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死你》野焰

29、029（032）

　　“吕侠，进来，给你介绍个人。”
　　黄正义的这声招呼，让老曹和吕侠都呆住了，惴惴不安的他，亦步亦趋地跟着，怎奈黄正义太过矮小瘦弱，吕侠唯恐距离不妥当，他故意放慢脚步，低着头，不声不响地跟着。
　　黄正义停住了，指了指靠近二楼楼梯的拐角处，说：“你去和他说说话，以后，还要一起打交道的。”说完，朝那边打个手势，那人，迅速地走了过来，就像一条温顺如水的哈巴狗。
　　比他高，比他壮，甚至连皮肤，都比他黑，脸上那些因粉刺没有得到足够调理的坑坑凼凼，让吕侠有些害怕。
　　他别开脸，心里却在暗暗回忆：这人，他好像见过？！
　　“幸会，我是黄总的保镖，咱俩是同行。我叫鞠大丑。”
　　吕侠一听名字，暗叫不好，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偷偷调正呼吸，一脸真诚：“幸会，我叫吕侠，以后多多关照。”
　　鞠大丑好像并不知道吕侠认识他，一脸自然地问：“你跟赵总多久了？”
　　吕侠冷静回到：“今天才开始。”为了进一步试探，他假装不经意地抛出另一句话:“昨天还在30楼呢。”
　　听到这句，鞠大丑手里燃起的香烟，明显晃了晃，他警觉地看了看吕侠，然后，故作镇定：“都特么替人干活，28楼和30楼有什么关系呢，对吧？”
　　“是呀，你我这样的人，能每天都活着就是上天恩赐了，还能要求什么呢？”他故意加强了‘你我’两字的语气，显然，这引起了鞠大丑的基本共鸣。他掏出一支烟，递到吕侠的手上，吕侠做了个拒绝的动作，他也不在意，将自己叼着的烟拿在手里，狠狠地嘬了一口，弹弹烟灰，然后迅速熄灭。
　　“我得要戒烟，黄总也不喜欢抽烟，再加上你，我看我没活路了。”
　　“不至于吧，抽烟又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不耽误做事就成。”
　　“还有另外的原因，算了，不说了，你守这边，我去外围瞧瞧，希望今晚没人捣乱就是万幸。”
　　吕侠看着他那一身和他及其相似的黑西装，暗想：这又是一种什么套路？他是真不认识，还是故意装的？这身衣服，难道都是当保镖的标配，除了没有电视里那些黑色墨镜之外。
　　等他再回头，老曹早就不知躲到哪个角落发牢骚去了。

　　黄正义过来，微笑着递给吕侠一杯冰镇饮料：“别紧张，来这的都是生意场上的朋友，不速之客，都不欢迎。别弄得如临大敌似的，客人见了也会不安，玩的不痛快，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吕侠尴尬地笑笑：“第一次见这样的阵仗，不好意思了。”
　　“没什么，都有第一次，不过，我家老婆子还真有眼光，小伙子，表现不错。”说完，拍拍吕侠的肩，一脸笑意地走开了。

　　吕侠觉得黄正义对他的印象，应该还不错，吕侠把这归结到这一身得体西服，和自己还算对得起观众的脸面上，摩挲着工整到极致的走线，吕侠脑海里自然想起了郑瑾给他的那套黑色定制西装，他甚至暗暗比较：谁的更贵呢？
　　形形色色的红男绿女，闪着诱人光泽的水晶酒杯，站在这空旷的大厅中，有种不可言表的梦幻感，这种场景，应该算是进入上流社会了吧？

　　“吕侠，过来一下。”赵淑仪换了一套黑色镶钻的旗袍，踩着几乎十英寸的细高跟叫他，
　　吕侠想笑又不敢：敢情还真将生活当舞台。敢情，他吕侠成了他们夫妻俩都可以使唤的家丁了？这就是所谓的保镖的作用？
　　赵淑仪伸出手，吕侠自然懂得她的意思。微微弓着腰，露出微笑，将右手轻轻地伸出去，左手乖巧地附在后面，他不懂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好像，电视里就是这么演的？
　　“赵总好福气，还有帅哥牵手走路，真是令人嫉妒，如果现在有个美女陪着我我就心理平衡了。”一位胖的几乎看不到自己脚尖的男人，一脸邪魅地看着吕侠，吕侠心里不免有点发毛，手上的力度自然有些发紧，赵淑仪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凑到他跟前，小声道：“别紧张，他就是嘴皮子功夫。你就把他当个屁放了。”
　　说完这句，赵淑仪抬高声调：“别盯着帅哥看，你老婆还在家拿着扫帚等你呢。”
　　胖男人瞬间秒怂，语气无奈：“我这惧内的毛病，怕是天下皆知了，惭愧，惭愧。”
　　一众人，瞬间哄堂大笑。
　　这种情景，吕侠总算松了一口气。

　　胸袋里的的短信又来了，吕侠调成振动，他只感到胸口被人电了一下，他故作自然，小心翼翼地将赵淑仪送到靠近大门的一侧之后，自己则闪身到室外，盯着四处的人影攒动，灯红酒绿。

