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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宣泽篇八 ...

  •   毕辰觉得自己要死了。
      就连上次张丽丽的事情都没让他觉得这样接近死亡。
      而且最关键的是说不定可以救毕辰一命的稻草陆泽突然不知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你知道吗,陆泽。”
      在毕辰快要被头发缠到脖子上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一句熟悉的声音。他挣扎着往声音的来源看去,果然看到了站在地缚鬼身后的陆宣。
      陆宣站在那儿,地缚鬼也完全没有要管他的意思。
      “这一切都是你活该的,”陆宣面无表情地说着,“你该死。”
      他该死管我什么事?哦不对,好像还挺管我的事的。
      不过毕辰现在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密密麻麻的头发已经爬到了他的脸上,甚至还想往他的嘴里钻,毕辰咬着牙把嘴闭紧了,但是却因为那些缠在他脖子上的头发越发地开始喘不上来气。
      妈的白鲤本这个骗子。
      毕辰完全被裹住之前只想起来骂了这一句话。
      另一边,陆宣看着毕辰完完全全地变成一个黑球,脸上的表情却开始变得阴晴不定。
      因为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听到陆泽有任何一句回应。
      陆宣咬着牙:“你就这样死了算了。”
      “可不能算了。”
      这声音来的突如其来,着实吓了陆宣一跳。他赶紧往侧面看去,白鲤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旁边小花坛的石阶上,支着下巴笑着看向这边。
      “你知道你给我惹了多少麻烦嘛小陆宣。”白鲤本说着缓缓抬起了左手,指尖扣着个罗盘一样的东西,“还好提前有点准备。”
      “就是可惜了这个半生灵体。”说着,白鲤本把罗盘往地缚鬼和毕辰中间一抛,然后就见这罗盘浮在半空中并且停在了地缚鬼的眼前,一股黑烟同时缓缓地从里面飘了出来。
      看见了这黑烟,那地缚鬼突然没了心思继续缠毕辰,声音也由着刚才咯咯的笑声变成了低哑的嘶吼,从眼眶和嘴角流出的黑东西越来越多,用头发拽着毕辰的那个黑球就一头撞进了罗盘里。
      “恶鬼?你不可能还有恶鬼!”陆宣似乎知道了这是什么,“上次在那个地下室明明已经把这地界所有的灵体都收缴了!”
      “真是……”白鲤本嗤笑一声,从台阶上站了起来,“还收缴灵体,你知道你捣鼓出来的这个东西是什么吗?”
      “不就是一个吃恶灵的地缚鬼!”看着地缚鬼的消失,陆宣一阵火气上涌,这都第几次了?怎么这个白鲤本什么都要来掺一脚,“他缠上陆泽还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吗?”
      听了这话,白鲤本又笑出了声:“陆国涛真是太自以为是了,就这样还敢说什么孩子都教育好了。”
      “你说什么?”听到了自己父亲名字的陆宣脸色更阴沉了,本来就握着手里的一个筛子猛一摇,身后一个树直接被连根拔起,朝着白鲤本就呼啸而去。
      白鲤本稍微偏身就躲了过去。
      “别急,你先听我讲个故事。”白鲤本正回身子说道。
      “滚出去讲。”陆宣也没跟他废话,手臂再一次地往前一挥,身后只要是能飞起来的东西全都忘白鲤本身上招呼过去了。
      白鲤本对于陆宣这种态度倒是无所谓,反正一边躲着也一边不耽误他说话:“明朝万历年间在鲁东地区有个县知府的小儿子,从小便娇生惯养为非作歹,仗着自己爹有权有势也做尽了欺男霸女的事情。”
      “周遭百姓苦不堪言却又只能忍气吞声地受着,而后来更过分的是靠着他爹和他吏部给事中的舅舅,硬生生给他塞进了提举司做了个从六品的不大不小的官,自那之后更是变本加厉无恶不作,甚至因为想要私吞官银整出了不知多少人命。”
      “直到后来有一天,他爹在进京的时候马车从山崖上滚下去摔死了,他舅舅因为贪污受贿被打进了大牢。没了庇护的这人终于被早就逮着机会不断弹劾一贬再贬,最终家道沦落被百姓乱棍打死在街头。”
      “可是故事到这里还没有结束,他在死后也没有走入轮回道,而是因为作恶太多被罚镇守在鲁州地区惩处恶灵将功抵过,每每处置一个恶灵就会让他的元神变小一些,直到化为胚胎才可重新转世投胎。”
      白鲤本说着说着就不想再躲了,把手臂往前一推,嘭的一声接住了飞过来的一个石狮,手上一使劲就把面前的这块大石头直接拍裂开来,变成一堆碎石块落在地上。
      “换句话说,这几百年来山东早就就没有那种只停留个把月来吃恶灵的地缚鬼了,所有的恶灵都是他一个人鬼清理掉的。”白鲤本看着陆宣,对方似乎有听进去了他在说什么话,手上的动作已经慢了很多,“这是一只凶性极高的镇地灵,他本就是恶鬼化的,又斩杀了几百年的同类,如果你不动他还好说,但是如今你引他出来却又将这里的灵全都收缴,他急于转世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那又怎么样,不管他是什么反正都是清缴恶鬼的,”陆宣说着手上的动作完全停了下来,“更何况他现在已经缠上陆泽,就算你把它收进罗盘也已经晚了。”
      “是吗?”白鲤本一笑,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纸人放在手心上,接着就看到小纸人晃晃悠悠地从他手掌上站了起来,“来,说个话。”
      “日怎么这么晕……白鲤本?”陆泽的声音忽然从纸片人中传出来,“你怎么进来的?”
