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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鬼话连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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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安晓龙事件’仅一个上午就已被传得沸沸扬扬了。说法各一的、加油添醋的、本末倒置的,传得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可当事人此时却窝在容兰的房间里,悠闲地品着香茶,对于外面的喧嚣充耳不闻。
容兰担心的问道:“晓龙,你怎么还能这么悠闲?外面都已闹翻天了,传言更是难以入耳,你何不解释一下?”
安晓龙轻啜了口茶,一副事不关已地闲散模样,“如果我现在出去解释,只会越描越黑,到时他们说的话会更难听,我何必自讨没趣。而且我也用不着跟他们解释嘛,毕竟这里当家的都没发话,他们再怎么闹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你就放心吧,我只用跟红姨一个人解释就OK啦,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派人来找我的。”
听安晓龙说话久了,容兰也渐渐习惯了他奇怪的用词谴字,因此并没有多加追问。她一直很好奇,他究竟是生长在什么样的环境下才养成这副风轻云淡、慵懒随意的性子?似乎在别人眼中的麻烦事,到了他这里都算不得什么……看着他手腕上的伤痕,就连旁人的她都不禁泛起一阵后怕与愤慨,若不是遇上东使大人帮忙,后果可想而知,可他只是一句‘我运气还不错’就一笔带过了。名节这种东西或许对身在青楼的人来说并没那么重要,即便洁身自好,也架不住外人的揣度与恶意,所以他们只能屈服,只能认命;而对于身家清白的人来说,遭遇到这种事,却是让人抬不起头的耻辱,即便是无辜的,即便事情没发展到最坏的地步,然而流言蜚语的中伤、被人戳脊梁骨的指指点点,却能生生将一个人的人生摧毁殆尽。换作是她,或许会逃避,或许会不堪重负而自缢,但安晓龙所以表现出的乐观情绪却感染了她,那种天塌下来都能当被子盖的豁达性子,令她对生活有了不同的理解和感受,连带自己的紧张和不安感都消弭于无形,这样的安心感,令她感到很放松。
“晓龙,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应对的办法?”看到安晓龙恣意的笑容,容兰忍不住好奇问。
“嗯,我想到了一个有意思的故事,或许我和笑儿马上就能离开这里了。”安晓龙眼睛里闪着亮光,“不过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容兰立刻义不容辞道:“什么事?能帮的我一定帮。”
“只是一点小事,你一定帮得上。”
过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红姨果真派人叫安晓龙到房里训话。
“昨晚到底怎么回事?”红姨一拍桌子,语声严厉,心底却有着另外一番盘算。昨晚的那个客人是钱庄的李老板,也是春风渡的常客,平日虽出手阔绰,对姑娘却极为挑剔,没有上佳的容貌是很难入他的法眼,就连南院那些姿容俱佳的小倌,也没见他动过什么心思,可昨日偏偏就对安晓龙上了心,今日还谴人来问,这样一条财路她又怎能放过。以后若有安晓龙坐镇南院,那春风渡的生意必然会更上一层楼,想到这里,原本打算让安晓龙慢慢落入她的掌控之中,现在看来不得不加快脚步了。
正想着,安晓龙上前殷情地给她的茶杯里添满茶水,轻声安抚道:“红姨你先别生气,其实你对我们兄弟这般照顾,我还做出这种事,确实不该,但我却有不得已的苦衷……”他看向红姨,见红姨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他便一脸沉重的讲述起来。
“有一年我们乡下闹旱灾,庄稼颗粒无收,父亲便带着我和笑儿出外谋生,哪知被人群冲散了,就只剩下我和笑儿孤苦无依,年幼的我们没有谋生的能力,后来被一户地主家收留做些杂活,总算有口饭吃,可那地主每天对我们呼来喝去,一个不高兴就对我们拳打脚踢,有时一连几天都不让我们吃饭,甚至有一次还差点把我们卖给了人贩子……后来,我忍无可忍之下就偷了他的钱,然后偷偷带着笑儿逃离了他的魔掌。”说到这里,安晓龙紧握起拳头,眼泛泪光,仿佛那段难捱的时光再也不愿记起,可仍忍住了哽咽道:“之后日子虽过得十分艰难,可我们仍拼命的想要活下去,因为我们相信总有一天能找到自己的亲人,可惜我们世道经验尚浅,被人骗光了所有的钱,幸好遇上了红姨,否则我们就饿死在路边了。我不知道该如何报答红姨的恩情,我、我没什么本事,但知道自己长得尚算过得去,所以想赚点钱以报答红姨的救命之恩,可没想到却给红姨造成了困扰,实在对不起!这是我们兄弟这些日子打扰红姨的补偿,请红姨不要嫌弃……”说着他便从腰间掏出一张银票交给红姨,红姨一看,眼神亮了几分转而又带了几分疑惑。“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这是、这是东使大人赏赐的……”安晓龙支支吾吾的低下头。
