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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太后访法(捉虫) ...

  •   玛丽·德·吉斯,曾经是吉斯家族的一颗明珠。她自幼出入法兰西宫廷,和弗朗索瓦一世之女、玛德莱娜公主算是闺蜜。自玛德莱娜远嫁苏格兰且早早病故之后,她就成为了鳏夫詹姆士五世的求婚对象。

      当时,詹姆士五世尽管已有不计其数的私生子女,但他依旧没有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为了继续和法国保持良好关系,他没有选择给他生了五个儿女的玛丽·厄斯金小姐,而是请求继续迎娶一位法国“公主”。

      这位“公主”最好身体健壮,能生儿子——于是,玛丽·德·吉斯便这样进入了他的考虑范围。作为寡妇的她,已经生过两个儿子了;而且,至少还有一个继承了朗格维尔公爵的爵位,并健康成长着。

      但寡妇其实并不想嫁,毕竟她才刚刚失去丈夫和次子,新的朗格维尔公爵又那么幼小。她的父亲也不大愿意女儿远离家园和祖国。然而,弗朗索瓦一世极力促成此事,不仅提供婚契,还主动给她添加嫁妆;詹姆士·斯图亚特的求婚信又是那么真诚,恳请她的忠告和支持……

      最主要的,还有一个著名的蓝胡子君主从中搅局——还记得吧,就是亨利八世。

      那个最终娶了六任老婆的英格兰国王,刚刚迎来了宝贝儿子爱德华的生和第三任爱妻简·西摩的死,倒也未必急着找第四任。但听闻两个老对手、法兰西和苏格兰又要联姻,他实在很想搞点破坏,于是他假模假样,也给寡妇送去了求婚信。

      这一下,玛丽·德·吉斯不敢再犹豫,迅速同意了前一桩婚约。

      婚后,这位苏格兰王后果然不负众望,很快接连生下两个男孩。只可惜,他们没多久便双双夭折。此后,詹姆士五世渴求的男继承人再未出现。最终,王后生女的消息伴随着他,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偏偏是这个女儿,健康的长大了。

      而他的遗孀,玛丽王太后,如今正从苏格兰出发,漂洋过海,去看斯图亚特家族的玛丽女王。

      1550年9月6日,玛丽王太后在与英格兰方面达成和平协议之后,于此停战期间,乘船回到了祖国法兰西。

      这个年代的西欧,已逝君主留下的寡妇未必能拿到太后名分,往往地位也比不上当朝王后,更不一定有机会垂帘听政、甚至摄政。玛丽·德·吉斯乃是依靠家族及瓦卢瓦王室的支持,与苏格兰诸领主勋爵们一番“斗争”过后,才成为了摄政王太后。所以,这一趟返乡之旅,不仅源自她对故里的怀念,更关系着她权力的稳固。

      1550年10月1日,苏格兰王太后参加了由法国宫廷主持的会演,受到隆重的欢迎。

      这场会演,声势浩大;长号响鼓,气氛热烈。王太后和玛丽女王皆骑着马,跟在举着条幅的步兵队列后巡游。这些惹人注目条幅上,绘满了法兰西和苏格兰的坚实友谊——尤其是法兰西对苏格兰的种种军事援助,比如说抗击英格兰人、夺回要塞之类。

      巡游中不适宜交头接耳,而眼观四路的玛丽王太后,早已攒了一肚子话要跟女儿讲。等到夜里,母女独处,她才逮着了合适机会。

      首先她关心了玛丽在法国宫廷的生活。原本王太后从弟弟们那里得知,女儿学业有成,颇受欢迎,因而比较放心。然而她新近了解到,未来太子妃除开那些神秘兮兮的预测,还插手了王太子的医疗方案,就有些担忧了。

      “我很庆幸,你提出的稀奇偏方,仿佛都有理有据,且效果显著;我也理解,你对于弗朗索瓦王储殿下非常关切……你是主动承担了不少的责任和风险……”母亲说的有点费力。“你还需要知道,一直以来,苏格兰当地对巫术的指控层出不穷。”

      吉斯家族的长女叹气道:“至于法兰西,也从来不乏那样的声音。唉,即使贵为国君,也不能忽略民间的呼唤。”

      玛丽貌似乖巧的点头,内心其实对此等顾虑不以为然:那啥,她听闻,凯瑟琳王后结婚前十年没生育时,什么怪人都见过,蟾蜍尿之类的法门甚至也用过——谁拿这种事指责过王室?