　　忽然，大门处，引起骚动，可见停下的是一辆浅蓝色的的士车，大家的兴趣就没那么大了，有人立刻转身就走。而室内的人，好像听到了什么消息，性子急的甚至从室内窜到了室外，大家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了大门停车处。
　　遇到这种情况，最该应对的就是吕侠和鞠大丑，吕侠正欲快步上前，怎料鞠大丑速度更快，一把抓住的士的门把手，迎了上去。他只好后退到他原来的位置，以便随时有情况做侧应。
　　赵淑仪晃晃悠悠的出来了，问：“谁来了？”
　　“不知道，坐出租来的。”
　　“哎呀，坐出租的贵客，那还有谁啊？除了咱们不走寻常路的郑总，在咱们市商界，就找不到其他人了，不行，我得赶紧迎迎去。”
　　见她这般，吕侠只好再次伸出手掌，将赵淑仪牢牢的牵着，朝着门口，慢慢移动。
　　他甚至暗笑：昨天在30楼嚣张跋扈的那位，和眼前这位趋颜媚笑的，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任谁都不会相信。一个人，需要怎样做，才会同时拥有两副或者多副面孔呢？赵淑仪是，郑瑾更是。

　　郑瑾依然黑色西装，头发顺亮，只是，手里多了个用红布包起来的小盒子。
　　黄正义快速跑来，笑意满满的脸上，皱纹都仿似开了花一般，显得春意满满，喜不自禁。
　　“哟呵，我说呢，郑总怎么没来，原来是想着压轴登场啊。我刚才还问我家老婆子来着。”赵淑仪正被吕侠搀着，不紧不慢地赶来，见此情景，吕侠立刻闪到最角落，掏出手机，查看信息：一共两条：第一条：会遇到鞠大丑，装作不认识。第二条：我来了，你要装作很自然，不要惊讶。
　　吕侠将所有短信全删除，冷哼一声：这不都是废话吗？我只是个打工的，还能当敌特？

　　郑瑾将手里的盒子往黄正义手里塞：“小心意，别嫌弃。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围着的人全都一脸八卦和羡慕，黄正义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他一把揽过郑瑾的肩,亲昵无比：“难得你有心，多谢多谢！”
　　众人七嘴八舌，极尽溢美之词，郑瑾虽都礼貌的一一给予回应，而他的眼神，却在四处搜寻一圈后，随后，神态自若，挽起黄正义的手臂，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大厅。

　　冷眼旁观的吕侠注意到一个细节：黄正义始终没将东西交给他身边那个好几次伸手，想要抱得那个红盒子的老伴赵淑仪。
　　这个红盒子里，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让骄傲无比的赵淑仪在众目睽睽之下，冒着被人耻笑的后果，做出这么不得体的动作？
　　吕侠顿然想起了老爸的一对清仿均窑酒杯，难道，这又是郑瑾的套用伎俩，关系都是这么建立起来的？他还真是百试不爽。
　　从这，他联想到郑瑾和这两口子的关系：也许，就是这么建立起来的？

　　“吕侠，想什么呢？快过来，黄总叫你呢。”鞠大丑朝他招手，他快速收起情绪，赶紧跑了过去。
　　黄正义一把拉过吕侠，直对着郑瑾道：“还不快来见见你的前上司？”
　　黄正义故意加强的‘前上司’三个字的语气，吕侠顿觉好笑：这夫妻俩还真是一路人，嘲讽都是这么讲究艺术的？
　　尽管如此，吕侠难谙其中的深意，他只得被动地朝郑瑾深深鞠躬，并故意大声喊：“郑总好！”
　　黄正义拉拉他的手，将郑瑾的手也牵过来，交叠在一起：“以后，合作愉快！”
　　郑瑾趁机重重地在吕侠的手指缝揪了一下，使个眼色，吕侠故作不知，忍着痛，随后，双手分开。

　　客人已经到的差不多，晚宴时刻也就到了。
　　自助式西餐，是时下最流行的一种宴客形式，比起围桌而坐的中餐式，这种自由洒脱的西餐更受贵胄们的青睐，一来，可国际接轨，二来，自由度更大，更容易扩大彼此的交际圈。
　　当吃饭只是附属，它背后的理由，才会更有诱惑力。
　　可是，这些，和他吕侠又有什么关系？
　　松了松袖口的纽扣，扯了扯衣领的领带，深感饥肠辘辘的他，无力地坐在廊柱边的横栏上，整整站了三个小时，不敢随意喝水，更不能上厕所，这样的程度，对于懒散惯了的他的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喝口水吧，”端着一茶杯，郑瑾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他所站立的位置，正好是一盏顶灯的下面。
　　昏黄柔和的光线环绕着他，他就站在那里，像一张画里昂坐高台的君主，又像一位纵横荒野的将军，漠然而威仪，无形中将他和别人隔离开，形成自己特有的气场。
　　看的痴了，吕侠有点怨恨自己的这般不争气，他暗暗掐掐自己的裤腿缝儿，强迫自己故作冷淡，十分礼貌地叙述自己的职业辞令：“刚才黄总给我送了，谢谢你。祝郑总有个愉快的夜晚，我要去那边了。”

　　吕侠如芒在背，他能感受到郑瑾的眼光，一直在追随着他，可，他不能回头。不少的眼睛都盯着他，他是这里瞩目的焦点，商界里的青年才俊，一丝一毫的错误，都不允许，这是商场，也是战场。
　　在一处漆黑的角落，吕侠仰望星空，他埋首在胸前，胸前电话里的振动再次想起，他打开：为了今夜能够见到你，你知道我今晚跑了多少宴会吗？这老婆子玩这套，我猜她是故意的，你要小心他们夫妻俩。
　　吕侠看完后，立刻删掉，等他转了几圈之后，他见到了正在和鞠大丑鬼鬼祟祟，躲着闲聊的郑瑾。
　　那一刻，他笃信：郑瑾绝不只是为了过来找他这么简单。

　　真心话，在他那里，是不可能听到的，吕侠嘴唇微撇，将才涌上来的一丝感动，全都扔进了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