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有恶犬》夕夕宝鱼

6、第六章

　　“给你！”
　　申奥两指夹着张百元大钞，在看到萧柏的第一眼就伸到他鼻子前使劲挥了挥。
　　萧柏后退一步才看清申奥手里的是什么:“我没那么多零钱找你。”
　　“谁要你找钱了？”申奥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其他的算利息了！”
　　萧柏又后退一步:“不要。”
　　申奥啧了一声，直接把毛爷爷塞进他他衣领里，“剩下的你给我们买水喝吧。”

　　申奥塞完就走，犹如在青楼里睡完姑娘满意地塞了赏银的二世祖，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任何云彩。

　　萧柏不明白他为什么对自己的衣领这么感兴趣，皱着眉从脖子处掏出那一百块钱。

　　一百块钱可以买三件农夫山泉，一件有24瓶，总共72瓶。他请学生超市的小哥帮他一起搬回篮球馆，又送给小哥两瓶，还剩下70瓶。

　　每个人喝完剩下的塑料瓶，学校倒垃圾那的大爷收一毛钱两个，总共大概能卖3.5元，自己留下2元，还能还给申奥1.5元。
　　萧柏盘这样算了一下后，就一边帮教练监督球员训练一边用余光留意着每个球员喝完的矿泉水瓶，每有一个喝完的矿泉水瓶被捏扁着投进垃圾桶，就有拾荒者萧柏默默走过去把它从垃圾桶里捡出来再放进大塑料袋的身影。

　　“他在干什么呀？”申奥他们几个高二的在打3v3，中场休息的时候，在亲眼看到自己扔进去的塑料瓶被捡走后，他不解地问张驰。
　　“卖钱吗？”张驰也不大明白，“我听说学校倒垃圾那有个大爷专门收这个。”
　　“多少钱一个？”申奥又旋开一瓶矿泉水的瓶盖，咕咚咕咚地灌水。
　　“一毛？还是两毛啊？我不清楚。”张驰用自己的生活常识推断了一下:“应该是一毛。”
　　“才一毛？！”申奥吃惊地看着乐此不彼地捡着塑料瓶的萧柏，“那他捡这么点能卖几个钱啊？”
　　“他……可能家里缺钱吧？”张驰继续用自己的生活常识推断:“可能是得自己挣生活费，有一点是一点。”

　　萧柏快乐地按计划捡着塑料瓶，不知道后面内心戏丰富的两个人已经为他配上了“小白菜，地里黄……”的凄凉配乐。

　　特别是申奥，此时他好像忘了上周五晚上自己被萧柏用柚子给摁哭了的事，眼里只有他那自强不息的身影。
　　“那咱们……多喝几个？”

　　“喝……喝吧。”张驰又拧开一瓶矿泉水。

　　于是在这个平常的放课后，其他球员都纳闷队长和副队长是不是在进行什么喝水比赛还有上厕所比赛，两个小时的训练时间总共喝了十瓶水，上了七八次厕所。
　　队长和副队长可真是……童心未泯哈。

　　不过多亏了他们两个变身水桶，萧柏顺利地攒够了六十个塑料瓶，他收好剩下的十瓶农夫山泉，把它们放进休息室，然后拎着大塑料袋去卖废品。

　　当大爷从他那沉甸甸的，装满着硬币的小布袋里捏出来三个放进萧柏手里的时候，他忍不住扬了扬嘴角，第一次赚钱的感觉，好像还挺好的。

　　萧柏把那三个硬币排成一排铺在手心里，挨个拿起来看，一个09年的，一个12年，还有一个01年的。
　　01年的，申奥成功那一年？
　　萧柏嫌弃地用手指把那枚单独捏出来，剩下两个放进口袋。
　　就把这个还给申奥成功那一年出生的申奥吧。

　　萧柏回篮球馆的时候，球队的人都走了大半了，不过申奥还没走，他喝了太多水，有点犯恶心，正坐在看台那吃从李南翎那要的一块巧克力。

　　他一边嘎嘣嘎嘣地咬巧克力一边刷微博，自己那粉丝团怎么两天没更新了，现在的粉丝这么不称职吗？

　　申奥正郁闷着，突然感觉到一个什么凉凉的东西顺着他脖子往衣服下滑，吓得他把手机一扔，连忙去抓，最后在裤腰那成功拦截，掏出来一看:“操！哪来的硬币啊！”

　　“还你的。”
　　萧柏站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他刚刚扔过来的手机。
　　“还我的？你什么时候欠我的？”申奥先把手机从他手里抢回来。
　　萧柏懒得向他解释，改口道:“送你的。”
　　整个一面瘫版“我捡垃圾养你。”

　　“送、送我？”申奥疑惑且吃惊，这该不会是他卖塑料瓶的钱吧？

　　萧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怎么觉得现在申奥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像一种什么大狗的湿漉漉的眼神。
　　“嗯，送你。”他同样懒得多想，转过身走下看台。

　　申奥站在原处继续用湿漉漉的眼神目送他。

　　“张驰！”申奥挥挥手把正要走的张驰叫过来。
　　“怎么了，心情不错啊！”申奥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张驰一眼就确定现在他脸上的是“喜”。
　　“给你看个东西，”申奥把那枚硬币递给他:“捡塑料瓶的送我的。”
　　“萧柏？”张驰吃了一惊:“这可是十个塑料瓶啊！”
　　“哼哼。”申奥嘚瑟。
　　“我瞅瞅。”张驰稀奇地翻看着这枚硬币，企图找出点玄机。
　　“我知道了，这一块钱是2001年生产的，你看看。”张驰又把硬币还给他，“他这还挺用心的。”
　　申奥急忙拿回来凑到眼前看，还真是！