      所以,她的方案靠谱,实际结果好看,就行。

      玛丽王太后见女儿神情轻松,也没有强劝。但有着深重危机感的她,力争在其他方面,给予女儿充分教导。

      “通过此番会演,我还发现,你对于你的卫队非常不熟悉,一切全凭梅里勋爵联系。”

      梅里勋爵,指的便是现年十九、长玛丽十一岁的异母哥哥詹姆士,正担任苏格兰女王的卫队长副职。

      “他与你有血缘不假,但,你也需要注重同部属的关系。”

      “蒙哥马利伯爵是法国宫廷为你精挑细选的卫队长,英勇果敢。可惜,他和你舅舅们的关系目前还不太近,这,需要你自己也付出努力。”

      “我希望,你能善待此次随我而来的、博斯维尔勋爵。他虽然年纪很轻,桀骜不驯,但比起苏格兰其他大贵族,算是独立而较为忠心的,是位值得悉心培养的勇士。”

      玛丽不由得瞪圆了眼睛。母亲这里,教她拉拢的,都是些什么“人才”?历史上的蒙哥马利伯爵……貌似是在与亨利二世的马上比武中刺破了法兰西国王的头?而历史上的博斯维尔勋爵……好像是伙同苏格兰女王谋害亲夫、从而上位成为其第三任老公的那个?!

      这什么危险阵容啊……玛丽战战兢兢,自觉如临深渊。

      不幸中的万幸,眼下一切尚未发生,且还有法子规避。于是,在王太后殷切的注视中,玛丽把脑子那些关于“未来”的念头撇在一边,装作平静道:

      “一切谨遵母亲教诲。”

      玛丽王太后继续谆谆告诫:“不仅仅是我的来访……你的马术,也恰好需要加强训练……这些,都是绝佳的接触机会。”

      “需谨记,苏格兰卫队是你在法国最值得信任的军事力量。尽管你贵为未来太子妃,也需要有自己的底牌。”

      这位母亲发出一声疲惫的叹息:“你可知,在如今的法兰西,领主们处处受限。甚至连你的舅舅,都不能名正言顺拥有一支这样独立的队伍。”

      好吧,姜是老的辣。玛丽连连点头。

      不过,在唯唯应诺之外,她决定转而说些令母亲兴奋的话题:“我定不会辜负您的期待。另外,除了那两位卫队长,我还很盼望,能够信任朗格维尔公爵。”

      这一位,亦是她的兄长。不过,是同母异父,能被她正儿八经称呼为“兄长”的婚生子。

      弗朗索瓦·朗格维尔公爵生于1535年,时年十五岁。一直以来,他和远在苏格兰的玛丽王太后(1442年之前是玛丽王后)都有着书信联系。这个从小就失去了父亲的孩子,对远嫁的母亲有着深深的孺慕之情。所以,此次苏格兰王太后访问法国,他便主动应召、前来陪伴。

      “是的。”玛丽王太后一脸感慨,又不乏欣慰。“他是个好孩子,拥有一颗柔软的心。虽然我和他,相处机会十分有限,但是……如果吉斯公爵和红衣主教都乐意指点他,你或许还能常常在宫廷见到他。”

      王太后轻声叹气。“其实,一直以来,你的舅舅们暗中也小心关照他。然而,因为一些原因,表面上并不曾走得太近。不过,眼见他已经这么大,倒不必再避嫌,可以多亲近些……”

      玛丽好奇的问:“是什么原因?”