      “陆泽?”陆宣直接愣住了。
      陆泽似乎也意识到了陆宣的存在,身子一扭一扭的别回去,正巧看到了表情十分奇怪的陆宣。
      “从见到镇地灵的那一刻他就不再那个半生灵体里了,”白鲤本托着手中的纸片说着,“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
      “怎么可能!如果他不在的话那玩意儿怎么可能盯上一个活人?”陆宣手指的关节被握的咔咔直响。
      “所以我才说你都不知道你自己闯了多大的祸。”白鲤本耸耸肩,接着把手里的纸片托的更高了一点,“不过都到这个份上了,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吧。”
      “等等,白鲤本……”陆泽这时候突然出声想要打断他的话。
      “不等了。”白鲤本斜着看了眼纸片,“说实话等到现在我都有点烦了。”
      说罢,白鲤本重新看向陆宣:“想知道陆国涛到底是怎么死的吗?”

      二十五年前。
      陆国涛很高兴,因为这天自己的儿子要出生了。
      他在产房外面来来回回不停地徘徊者,直到护士推开门跟他说:“是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后来他推开病房门,看到自己的妻子搂着儿子傻傻地在那里笑,陆国涛觉得自己这辈子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幸福的时候了。
      但是这种幸福感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我们的儿子真的活不过二十四岁吗?”
      陆家的别墅很大,平时也会有一些佣人来打理,但现在却安静得令人喘不过气。
      小陆宣在楼上的婴儿房熟熟地睡着,对其他正在发生的一切都浑然不知。
      “对,”坐在陆国涛面前的那个人点了点头,“所以我才说你还不如不来找我问,陆家几年前打《阵志》主意的时候我也这么说,但是你爹也不听我的,现在他要是知道这劫数落到他孙子身上估计肠子都悔青了。”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陆国涛咬着牙,身边的妻子已经啜泣了起来。
      “法子当然有,就是作孽的很。”那人说着,“你也知道凡是劫数都可以找人顶的,只要到时候去开阵志图的是别人,你儿子自然就可以活下来。”
      “不过就算是你下了决心想要去找,也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这人又是摇了摇头,“你儿子是机遇和命数一起来的,就算他什么都不学到时候随便摆弄也能打开阵志图,但是这个替的人可不一样。他要有天赋要有悟性还要受到精心的指导,甚至整个陆家都要提前做好所有的准备才有可能去打开这个东西。”
      “说真的国涛,我还是建议你不要去做无所谓的努力了,况且就算你把一切都做好了,那可是二十四年后啊,你怎么知道你培养出来的小子就甘愿替你儿子去死?还不如陪着儿子让他高高兴兴地过了这二十几年,要知道比起很多人二十多年已经不少了。”
      “一定会有办法的。”陆国涛扶着额头,遮住了已经布上了红血丝的眼睛。
      “能告诉你的我都已经说了,剩下就要看你自己了。”对方说了最后一句话。

      三年后,陆宣三岁,也正是这时陆国涛把陆泽领进了陆家的大门。
      陆泽是本来是平民窟里的孩子。
      他生母是个拉皮条的,生父甚至根本不知道是谁。他母亲在他四五岁的时候就得病死了,没有任何人收留的陆泽就开始靠着捡垃圾过活。陆国涛发现他的时候,陆泽正一个人趴在地上捡了块发了霉的馒头在吃,浑身脏兮兮的,长期的营养不良更是让他比同龄人格外的瘦小。
      陆国涛把他捡了回来,给他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带他吃了顿大餐,然后看到了他那种与生俱来的天赋。
