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小短篇》清轻一叶舟

2、第 2 章

　　“可是受什么委屈了？”
　　扎进师姐怀里的那一刻，师姐似乎愣了一下，但只是一瞬，她便轻轻将我揽在怀中，拍着我的背，温柔的声音是我多年的眷恋。
　　没有答师姐的话，我怕我一答话，这梦便醒了。
　　好容易止住了哭声，师姐为我续上一杯茶，手中捧着茶盏，多久没有好好品茶了？自下山以来，入口的便都成了酒。
　　酒香醇厚，茶香却能久久萦绕在口中，我听山下说书的说过，酒入了愁肠愁会更愁，那是我深有体会的，可说书的从未说过茶入肺腑是何感觉，此刻捧着茶盏，才明白，茶入喉，只有甜，自口齿甜到心尖。

　　我正与师姐说着我走过的江湖，看着师姐嘴角噙着的浅笑，江湖的凶险似乎也成了不错的谈资，只恨自己没有多经历些什么，这样便能与师姐多说一些。
　　师傅便是在此时到来的，跟在师傅身后的，是山门前与我结伴的那人，心猛的就提了起来，总觉的该是有什么要发生了，下意识的便站起身，将师姐挡在了身后。
　　出乎意料的，身后的紧紧的攥住了我的手，师姐攥的很用力，手很疼，心却比手更疼。

　　后来，我随师傅自后山的崖涧下来，只恨自己为何要回头，那耳鬓厮磨的一对璧人，却是羡煞鸳鸯。

　　师姐要走了，是后来的小师侄告诉我的。
　　手中的剑一顿，练了多年的剑招便这么失了准头，直到耳边传来师侄的惊呼，我才惊醒回神，匆匆收剑，可剑既然已出，强行收回，伤的是自己啊。
　　口中一口腥甜，耳中只余剑落地发出的声响，随后脑中便空白了。

　　恍然间，我似乎听到了师姐的声音，只是那声音似乎好远，我越是想要听清，那声音便越是远。
　　再次醒来时，一碗药便挡在了眼前，挣扎着错开眼，看见的却是师姐那担心的眉眼，不知为何笑便这边荡漾开了。
　　没有说话，乖巧的将药咽下，哪怕这药一如既往的苦涩，眉间的笑意也未收敛，师姐看得好笑，却也开口打破这沉默，只是眉眼弯了些许。
　　好似那次受寒时一般，喝完药，口中便又多了一样东西，还是那般的甜，泪却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多大的人了，还去江湖走了一遭，吃药还怕苦。”
　　说着师姐自怀中掏出手绢，为我拭泪。
　　泪水却越来越多，压抑的哭声也渐渐放肆起来，憋了许久的话也终于在这哭泣中说出了口，带着从未有过的决绝。

　　“师姐，你可愿随我下山，我们看遍这山水人间？”
　　低着头，将脸埋在被褥间，我不敢去看师姐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却固执的想要听到师姐的回答。
　　哪怕是拒绝。
　　“好。”
　　哪怕是……嗯？
　　猛的将头从被褥间抬起，猝不及防的就对上师姐弯弯的眉眼。
　　“我说，好~”
　　不等我再开口问，师姐朱唇轻启，熟悉的声音清晰的落入耳中。

　　“师傅师傅，小师叔醒了！”
　　耳边的声音咋咋呼呼甚是恼人，睁开眼，正准备好好的教训一下这谁家吵嚷的弟子，入眼的却是师兄满脸的关怀。
　　“小师妹，你醒了？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师兄的声音落入耳中，看着师兄焦急的神色，我愣了半晌，脑中闪过无数的画面，最终却在师兄的怀中，将所有都化作了一声“无妨。”
　　师兄走远了，那小师侄被留下照看我，靠在床边，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那日山门前师姐离去的身影。

　　中途收招，那反噬虽来势汹汹，但终归是自己的剑，伤的不重，醒来后第一时间便去寻师姐的踪影，一路问着山上的师侄寻到山门口。
　　师姐端坐在马上，她身旁也是一骑马的人，我认识，是那个与我同路的俊朗男子，师姐与他一道，眉眼间的温柔甜蜜是我从未见过的。
　　不知为何，没有再往前走，就缩在那角落中，静静的目送师姐远去，直到那身影消失，方才踉跄的回到自己的小院中。
　　还是那熟悉的院子，院中还有师姐留下的痕迹，只是……只是没有师姐了。

　　后来我便病了，这病来的突然，惊动了还在江湖中行走的师兄们，于是师兄们纷纷回来了，病榻前，来往的人很多，却独独没有师姐的身影。
　　我躺在病床上，目光却始终投向门口，祈盼着师姐能为我这病回来。
　　日复日，心终于还是倦的啊！
　　师兄带来师姐的书信时，我正昏沉着，这书信的到来，换了我难得的清醒。
　　书信中师姐嘱咐我好好养病，余下的便是她这些日在江湖中的见闻，还，还提到了那俊朗的人。
　　那人与她相约看遍这山水人间，那人确实在陪她看遍山水人间。

　　梦中，与师姐看山游水者是我……
　　梦中，师姐笑得眉眼弯弯对我……
　　梦中，执子之手任落雪白头……

　　梦醒处，师侄还在床边，他说“师傅，小师叔醒了。”

　　“师姐，你可愿随我下山，我们看遍这山水人间？”
　　“嗯？小师叔，你说什么？”
　　“无妨，该练功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