      “过去,弗朗索瓦一世……曾经把他名下产业算入我的嫁妆……”玛丽王太后犹豫片刻,缓缓道。“或许,是怀疑他在远离母亲的情况下,无法长大成人。毕竟,他的弟弟,已经早早夭折了。”

      “因着先王的处置,若吉斯家族和他太过亲密,就像是觊觎朗格维尔家的财产似的……”说着,这位母亲的眼眶渐渐红了。“天知道,我时常思念着那孩子……”

      如果当初她有选择,玛丽·德·吉斯宁愿留在故里,好好抚养自己的长子。然而,幸或不幸,苏格兰和法兰西的君主都看中了她,她不得不走上另一条背井离乡、艰险的权力之路。

      为站稳脚跟、保持地位、维护孩子的利益……多年来,这个女人几乎竭尽全力。深陷时局的旋涡中,即便此刻,她和儿女们团聚于故土,也很难真正享受安宁与平静。

      思及此处,玛丽怀着同情,轻抚母亲的胳膊。

      “我很高兴,如今有机会,和这位兄长延续我们的亲缘。”

      不管怎么说,就她目前所见,这位朗格维尔公爵外表规矩,还算个谦和有礼的年轻贵族,不让人讨厌。况且,这种“拥有同一个母亲”的血脉关系,没准日后确实能有所帮助。

      不过,具体还得看他将来的表现。

      玛丽有心递橄榄枝,法兰西宫廷也没有忽略这门亲戚。于是,略显瘦弱的朗格维尔公爵满心喜悦的应召,跟随着母亲一起巡游法国去了。

      两国王室宾主尽欢、结伴同行的时候,苏格兰女王的女总管弗莱明夫人,却忽然“因病请休”了。

      “什么病?”

      玛丽刚刚疑惑的问起,就听傻大个玛丽·比顿气呼呼的道:“女人独有的毛病!”

      另一个侍女玛丽·赛顿好心提醒:“比顿小姐,我们不应该称之为毛病。”

      她转而回答女王陛下:“弗莱明夫人是怀孕了。”

      比顿小姐撅起了嘴,颇不快活。她和赛顿小姐的母亲,都是玛丽王太后昔年从法国带去的侍女,又双双嫁给苏格兰贵族领主。因此,她们对于出身正统、血脉高贵的女王、对于法国都有着特殊感情,也皆对弗莱明夫人这种苏格兰土著加私生女的身份有些看不惯。日常跟玛丽·弗莱明好好相处倒不难,但别让她们多尊敬那个迅速攀高枝的情妇管家!

      听听弗莱明夫人都说些什么——“至高无上的主啊,一想到这个孩子身上流淌着伟大国王之血脉,我对您感激涕零!”

      尚无“正式名分”的王家宠姬,眼中闪着骄傲的泪花,表情要多幸福有多幸福。

      鉴于现状,小女王满脸和善的表示,宫廷诸事安排妥当,她只需好好静养,注意身体即可。王太后面上也表现得相当欢喜,甚至赠送弗莱明夫人不少礼物。

      在国王陛下的授意下,女总管就此,顺理成章的,不再为女王和玛丽王太后提供服务,只管安心养胎。

      如此种种,母女二人都觉得,此人行止颇不得体,继续留在法兰西宫廷,恐怕迟早惹出事来。

      “自从怀孕,弗莱明夫人不再躲躲闪闪,气焰甚高……”玛丽王太后感叹后宫形势。“我听闻,你和王后以及瓦伦蒂努瓦夫人依旧相处不错,这让我安心。要知道,尽管那位夫人年岁渐长,她对国王的影响力可毫无衰退。过去,亨利陛下偶有沾花惹草,但始终小心翼翼,避免惊扰那位夫人。而现在,弗莱明夫人在宫廷内这般趾高气扬,肯定会刺激她……”

      虽然叮嘱女儿多多留心,但玛丽王太后自个并没那么多精力去管理。她除了和亨利二世会谈、期望进一步稳定儿女间的婚约之外,还想要为苏格兰争取更多的财政支持——是的,作为一个被英格兰强盗劫掠过的寡妇,她回望废墟成片的苏格兰,只觉处处捉襟见肘。

      亨利二世因着弗莱明夫人的缘故,也有些慷慨解囊一掷千金的念头。不过国王并非冤大头,他亦提出自己的条件:听闻苏格兰军团战斗力不错,必要时……拿出来借他用用?

