结,教养秦壁时难免矫枉过正。两个乳嬷嬷对太子说的最多的话便是,宫里任何人都不能信,尤其是几位王爷。

      帝后二人,一个说皇宫是家,你要敬父母兄长;一个说宫里危机四伏,谁都别信。

      一个纵着他玩乐,一个禁着他出宫……

      帝后两人南辕北辙的教导,别说一个孩子,即便是大人,只怕也无法决断,究竟该听谁的。秦壁在宫里一个可靠的伴都没有,如何能不寂寞?

      所以他从小到大总是缠着哥哥和她,她们是的的确确两小无猜。

      萧纬只能无声而泣。这人赶又赶不走,上辈子的痛又忘不掉,心都要被他撕成两半了。

      秦壁对萧纬千丝万缕的心绪一无所知,仍傻兮兮在那逗弄吉虫,一边撩一边自言自语。

      “阿软,我跟父皇说你的字写得很好,从明日起,你可得教我写字。我要写得和你一样,写上八九天就不写了,到时候回宫直接拿你的顶上。反正,父皇也让我抄感应篇。你写得快,你可要替我多写几篇。”

      听到这,萧纬再也绷不住了,破泣为笑。

      秦壁瞬间一跃而起,冲到萧纬跟前摇头晃脑。

      “阿软你笑了,若再生我气,你就打我一顿,不行就打两顿,打到你消气为止。我不爱你瞪着我却什么都不说,以后你要天天对我笑,不然我就不帮你养吉虫。”

      “不养就不养,我找别人帮忙。”

      “你找谁帮忙,我揍他。”

      “你连我都打不过,能打得过谁?”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俨然回到落水之前的亲密无间。

      秦壁夜里跟萧英睡在一屋,白天萧英去军营训练,秦壁就待在燕子坞,缠着着萧纬闹腾。

      各种吃的、用的、玩的,流水儿似的往燕子坞送。皇后娘娘还特地送了个御厨过来。

      燕子坞成了府里最热闹之处。有秦壁在,萧纬也不好继续茹素。故而金夫人也对秦壁搬进府十分满意。

      如此这般,萧纬忽而冷冰冰、忽而凶巴巴,秦壁也随之忽而失落、忽而振奋。周期性发飙配上周期性抑郁,总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人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甚至,秦壁都快养成习惯,萧纬每天不骂他两句,他浑身不舒服。这阴盛阳衰的形势,连萧英都快看不过去了。

      萧英暗地同妹妹说了两回,结果徒劳无功,那两人该咋样还是咋样。最后萧英干脆随他们。

      日子飞快,不知不觉萧纬归来已有一月之久。

      偶尔发呆时,她仍忍不住猜测,周韵音在被周太傅收养前,究竟叫什么名,在哪里,做些什么。
      再者就是,她们到底什么仇什么怨,令得她如此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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