      陆国涛问他说,你愿不愿意跟着我过上富裕的生活,可以住在很大很大的房子里,每天都能吃上饱饭都可以睡非常舒服的床,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但是这种生活你只能过二十年,二十年后你要帮我去打开一样东西,打开他的代价将会是你的生命。
      陆泽当时已经懂事了,懂事了的陆泽几乎没有犹豫地就同意了。
      是的,陆泽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要替陆宣去死的。
      所以小时候的陆泽本能的不太喜欢陆宣,恰巧陆国涛也觉得两个人还是不要多接触的好,而且因为不想陆宣有任何的心理负担,陆国涛决定什么都不告诉他。因此小时候陆泽只是偶尔能看到陆宣在花园里玩,却从来都没有说过话。
      然后就是聚会的那天了,陆宣把饮料撒在了他的衣服上。他看着那个低着头战战兢兢的陆宣莫名的就有点心软,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他毕竟什么都不知道。
      “没事。”这样想着,陆泽笑着说道。
      自那之后不知道为什么,陆宣便缠上了这个哥哥。尽管应该是被告知了不要来找他,但陆泽还是能发现躲在一边偷偷往自己这儿看的陆宣,偶尔还会在自己的桌子上发现几颗来路不明的糖。
      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那么不喜欢陆宣了。
      再到了后来陆家夫人去世了,陆国涛于是把陆宣接到了身边。
      其实陆泽自己觉得,当年在葬礼上陆宣抱着他哭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了——自己肯定会替这个孩子去开阵志图的。陆泽那时候也想了很多,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想起了在来陆家之前的自己,想起了总是躲在角落里的陆宣,想起了总是带着愧疚对待自己的陆家夫妇——这理由已经不光是因为陆国涛的养育之恩了。
      之后陆泽开始了照顾陆宣的起居,教他阴阳学的道法,告诉他初中和高中还是要好好念书的。陆宣经常跟陆国涛闹小脾气,当然也喜欢跟陆泽闹,但每次闹完就会自己偷偷跑过来拽着陆泽的衣服,像是道歉又不像是道歉。
      后来陆宣喜欢跟一帮狐朋狗友玩,喜欢胡闹,纵然每次陆国涛都说别那么惯着他,下次抓着了好好骂一顿,实在不行就动手。
      “但是没剩下几年了。”陆泽有些苦笑地着看向陆国涛,是这样说的。
      可能唯一一次后悔的就是被绑架的那次。
      还好后来陆宣再也没有遇到类似的事情,平安的上了大学然后平安地回了国。
      陆宣回国的那天,陆泽意识到日子快要到了。
      陆国涛跟他讲:“以前有人提醒过我不要这么做,他认为你可能会后悔,会不愿意去打开阵志图,但是没想到现在后悔的是我。”
      “没关系,这是我们说好的。”陆泽站在陆国涛的办公桌前,笑着叹了口气。
      “既然你已经准备好了的话,”陆国涛说着把椅子转过来正对着陆泽,“来拿钥匙吧。”
      陆泽一时间没有听懂陆国涛什么意思:“什么意思?钥匙不是那本图志?”
      “图志只是媒介,真正的钥匙是当年打开阵志的陆家血脉。”陆国涛说着指了指自己,“也就是陆家直系的心头血。”
      陆泽登时愣住了。
      “阿雅当时病的很厉害自,我们没有办法再要第二个孩子了。”陆国涛说起了亡妻的名字时不由得笑了下,“而且那时候我就想好了,毕竟陆家不能断了后。”
      “我明白了。”陆泽顿了一下,他似乎在一瞬间全都想通了,包括这么多年他学到的开启阵志图的办法,在陆国涛说出心头血的那一刻他就全明白了。
      说罢,陆泽从怀中抽出了他最宝贝的一把短刀,优雅的刀身盈盈反射着窗外的阳光。
      陆国涛缓缓地笑了。
      而陆泽在最后看了眼面前已经闭上了眼睛的人,把自己钟爱的刀留在了陆国涛的胸口上。
      一个该死的恶人要比一个替死的亡魂更容易被人从心底抹掉,这时自古不变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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