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逼我当个好师尊》三途余梦

10、重新选择

　　苏云澈一睡多日，究竟是多久，在他还没醒来的时候是完全意识不到的。他只觉得自己像是漂浮在一个奇特的空间里，整个人浮浮沉沉，意识也有些混沌。

　　“喂，你醒醒，我那都是激你的，你可千万别有事！”

　　又是那道清冽的嗓音，苏云澈皱了皱眉，怎么睡个觉还能听见珩在说话？

　　还让不让人好好休息了。

　　不过还别说，珩的声音虽然像原身，可性格差异就太大了，脱离了自己掌控的珩给苏云澈一种……

　　对，中二小屁孩的感觉！

　　“苏云澈，你醒醒，再那么飘你可就要魂飞魄散了。”珩的声音显得有些焦急，“主人，你撑住啊，你不能让仙尊这些日子的付出都白费了。”

　　苏云澈晕乎乎的，不过听见主人两个字，倒是意外一喜，没想到降缕琴还有点眼力见，还知道自己主仆有别。

　　不过，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魂飞魄散……

　　苏云澈心道：难道这具身体要死了？

　　不能吧！

　　这要是死了，他岂不是变成孤魂野鬼了……

　　苏云澈想要睁眼看一看，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地像羽毛一样，可双眼却沉重如山，根本抬不起来，除了能听见珩的声音，其他的声音就像是被一道玻璃罩隔绝了一样。

　　“澈儿，你醒醒，你看看为师……”歌疏云一手握住苏云澈的右手，一手轻轻抚在他的脸颊，五百多岁的仙道高人，头一次露出这般慌乱无措甚至有些绝望的神情。

　　在苏云澈另一边守候的人，正是玉淮。

　　此刻他看苏云澈的眼神尽是悲恸，假如这个时候苏云澈能醒来，他一定会发现，玉淮看长崖仙尊的神情那绝对也是有瓜的，CP感极强！

　　别的不说，这份担忧是不下于当初看到苏云澈晕倒时的表现。

　　不仅如此，今日的祈圣峰人头攒动，以穆未时为首的一众优秀弟子，此刻都跪在寝殿之外。

　　穆未时就跪在明义的身边，怕小太子有什么不测，明义一手揽着他的肩头，时时刻刻都注意小太子的变化。

　　“小师叔，圣君一定能醒来的。”明义用力握了握穆未时的小手。

　　小太子的手冰凉地让人心惊，然而他的神情却看不出悲喜，这根本不像是一个五六岁孩子会流露的神情。

　　突然，忽远忽近地传来一阵阵哀怨的琴音，众人皆是神情一凛，继而有些弟子忍不住低泣了起来。

　　明义同样心痛，这个琴音他最为熟悉，这是降缕琴的悲鸣，就在四个月之前的那天，他也是听见了这样的琴音。

　　而此刻的穆未时，他只觉得身体僵硬如石，可意识却十分清楚，令他吃惊的是，他眼前竟然出现上一世他和苏云澈师徒诀别的画面。

　　明义见小太子神情不对，眼瞳涣散，像是见着了什么不该见着的东西，被魇住了一般。

　　“师叔，师叔你怎么了。”明义低声惊呼。

　　*****

　　祈圣峰。

　　穆未时缓步而行，明镜台前屹立了一道身影，是他的师尊昊阳圣君。

　　今日，该是他们诀别之时了吧？

　　“师尊，你找我。”

　　昊阳圣君缓缓回头，神情依旧温柔如水，仿若他们初见之时。

　　“陪我，去一趟落日崖吧。”昊阳圣君的目光轻轻地落在身后男子的脸上。

　　不知为何，穆未时下意识地就垂下了头，避开那淡淡地蕴含着忧伤的视线“师尊想去，弟子便陪您去。”

　　昊阳圣君在前，穆未时紧随其后，二人脚步缓慢，像是谁也不愿意走完这段路。

　　“你可知，为师为你取名息……咳咳……”昊阳圣君猛咳数声，浓郁的血腥味自喉头溢出，他顿时紧抿着双唇，不再言语。

　　穆未时心头一颤，忍不住抬起头，眼前是他的师尊那稍显薄弱的背影。

　　昊阳圣君并未回头，自然没有瞧见穆未时的神情似有悔意，然后那种愧疚也只是一瞬，接着二人的脚步依旧不曾停歇。

　　息，乃是生息之意，他如何不明！

　　他的好师尊一直在告诉他，如今他能活着是多么不易。

　　昊阳圣君要他珍惜现在，珍惜生存的空间。

　　然而，他的故国，他的家人都已经不存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息，又作子女之意，同样是他的好师尊用这个名字再告诉他，他视他如己出。

　　可他如何能认贼作父？

　　穆未时没有回答，甚至保持着三步之遥的距离，他只是抬手轻抚昊阳圣君的背：“师尊，要不，我们还是回祈圣峰吧，你的身子……”

