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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玉足在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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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顾慕卿脸色仍未好转。不,是看起来更难看了一点。
江小怜愧疚极了。
“我以为你刚才……我是不是把你打疼了呢?要不要……”
这时候顾慕卿忽然看了她一眼,目光冰寒彻底。
江小怜收起到嘴边的话,可又不忍心,最后还是道:“不行的话,就叫太医吧,你不要硬撑。”
顾慕卿忽然从床沿上下来,站起身,负手而立,背过身去:“不用,你那点瘙痒的劲还伤不了我。”
既然没伤到,你刚才脸色还那么吓死人。
顾慕卿站立片刻,就像案几上移去,眼神瞬间被桌案上的丹青吸引。
江小怜默坐在床沿心道,顾世子为何没有离开的意思……
“此幅丹青从何而来?”
江小怜向顾慕卿所指之处望去,看清楚后便笑了:“这是我的拙作,是仿模一位我最爱的青玄子大师之作。可惜大师流传在世的名作少之又少,坊间大多是赝品,少有人看过真迹。”
顾慕卿闻言眉头皱了皱:“大师,过世了?”
“定然如此。”
“为何如此肯定?”
江小怜惋惜道:“坊间一直如是传闻,说大师花甲之年仍未寻得良缘伴侣,最后隐居上野,后来便在世间销声匿迹。我猜想,能描绘出如此清秀山河的大师,必然历经人世沧桑。”
顾慕卿神色微微古怪,又看了看那幅丹青道:“公主的笔力也非常过人,很有天赋。”
江小怜笑道:“无事中,画着玩的。”
顾慕卿又问:“公主非常喜欢这位青玄子大师的作品?”
“当然,此生若是能得以见到大师真迹,实乃人生大事。要是能在十八国会上献给父皇,更能为我江国涨威风呢。”提到青玄子,江小怜神采奕奕,满脸向往。
顾慕卿暗笑,堂堂一过公主,竟然觉得得了一幅丹青,就满足了。
“可惜……”江小怜忽然哀伤:“大师已经不在人世。所传真迹在这世间又弥足珍贵,我这个心愿怕是难了。”
顾慕卿唇角微微抽搐,半晌才道:“也不一定不在人世。”
他声音甚轻,江小怜听不清楚:“你说什么?”
顾慕卿没答,只是又看了一眼那副丹青:“公主喜欢山河作?”
江小怜点头:“我最爱的是锦绣山河图,顾世子平时也对丹青字画有研究?”
顾慕卿摇头:“不,我半点不懂。”
顿了顿,顾慕卿又走回床沿,握起江小怜脚踝,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子。
江小怜大骇,抬脚回缩:“顾世子,何故如此?”
顾慕卿手上劲力不退,只道:“公主虽然扭伤不重,还是擦些药酒确保万一的好。”
“这些本宫可唤婢女侍劳。”
顾慕卿抬眼看向江小怜:“刚才一路我抱着你进来,整个宫的奴才女婢们都看见了。”
江小怜嗖地绯红了双颊,期期艾艾:“刚、刚才……”
“所以,未免让人过多瞎想。公主脚上受伤的时候还是能不让他们知道就不知道吧,我替公主擦擦药就好。”
“可是……”
顾慕卿已经将玉瓶中的药水倒出在手心,在江小怜脚踝上轻揉上去。
一股火辣感顿时烧上肌肤。
“活血化瘀,有点热乎乎的感觉。一会,就会变凉了。伤不重,傍晚即可如常行走。”
“哦。”
江小怜双手后撑着身子,右腿搭在顾慕卿腿上。低头给江小怜揉按脚踝的时候,顾慕卿一头墨发垂落挡住容颜。江小怜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扑通扑通心脏狂跳不止,鼻尖也早就冒出汗水。
“好了。公主好好休息,我也回去了。”
江小怜终于舒了一口气。
顾慕卿含笑:“我这么可怕?”
江小怜立刻屏住呼吸,看向顾慕卿使劲摇头。
“可我看,公主一直在盼着我早点走。”
江小怜连忙掩饰:“没有没有,世子多心。”
顾慕卿收起玉瓶,忽又正色道:“尽管知道此刻跟公主说这些,公主定然听不进去。不过,我还是希望公主能够把我的话记在心里。”
见他忽然严肃起来,江小怜也跟着紧张:“世子说的是?”
“小心江沉玉娥。”
江小怜怎么都没想到顾慕卿会这样说。
“我与玉娥姐姐……”
未等她说完,顾慕卿又道:“我并不想与公主解释太多,也不求公主可以立刻信我。只是劝公主一句,有个防人之心,未尝不可。”
顾慕卿出了荷裳殿便半点没有停留,匆匆向逸枫轩去。江小怜独在房中抱膝而坐,回想起刚才在顾慕卿背上的种种,耳根子通红。
可江小怜实在猜不透顾慕卿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他为何会无端对玉娥姐姐有误会呢?
可是江小怜更没有想到,她的玉娥姐姐此刻便一直在荷裳殿外,直到看见顾慕卿从殿内出来。
江沉玉娥眼中暗暗含泪,手中丝帕捂住嘴巴,满脸的痛苦与难以置信。
“怎么样?亲眼看见不会再说是哥哥骗你了吧。”
江沉玉娥身边正跟着一个浓眉粗目的男人,正是二王爷府上的三王子,江沉厉。
看到顾慕卿走远了,江沉玉娥的眼泪哗哗流淌。
江沉厉低声呵斥:“哭什么哭,没出息的样子,就想让人家发现哥哥带你偷窥公主府是吧。”
江沉玉娥被吓得咬牙憋住了哭声,可是眼泪还是连串落下。
江沉厉不耐烦地拉过江沉玉娥,扯着她衣袖就走:“跟我出来,换个地方说。”
江沉玉娥一路上跌跌撞撞地跟着江沉厉。因为动作慢,期间又被怒斥了几句。直到两人停下来,她已经哭红了眼睛。
江沉厉恶狠狠地:“哭哭哭,遇事就知道哭。我告诉你,等会收拾一下,就去拜见公主,哥哥交代你的事情,必须快点完成。”
江沉玉娥又抽搭两下,接着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
“顾慕卿来我江国也是图谋不轨。皇上什么心思,你还不明白?”