      鉴于本土局势暂时稳固,玛丽王太后自然是一口应承下来。

      于是觥筹交错,彼此庆贺;法国国王和苏格兰摄政王太后,皆为这一系列交易心满意足。

      大人之间的利益交换,也影响到了孩子之间的友谊。现在,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乏有心人,极力帮助王太子和未来太子妃亲密交往,时不时为他们的相伴创造条件。

      于是,离开巴黎的日子里,玛丽常常和弗朗索瓦一道,骑着小马四下驰骋。

      良辰美景,风花雪月?

      咳咳,准确来说,应该是——小孩子都喜欢不写作业、去户外撒欢。

      玛丽却觉得几分可惜:这个年代,女士应有的驭马礼仪,是两腿并拢斜倚骑行。

      这种姿势,好别扭。

      总之,现代人的灵魂感到颇不自然。

      然而,尽管讨好的人俯仰皆是,这“原则”却不那么容易改变——玛丽屡次提出试用男孩子那种双腿分开、跨坐式骑马,屡次遭到了拒绝。

      不仅因为“形象不端庄”,还因为“女性不能穿长裤”!

      《圣经》里有原文:“妇女不可穿男人所穿戴的,男人也不可穿戴妇女的衣服,因为这种行为是耶和华所憎恶的。”

      哼,不公平的男权社会。玛丽无奈,只能频频腹诽。

      见未婚妻面露不豫,弗朗索瓦偷偷覆到她耳边,装模作样,信誓旦旦:

      “终有一天,我会让你如愿以偿。”

      如此放肆,在外人看来是不守规矩;但就自己这方来看,叫作“敢于突破礼教束缚”,算是好事。

      玛丽白了弗朗索瓦一眼。这小鬼头,还会哄姐姐开心啦。嗯,看在他表情诚恳的份上,就接受这份承诺吧。

      “你务必记得……我将来一定提醒你的。”她嘴角微微蜷起。

      见她霁颜,弗朗索瓦亦笑得开心。

      1551年的春天,温暖的风吹拂着法兰西大地。由法国宫廷招待的苏格兰王太后一行,继续在境内巡游。但随着玛丽王太后逗留日久,一些不大和谐的声音终于冒了出来,譬如——

      “国王陛下给予苏格兰的荣誉和好处,未免太多了。”

      说这等酸话的蒙莫朗西,尽管贵为亨利二世首席亲信,但显然,不能完全代表国王的本意。

      另一方面,蒙莫朗西的竞争对手,吉斯兄弟俩,巴不得姐姐在法国待得更久一些。毕竟,玛丽王太后的高调露面,无时不刻在展露他们的功绩——拥有吉斯血脉的女儿,将让苏格兰彻底成为法国版图的一部分。

      然而,待春残花落、暑热渐近之时,另一位苏格兰贵妇,却面临着命运的重大转折。

      刚刚为亨利二世生下儿子的弗莱明夫人,突然之间,一败涂地。

  • 作者有话要说:  玛丽王太后到访和弗莱明夫人的经历,参考度娘百科。
    本文中多次出现“勋爵”一词。理论上,公爵以下都可以称勋爵。作者尤其偷懒。涉及苏格兰的,基本没区分(之前收集一些资料不很全,干脆把Baron又或者是Earl都算作勋爵省事)
    史上:
    如梅里勋爵,照准确记载应该是莫雷(Moray)伯爵(其实玛丽从法国回苏格兰后,才给封的)。梅里这个译名习惯了也就没改T_T。这里的爵位,就假设,是他爹给庶长子预留下来的吧。
    如博斯维尔勋爵,准确记载应该是伯爵Earl。
    塞西尔最开始是Sir(爵士、骑士都行吧)后来才被伊丽莎白封伯利男爵Bar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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