　　“高兴了吧？”张驰看着申奥咧开的嘴，明知故问。
　　“还行吧。”申奥故作矜持地点了点头，拿着那枚硬币不知道放哪，放哪都怕掉，最后抠开手机壳放进去夹着。
　　“他上周五可还拿柚子盖你呢！”张驰提醒他。
　　“操！你不说我还真忘了！”申奥终于想起来这茬，他皱了下眉，为难的表情只维持了几秒，“算了算了，就当他将功补过了。”
　　张驰:“……一块钱就能将功补过，你还是不是个合格的富二代了？”
　　“你他妈的又想死了是不是？”申奥的狗脾气又上来了。
　　张驰秒怂:“礼轻情意重！礼轻情意重！”

　　“今儿晚上请你吃饭去。”申奥去车棚取了他的坐骑，一辆亮黑色的specialized无线变速山地车。这是他继父去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还挺合他心意，申奥天天骑着来上学。
　　“今天不行，”张驰有点抱歉地看他一眼:“我大姨来我家了，我妈都给我打三个电话让我早点回去了，你……”
　　申奥长腿一扫跨上他威风凛凛的坐骑，烦躁着打断张驰接下来的话:“知道了，谁没个亲戚啊，我还两个爹两个妈呢，走了！”
　　两个爹两个妈的申大队长牛气哄哄地骑车把张驰甩在后面，只给他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申奥不愿意回任何一个家吃饭。
　　亲爹后妈那个家因为他天天被搅得天翻地覆，去年后妈终于怀孕了，孕期准备第一条:把他这个祸害送走。然后他就从B市来到了N市，一送就被送到了十万八千里外的亲妈后爸家。
　　后爸对他没得说，反正比那个天天惦记着亲爸财产的后妈好一百倍，但他还是不愿意回家吃饭。没什么别的原因，就是尴尬，三个人都尴尬，自己就像一个突然闯入他们二人生活的电灯泡。不过他这电灯泡长着一米三的大长腿呢，走远点还不行吗？

　　申奥骑着车四处溜达，本来想好了请张驰去吃自助，现在张驰不能去，他一个人又不太想吃自助了，干脆沿着路边找顺眼的餐厅。

　　顺眼的餐厅还没找着，先找到了刚刚有点顺眼的萧柏。

　　萧柏站在一个摆在路边的小摊前，破旧的三轮车上放着一个乌漆墨黑的大炉子，这炉子像蜂窝煤似的，里面密布着婴儿拳头大小的梅花状孔洞。一个三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先是用大铁勺挖了一大坨面糊，快速地浇进每个孔里，然后盖上铁饼一样的炉盖，抓起两个长柄颠倒，让面糊挂上每个孔洞的四壁。男人身材健壮，双手撑起炉子时，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不一会儿，他放下炉子，打开铁盖，再向每个刚成型的面糊椎筒里填上满满的红豆沙，最后撒上一层小元宵和葡萄干。

　　“喂！”申奥骑到他身边来了个炫酷的漂移。
　　萧柏被他吓得脸色发白，立刻躲开一大步。
　　申奥得逞之后开心地大笑，笑完还寡廉鲜耻地问萧柏:“帅吧？”
　　萧柏一脸冷漠:“不。”
　　“你这个人真的欠打，”申奥瞪了他一眼，看他专心致志地在等炉子里的糕点完全烤熟，好奇地发问:“这是什么？”
　　“梅花糕！”老板热情地抢先回答他。
　　“好吃吗？”申奥吸了一口空气中的香甜。
　　“不好吃你朋友会天天来吃吗！小同学你告诉他好不好吃！”大叔被他的疑问句给刺激到，转头让忠实顾客萧柏作证。
　　萧柏只好看着申奥点点头:“好吃。”
　　但他的面无表情让大叔不太满意，“小同学，怎么都没点表情啊，你这哪有说服力！”
　　“他面瘫！”申奥也会抢答，他抬起胳膊想搭在萧柏肩上，发现由于身高差的原因自己得瘸一条腿才能做到，只能往上走搭在萧柏脑袋上。
　　“老板，这一锅我都包了。”
　　“不行。”萧柏被申奥压着脑袋，连抬头冷眼瞪他都困难，“这里面有我的。”
　　说完他猛地低头让申奥差点趴在那一锅梅花糕上。
　　“卧槽！你他妈是要害死我啊！幸亏我腰好！”申奥先是惊魂未定地喘气，继而咬牙切齿地怒视萧柏。
　　“别打架别打架，我再给你们做一锅！”大叔为自己突然的抢手幸福地苦恼。
　　萧柏也没想到会这么惊险，知道是自己反应过度了。他向来睚眦必报，但也恩怨分明，于是抬头看向申奥:“对不起。”
　　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是终于被正眼看了一回，申奥的气也消了大半。
　　他发现，萧柏的眼睛还挺好看的。
　　“算了！”申奥扫码付了整锅梅花糕的钱，然后重新骑上他的山地车，“都送你了，我才不爱吃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