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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兆头 ...

  •   这天咲叶又完成了一份谱子,找师父讨教。

      子爵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拿出第二份谱子,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询问咲叶每一处的用意,为什么这么写,为什么不在这里画休止符,问了一大堆,咲叶七七八八答上来一些,其他的地方,她也不太明白,好像有的时候,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写下来了。

      “你知道吗,你的第一份谱子跟现在的谱子看起来,差别太大了,我不是说音,而是整首给人的感觉,太不同了。你喜欢这份曲子吗?”

      喜欢吗?咲叶摇头,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可你竟然写出来了。”

      她呆呆的看着那份谱子,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当时的场景。

      我不知道,可我写不出别的东西。

      等发觉的时候就已经写下了。

      “先休息几天吧,曲子是好曲子,可不搭你啊。”

      望着子爵离开的背影,咲叶有些出神,她想逃,她感觉自己在慢慢脱离身体,向上飘,飘到一半又消散了,她在一片雾中,什么都无法感知,却很享受这种感觉。不知过了多久,等她发觉,她还站在那里,只是天已经黑下了。

      她是不对劲,她早就不对劲了,她说不上来为什么会这样,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好像她本来就是这么一个人。

      “只喝水的日子不好受吧,我也不好受,可你交不出东西,还得饿着。”

      “你只要听话,老老实实在这里呆着,发挥你的本领,多写些东西,我不会亏待你。”

      “怎么又往外跑,那么高摔下来,这里都骨折了,我没让他们给你打麻醉,很疼吧,记着这份疼,就是你不听话的代价。”

      “手铐就算了,毕竟是靠这双手吃饭的人,拿脚链来,别太长,再来块遮光的布,蒙上眼睛,先这样呆个一周,久而久之她就会忘记自由是什么了。”

      看不见,于是抱着小筝在黑暗中发呆。

      后来小筝也被拿走了,她抖着身子,不安的在黑暗中发呆。

      饭都忘了吃,水也不记得喝了,她发着烧,额头滚烫,直到有人拿下蒙住双眼的黑布,她仍仿佛看不见一般,依旧在黑暗中发呆。

      她心没死,她要自由,她知道自己不能屈服,可她活得难受。

      听与听不见一样,看与看不见无异,动与不动,也就那样了。

      没日没夜,浑浑噩噩,睡醒,吃饭,发呆,放空。

      又过了一阵子,就能写出曲子了。

      遇到银时的几天实在太开心,響的事,往往复复都没将她击倒,如今被子爵一点,她从梦中惊醒。

      她是什么身份,她有什么罪,她这种没心没肺眼睁睁看着自己家破人亡却也不肯同父亲一起去的人,连死都不敢的人,凭什么认识银时,凭什么拜师,又凭什么…还活着。

      想到这里咲叶猛进摇头,还有小筝陪着她,还有響的嘱咐,她还想活着。

      虽然她不配。

      几步过去抱起小筝,她侧头凝视着地板,那股浑浑噩噩的感觉又来了,整个心像是在迷雾里,她逐渐开始摸不清方向,眼前也什么都看不清了。

      “谁啊这么晚了还来按门铃烦不…”银时扣着鼻一脸鄙夷的开门,却从门缝中看到两只鱼鳍。

      “坂田先生,这么晚来打扰你了吧。”

      “怎么会呢!来来来来来,坐坐坐坐坐!”

      可不敢怠慢了师父大人,银时端茶倒水将人请到沙发上。

      子爵开门见山的问了问一直以来咲叶有没有表现奇怪的地方,“像是平时的举动或者说的话,有没有你觉得理解不了的?”

      银时想了想,还真想起来几件事。比如那次她看电视还能哭得稀里哗啦的,又比如有好几次叫她跟听不见似的。

      “小姑娘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嗯…”子爵说了说他看那几份谱子的疑惑,也不敢笃定,“带她去看看吧,心理医生之类的。”

      “她…”顿了顿,子爵接着道:“你也知道,之前在你们的将军府里过得并不好,我觉得…说不定出过什么事。”

      银时忽然记起全藏一开始说的,“脚上绑着个链子,有一年多了…”

      子爵登时脸色就变了,“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银时大致重复了一下全藏的话,一向冷静绅士的子爵气得直眉怒目,“真是造孽,真是造孽,这就是你们国家的思想,你们国家的政法!”