“三哥,皇上的圣意你我怎么能擅自揣度。”
“皇上分明是不愿意血脉外流,即使没有子嗣,也不愿意在我们兄弟之间选。”
江沉玉娥吓得想捂住江沉厉嘴巴:“三哥……”
“他就是想招一个上门驸马,以后好控制。如此一来,江国还在他手上不说,幽国也成了他的傀儡了。”
“哥哥,莫说了。”
江沉玉娥万分崩溃,一直啼哭不止。
江沉厉沉默片刻,低声下来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哥哥不逼你,给你两天时间,你自作分晓。”
“哥哥……”
“两天之后,我再来找你。”
江沉厉甩手负起而走,满脸的都是对这个懦弱无能妹妹的鄙夷。
江沉玉娥紧紧地攥紧手帕放在胸口,只觉得天好像要踏了下来。
耳边来回环绕的都是哥哥那句:“你和张玉衡的事情,别以为没有人知道。”
她从怀中拿出一个翠玉小瓶,瓶身轻巧。可江沉玉娥从哥哥手中接过瓶子的时候,只觉得重如千斤。
*
逸枫轩门口,青竹坐在门槛上闲来无事,百般无聊。
他实在想不通,二皇子求婚被拒之后,主子为何突发奇想要来江国当质子。主子好好待在幽国明明平步青云啊。
他这一走,连宣成帝都拦不住。
青竹看了看逸枫轩的一应陈设,比质子府刚建立的时候整整好了一半。留下的,只是些必备用具。
“狗眼看人低。”青竹私骂了一句。
他还在为前几日江国那几个王子名义为拜访,实则立威宣权的小人做法愤愤不平。他们吃准了主子不会因这些小事计较告状的个性,竟然让内务府给主子穿小鞋。
青竹的咒骂早就传到顾慕卿耳中。
可顾慕卿隐去了脚步之声,直到来到青竹面前,他都没察觉。
顾慕卿在青竹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跟你说过,少嚼舌根。”
青竹吐吐舌头。
“帮我理通下经脉。”
青竹大惊:“世子怎么了?”
顾慕卿未言,踏步便进了逸枫轩,直入内房。
轩内陈设简单,他歇寝内房也单单只有一个书柜,一张卧床,几把座椅。却收拾拜访得格外整体,房间内一尘不染。连案几上的书卷棱角都跟桌轴垂直平行。
顾慕卿打坐。青竹也不敢怠慢,即刻替他护功。
只是掌心触碰顾慕卿的瞬间,青竹就变了脸色。
一直持续了三炷香的时间,青竹才撤掌,额头已经渗出汗水。
“奇怪,世子为何刚才内息全乱。天下有谁能伤得了世子?”
此刻已经日落星疏,顾慕卿忘了一眼窗外月色,却兴致盎然:“青竹,去替我制备些丹青用具,要兔毫笔,松烟墨,生宣。”
青竹呆愣:“世子自从当年重回幽国,继承太子之位,不是已经封笔多年了?”
“正是生疏很久,今日来了兴致。”
“可……”青竹扯了扯嘴角,僵硬笑道:“兴致不急于一时吧,世子刚才的内息分明是运功时候被人突然打断。虽然现在已经没事,但肯定要静养数日才能不伤及根本。”
顾慕卿点头赞同:“描写山河之话,也是一种休养大法。”
青竹笑笑:“世子说笑呢,武学上哪有这个说法。”
“自然是因为我之前没有教你。”
“世子……”
“快去,要兔毫笔,松烟墨,生宣。你记性不好,做事莽撞,最好沉心记下来,不要弄错了。”
“世子……”
顾慕卿严肃一望,青竹笑道:“笔墨纸砚的事情,青竹这就去准备。青竹只是奇怪,世子不是说要与公主教授研讨国会筹备之礼吗?为何独自归来?”
顾慕卿怔了良久,末了深深叹气道:“公主乃一代才女,她说都能看得懂。”
青竹:“公主说懂就懂?没后续了?”
“没后续了。”
青竹顿时表情复杂,欲言又止,最后头大如斗:“嗯。。。。。青竹还是去给世子取字画用具来。”
青竹告退,顾慕卿微卷起衣袖凑在鼻尖轻嗅。
是施脂香不错。
公主天生丽质从来不用香料,自从他来到江国之后却已经是第二次在江小怜身上嗅到这种若有若无的香气。
第一次便是在万春亭中,江沉玉娥在场。
这一次……
施脂香的香气魅艳,常出自青楼。顾慕卿放下衣袖,眉头微锁。他从案几上抽出一张信纸,随手写画。很快,江国王孙贵胄的几股势力区分,家族血脉全在一张图纸上勾勒出来。
顾慕卿对着图纸思量甚久,最后在一个人名字上圈了一个圈。
江沉玉娥三哥,二王爷府上三王子—江沉厉。
顾慕卿放下笔墨,背靠木椅。前世中和江帝焚台决斗的画面历历在目。想到这,顾慕卿立刻起身,将软剑缠腰,摸着肃穆黑夜,夜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