　　“你想回去吗？”昊阳圣君语调低缓，他没有回头，只是脚步顿了顿。

　　此刻，对昊阳圣君来说，若是穆未时说想，那便是还有悔意。

　　昊阳圣君心绪翻涌，以至于浑身筋脉剧痛无比，而他隐藏在衣袖中的手却握得更紧了。

　　穆未时皱了皱眉，欲言又止：“我……”

　　可惜，身后之人并没有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昊阳圣君唇角露出一抹浅笑，似是在自嘲，他脚步不急不缓继续前行：“息儿，你来祈圣峰多久了。”

　　穆未时怔了怔回道：“十七年了，师尊。”

　　原来他们相处了十七年了……

　　“这些年，为师待你如何？”昊阳圣君突然停下脚步，身体微微一颤，接着他转过身，注视着眼前的男子，“若是，没有那场战役……”

　　昊阳圣君话未说完，人却已经摇摇欲坠。

　　穆未时立刻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人，咬了咬牙道：“师尊，你是不是身子有碍，我们还是回去吧。”

　　然而，此刻的昊阳圣君似乎已经铁了心，绝不回头。

　　之后，师徒二人一前一后走在山道之上，山风瑟瑟不知为何，四季如春的祈圣峰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

　　雪花纷飞，冰凉地洁白地雪花落在昊阳圣君那一身纯白的狐裘之上，转瞬之间便不见了痕迹。

　　“你不问我，为何要去落日崖吗？”昊阳圣君又一次转过头，眼眸深沉仿若幽潭，一眼瞧不着底。

　　穆未时心中徒然升起浓浓地愧疚之意，然而，此时的他，已经回不了头了。

　　“师尊想去，弟子便陪同。”

　　昊阳圣君静静地，瞧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足足一盏茶的时间，而后，他转过身，脚步坚定地上了祈圣峰落日崖。

　　穆未时紧跟而上，可下一刻他竟然傻眼了。

　　他没想过……

　　从落日崖上俯瞰远处的景色竟然是。

　　“师尊，这里能看到我的家……”穆未时的话语声戛然而止，他的神情有一瞬地愕然。

　　而后转为释然。

　　脖颈之间喷涌而出的是自己的鲜血，没想到，像他这样的人……血竟然也是滚烫的！

　　而划破自己脖颈的，是他好师尊那把降缕琴的琴弦。

　　罢了……

　　这不就是自己要的结果吗？

　　穆未时缓缓转过身，试图再看一眼那个男人，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坠入落日崖时，冰冷地不似活人的气息瞬间将自己包裹了。

　　*****

　　记忆与眼前的画面交错而过，穆未时的双眼蓄满了泪水，这些他都记得，可之后的画面是他死后的影像。

　　是因为，听见了降缕琴音，所以老天爷才让他清晰地看见这些嘛？

　　看见他的师尊缓缓地抱着他，一步步走向崖边，接着纵身跃入了万丈深渊。

　　虽然，穆未时是知道苏云澈的身子本也撑不了多久了，可他从未想过会看到这样一幕。

　　然而，崖底的一切，更让穆未时震惊与心痛，百思不得其解的真相，竟然突然就展现在自己的眼前。

　　巨大的法阵，穆未时看不明白，可他见着苏云澈唇角不断的溢血，却还抱着自己，一步步走入那个阵法。

　　看着苏云澈轻轻地将自己的尸体放在阵法中央，随后盘膝而坐。

　　苏云澈单手一翻，降缕琴便出现在他的膝头。

　　是那段琴音，就是上一世他认为自己已经死了，魂魄徘徊之际所听见的琴音。

　　琴音缠绵哀怨，刺痛着穆未时的心，鲜血自苏云澈的唇角不断地滴落，他那纯白的身影渐渐地越来越虚幻。

　　最终，琴弦断，人影散。

　　苏云澈整个人仿若碎裂的晶石一般，化作一条璀璨的华光，消散于天地之间。

　　他最后那一句似真非真却让穆未时痛彻心扉的话，就那么灌入小太子的耳中，直达灵魂的深处。

　　“你没回答我，但……我终究选择还你一世，愿来世，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穆未时猛然间呕出一口鲜血，他的重生，是苏云澈用魂飞魄散的代价换来的，所以……如今的苏云澈才会寿数骤减吗？

　　“师尊！”穆未时顾不得双膝已然跪得麻木了，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整个身体撞向寝殿的大门。

　　门开，熟悉的寒气扑面而来。

　　穆未时连滚带爬地冲向床榻，这一幕惊呆了众人，以至于连距离最近的明义都没能反应过来。

　　歌疏云眼眸微湿，苏云澈正在他的怀中，玉淮的神情也同样是痛彻心扉。

　　然而，这句话，终归是要有人说出。

　　就在穆未时撞门而入时，苏云澈脸颊轻轻地一歪，紧靠在歌疏云的胸口，一切的生息彻底断了，他不会再回应至亲之人的呼唤。

　　“你的师尊，他……”玉淮看了一眼被长崖仙尊搂在怀中的人。

　　穆未时又喷出一口鲜血，可却依旧一步步走向苏云澈。

　　歌疏云转过头，看着丁点大的娃娃一步步走向自己，他手臂微微一松，苏云澈的左手便跌落在绣金云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