      银时面无表情,任由他骂,待子爵平静下来,说道:“该做的还是要做,不该管的,就不要管。”

      子爵沉默片刻,挑眉,笑笑,“是,不管不该管的,待好我该教的。我过两天要回鲲冥星处理些事,麻烦你多照顾她了。我感觉你说的话,她是愿意听的。”

      银时叹了口气,那只倔球,多半愿意听也不会愿意做。

      次日银时果断一早就去到咲叶家,小姑娘应该还在睡觉,便悄悄溜到院子里,帮她打理花草了。

      等他忙完,屋里还是没有动静,看了眼表都已经快正午了,小姑娘平日里可是七八点中就起床了。他用力敲了几下门也没等到回应,心感不妙,直接破窗而入。

      像是在睡觉一般,咲叶合着双目侧躺在床上,脸颊泛红,双眉紧皱。银时走上前摸她额头,一摸滚烫,又生气又心疼道:“叫你不按时吃饭不好好休息,把自己弄生病了。”

      咲叶揉揉眼,发现自己正倚在学堂后面的柳树旁,她听到有人叫她,是父亲的声音,好久没有听到过了…奇怪,父亲不是已经不在了么…她正要回头望,周围瞬间变暗,直到她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这时耳后传来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響的声音,犹如寒冰:“如果从未遇到你,如果从未爱上你,我也不会变成这样,半死不活,像个疯子。”

      咲叶在黑暗中点头,嗯,我终于意识到了,父亲会死,響会受伤,那些直到现在还为你难过的人,全都是我害的。

      所以,響,她在黑暗里伸出手,去拥抱身后的人影,把我也变成疯子吧。这样你会好受一点吗。

      银时从药店出来,回家的路上突然就想明白了一件事,虽然小姑娘遇到響少爷那个仆人之后狠狠难受了一把,但后来的这段时间都很正常。银时一惊,他忘了最本质的一件事,咲叶若是真的从这件事走了出来,为什么她到现在都说不出话来。失声的起因是她父亲的死,想起子爵对那几份谱子的疑惑,银时心里升起一股不安,如果她得了病,如果她的病在那个家破人亡的夜晚就起了兆头,在被囚禁的一年里不断加重,那到了如今,看着仍说不出话的咲叶……银时不敢多想,攥着药的手慢慢抓紧,暗骂自己真是傻出天际了,他飞快的往咲叶家跑去。

      滴答。

      屋檐上的雨滴落下来,传到咲叶耳朵里,格外清晰。
      滴答滴答。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雨声总是能渲染很多事情,比如作曲的灵感。

      咲叶从床上下来,跌跌撞撞的走到客厅,坐到椅子上,提笔就在纸上开始书写。

      写了两行,她愣了一下,抬起头来,扫视了一圈客厅,一脸茫然,她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慢慢低头,看到了那两行整齐的谱子,这是谁写的?咲叶余光却扫到自己还握着笔的手,吓得她腾地站起来,将笔甩了出去,无措的站在原地。

      这时银时突然推门进来,看到咲叶站在书桌旁边,松了口气,正要开口,却见小姑娘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惊吓,双眼无神的向前望着,害怕得不住后退,刚退到墙角却又吓了一跳,拼命往前跑,结果摔在了地上。

      “咲叶!”看着她的样子,银时心里猛地一沉,子爵的预感没错,果然还是出事了,他冲过去想将她扶起来,可他的手刚一碰到她,小姑娘就吓得用尽全身力气甩开,幅度太大,狠狠地磕到了桌角,白皙的手腕顿时出现了一片淤青,血也顺着胳膊流下来,滴落到地上,慢慢晕开。