“无缘无故的东使大人怎会赏赐你这么多银两?”红姨一皱眉,随即又看向安晓龙那脸红忸怩的模样,顿时心中明了,看来这东使大人也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之前还故作那般清高。权衡了一下,这银两虽不少,但她相信安晓龙所带给她的利益又何止这些!?思及此,便道:“既然是给你的,你便自己留着吧。”
安晓龙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是我们兄弟俩这些天受红姨你关照的谢礼,虽然不多却是我们的一片心意,还请红姨务必收下。”红姨一听立时心花怒放,觉得眼前的人即懂事又乖巧,心中有种捡到宝的愉悦感。
“红姨……我……”安晓龙神情显得犹豫不定,张了几次口,却始终没说出来。
红姨一看就知道安晓龙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鼓励道:“你有什么难处尽管说,不要把红姨当外人,能帮的红姨一定会帮。”
踌躇半响,安晓龙终于鼓起勇气说道:“红姨!你对我们兄弟的大恩,我们兄弟没齿不忘,正因如此,所以有些事我不该瞒你,否则今后我不知何时会给你造成大麻烦……”
红姨心中一凛,转而又想,能有多大事呢,只要你们不离开,凡事都好办。
安晓龙眉头深锁,重重的叹了口气,沉重道:“其实我身患一种怪病,以前爹找了好多大夫都说治不好,我想可能是小时候残留在潜意识……呃……心底深处的阴影吧?大夫说这叫夜游病!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患有这种怪病的,每当我白天情绪波动太大时,到了晚上就会不自觉的到处走动,做了些什么事,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我曾听笑儿提及过,有一天夜里他起来小解时,无意中看到我在邻居家的鸡棚里杀鸡,他当时看到我浑身血淋淋的样子,把他吓得好几天都不敢跟我说话,后来邻里都反映说看到过好几次,爹担心我有一天会伤害到无辜的人,于是搬离了村子,晚上睡觉时也都会把我绑起来……”安晓龙眼中满是不安,“红姨,我这怪病,会给店里造成困扰吧?”
“这……”一想到安晓龙犯病可能引起的恐慌,红姨也不觉头皮发麻,但放安晓龙离去,她心中又着实不舍。“我会帮你请最好的大夫……进来!”此刻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话,一个绿衣丫头进来俯在红姨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后便退了出去。
“晓龙?你、你要干什么?”红姨刚要开口,就瞧见安晓龙突然拿出一把匕首,不由惊了一跳。
安晓龙眼中满是愧疚:“红姨,我虽识字不多,但我也知道‘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的道理,你的救命之恩我恐无力报答,而东使大人的施赠之恩我也没办法还清……原本想用我这残驱来为店里赚点钱,可惜我这怪病……只怕会有损店里的声誉,所以唯有这样,我以后才能好好的侍奉红姨……”说完,他毫不犹豫的在自己白皙的脸颊上划上了两刀,细长而殷红的血痕立刻印入红姨的眼帘,令她着实吓了一大跳。
“你、你这又是何必呢?我的恩情你已经用这五百两还清了,现在东使大人他们正要启程离开,他们也想把你带上,你若想要报答他们的恩情,那你便随他们去吧。”红姨一手抚额,一边挥了挥手,神情略显疲惫,显然无心再谈下去了。
“谢谢红姨!”安晓龙躬身行礼时嘴角轻轻扬起。
安晓龙踏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春风渡,朝门口不远处的一辆马车走去,笑儿闻声探头出来,扑了上去,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高兴的说:“晓龙哥哥,太好了,你终于出来了!咦?你的脸怎么了?是不是很疼?”笑儿小心翼翼地吹着安晓龙的伤口,满脸的心疼。
“没事没事!伤口是假的,这多亏了你师父帮忙准备的道具。”安晓龙拍了拍笑儿的脑袋轻声安慰。他转头又看向在场的另外三人,感激一笑:“你们的恩情我领了,他日定当报答。”
聂清轻笑道:“我们也只是配合你的计划行事罢了,你用不着这么客气。”
在马背上早已等得不耐烦的铭腾烈吼道:“你们说够了没有?可以上路了吧?”
“好!我们起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