      银时急得咬牙,担心她伤口,却又不敢动她,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紧张的呼吸声被外面愈下愈大的雨声淹没。他绞尽脑汁,试图想个办法,环视了一圈发现了那摆放在不远处的筝,银时心想或许小筝能平稳一下小姑娘的情绪,于是他小心翼翼的后退,取过那筝,然后再小心翼翼的递到咲叶跟前。

      咲叶歪了歪头,左手无意识的轻轻抚过小筝,银时这时才敢缓慢的靠近,轻声道:“咲叶,是我。你别怕,别伤害自己。”见咲叶没有抗拒,他轻轻握住小姑娘受伤的那只手翻过,看到手腕上的伤口和大片青紫,一想到这是她弹琴的手,银时心里又疼又气,他轻声道:“我们先去把伤口包扎了,好不好?”

      他看到小姑娘动了动,抬起头,眼里的倒影像是认出了自己,银时暗松口气,却见咲叶眉头皱在一起,身子抖得厉害,却也无法绷住不断涌出眼眶的泪。这么久了,装作不在意的过去的种种终于在此刻爆发,那张平日里清秀的脸蛋此时写满了痛苦,她无力的放下小筝,眼里无光,从沉默流泪到小声呜咽,直到银时再也看不下去,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她死死咬住银时肩上的衣料,终于再也无法抑制的痛哭出声。

      这是银时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本应是值得开心的事,他却将拳头都攥出了血,咲叶的样子痛不欲生,哭得喘不上气,银时除了能抱住她,给她一个发泄的地方以外,什么都做不到。

      这个时候有人敲门,紧接着门被推开,几个真选组的人走了进来,却不料看到这么一副场景,其中一个出去通知了副长,土方听后,只觉得头大,还是让他们把门关好都退走了。他写了个纸条贴在门口。叹了口气也离开了。没办法,就算那个将军再不是个东西,话不传到位,遭殃的便会是整个真选组。

      屋内,咲叶坐在床上,哭得通红的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银时给她擦了药酒,又给细瘦的手腕缠上绷带,他轻轻放好咲叶的手,又将她折腾得乱遭的头发捋顺,无奈道:“你这样,怎么能放心你一个人?”

      咲叶闻声转头,看到银时皱眉和担忧的样子,与平时的他相差甚远。小姑娘试图张嘴,却依旧发不出声音,她有些着急,转而抓住银时的手腕,一下一下捏着。

      明白小姑娘在说对不起,让他别担心。银时只觉得她这样有点可爱,于是伸手覆在小姑娘的手上,道:“怕我担心就先跟我回万事屋吧,至少等你的伤恢复了。”他不知道真选组要传的话是什么,但一定与那将军有关,这段时间这里是不能再待了。小姑娘依然无法开口,这也没办法,心病引出来了,但没有治的法子,还是得慢慢来。咱这么坚强,他拍拍咲叶的脑袋,笑了一下,一定会有办法。

      银时背着咲叶往外走,看到了贴在门上的字条,上面写着“将军要见她”,他低声骂了一句将纸条揉碎扔了出去。

      咲叶的烧还没退,方才大哭了一场,现在只觉得疲惫得睁不开眼。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一直以来的逃避只是带来了更多的痛苦,可这一桩桩的事压着她,她也不敢去回想,况且这些悲剧会发生也都是因为自己。那干脆就这样子吧,什么都不去想了,不再记得痛苦的人和事,不再清醒,也不要再醒过来了。只是…她环着银时脖子的手紧了紧,只是怕他再为自己费心,终究是不愿他担心呀…咲叶皱着眉,迷迷糊糊打着瞌睡,隐约听到他骂了一句脏话,却也来不及反应就睡过去了。

      感觉到颈边渐渐均匀的呼吸声,银时放轻了脚步,想起子爵说过的医生朋友。他不认为小姑娘睡一觉起来就会好转,倒不如,他转了一个方向,现在就去给她看看。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咲叶:“老师,你们为什么叫鲲?”
    子爵(清嗓):“我们鲲冥星的来历要回溯到北冥有鱼…”
    银时:“其名为鲲…”
    新八:“鲲之大…”
    神乐:“定春一口吞下。”
    子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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