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亡人》伽尔什加

2、002-祁迟夫妇

　　……

　　乔迟一局单排还没结束，战队经理李栝和队长纪凭已经闻讯赶来训练室，两人站在一旁等她结束比赛，目光胶着在游戏界面，心里估量着她请了这么长时间假，实力掉到了何种境地。队里其他人各司其职，但大家都心不在焉，竖着耳朵，偷瞥乔迟的方向。

　　唯独事态中心的乔迟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地操纵角色在游戏世界里收割人头。她这把手感不错，虽然意识和操作都因旷工许久而有了略微凝涩，但实力仍然在线。

　　到了决赛圈的时候，乔迟已经七杀。

　　十多年的电子竞技生涯，这还是她假期最长的一次——许是这些时日来心境上有了变化，乔迟重新面对游戏的时候有了另外一种从前没有过的体验和思考角度，她甚至有种突破了自己某种界限的模糊感——乔迟状态随着厮杀的激烈而越来越好，到了终盘，她如常拿下冠军。

　　MVP倒是以两个人头之差输给了十四杀的第二名。

　　如果说前期节奏迟缓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游戏的缘故，中后期那给观众肆无忌惮的畅快淋漓感却是无比惊艳。即使是路人局，乔迟在这把游戏里展现出的新东西也足以令人刮目。

　　李栝和纪凭原本还担心乔迟会因为之前发生的事情而崩了心态，彻底一蹶不振。毕竟换作谁经历那种事情，都会悲绝崩溃。别说影响工作，或许连基本生活日常都无法维持。乔迟在同一天遭受了人生至喜至悲，作出再极端的反应也是可以理解的。

　　队友们如何想她，乔迟一无所知。结束战斗的她端起桌上的水杯，又喝了几口，她最近总觉得喉咙焦渴，大概是因为前些日子眼泪流的太多，体内水分严重确实了的缘故吧。放下水杯，乔迟抬眼觑向经理和队长，表情是两人从未见过的木讷平静。

　　如果说欧祁的死亡给乔迟带来什么灾难性的影响，大概是她的所有情绪起伏都随着他的离开而荡然无存了。乔迟并非故意摆出这样难看的表情给朋友，向他们表迹自己蒙受了怎样的痛苦和绝望。她只是没有办法挤出一丝一纹的表情变化，连勾勾唇角这种事情都有气无力。

　　“之前我还在跟纪神说，担心你放假太长时间，忘了怎么打比赛……”好在李栝和纪凭都不是会在这种细致之处太过追根究底的好事之徒，经理瓜哥甚至主动热络气氛，“刚刚看晚神你露的那几手，真是漂亮！超Nice！”瓜哥竖起拇指，嘴里不要钱的赞美她道。

　　“……嗯。”

　　若是以往，乔迟肯定会得意洋洋，全盘接受这些称赞，没有半分谦虚。而现在，她虽仍然不知何为谦逊，眼里却也没有往日里的愉悦快乐，除了麻木。李栝怀疑自己就算刚刚是在骂她，乔迟也会是这样的反应。方才因为乔迟的操作而舒松的那口气又被高高提吊起。

　　“晚神……你还好吧？”

　　李栝小心翼翼地问，目光凝在乔迟脸上。

　　“……嗯。”

　　乔迟含糊的应了一声，她眼睛里的目光被人可见的有些涣散，意识则漫漫游荡在无名虚空里。她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听李栝说的话，给出的一切反应都冷淡异常。这样的状态，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有问题的。李栝放下还没片刻的担忧又重新拾起，果然那件事对乔迟造成了深刻伤害，即便GLO俱乐部非常人性化的给了乔迟整整一个赛季的假期让她调整。

　　“晚神啊……你真的没问题吗？”

　　李栝忍不住抓住不肯与他们目光对视的乔迟的肩膀，这种心理状态真的能扛起夏季赛的负担吗？李栝一面是对乔迟的于心不忍，一面又是对队伍未来的担忧。作为朋友，他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给乔迟太多压力；但作为战队经理，他又必须理智冷静地将乔迟的痛苦放在次位。

　　李栝语气里的尖锐情绪拽回了乔迟的注意力。

　　“唔……我真没事。”面色苍白的女人睫毛轻轻颤了一下，“欧祁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已经没什么再要做的了。”她并未逃避欧祁的离开，“别担心，我回来是为了GLO四连冠的。”

　　乔迟躲开李栝和纪凭的脸，看着自己桌上摆着的欧祁和她的合照说：“世界没了谁地球都会转，难过那么长时间也该振作了……欧祁他要知道我一直消沉，肯定会生气的。”她提到欧祁的时候声音稍微轻快了些，连唇边都稍稍向上抬了几度。

　　“人都是要向前看的，我知道。”乔迟似乎除了有些精神不济之外，并没有更多不适，“麻烦瓜哥把积攒的工作列个清单给我吧。”她像是要化悲痛为工作力量，“等下我去找教练，这两天做做复健训练，手感差不多了就跟大家打配合。”

　　跟之前没什么太大变化，工作态度依然积极认真，对繁重枯燥的训练一点抗拒都没有。纪凭站在一边细细端详乔迟半天，也觉得她只是情绪有些恹恹消沉，脸上没了笑意，此外并无更多因遭受感情创伤而导致的性情大变。乔迟一向坚强，心性坚韧。纪凭心里暗叹道，游戏里总是一副没谁能打败的姿态，现实生活里也同样如此，着实令人心生钦佩。

　　他们关系很近，也正是因为太过熟悉才知道欧祁的死亡对乔迟是多么残酷的打击。朋友里甚至有人担心乔迟会一时想不开，跟着欧祁一同去了；也有放下手头的事情，要去陪乔迟度过这个坎儿的；可乔迟都拒绝了，她躲到谁也不知道的某一地方，等到恢复了站起来的力气后才重新出现人前。既不否认自己是悲伤的，却也不承认自己曾有过脆弱。

　　失去了欧祁的乔迟将工作看待的更重要了——

　　作为一个职业电竞选手，乔迟的主要工作是打好打赢每一场比赛，其他工作则是为俱乐部带来更多的附加利益——比如直播、给某产品代言、参加一些综艺活动、作为嘉宾出席某些场合之类的，总之就是线上线下都不放过为俱乐部圈钱的机会。这倒也不能说是俱乐部黑心压榨，只是公司运营成本太高，赛事奖金数额又杯水车薪，只能曲线救国，谋取生路了。

　　“因为你今年情况特殊，公司跟PD直播协商了一下，你请假那四个月的直播时长全匀到了后面休赛期里。”李栝将新签的合同递给乔迟，这已经是GLO为她争取的最好待遇了。

　　乔迟的直播合同是一年一年签的，GLO三连冠之后才敲定的今年合同，队伍成绩更好，她身价自然跟着翻涨。她收了直播公司那么多工资，自然要认真工作才行。PD直播要求他们每月直播时长40h，赛季里缺的时长可以在休赛期补齐，否则就要扣工钱了。但像乔迟这样，年前刚签了薪酬高昂的新合同，年后就不见踪影爽约了的——PD公司没要求她赔偿，还愿意给她改签一份新合同，可以说非常良心了。虽然任务也比之前更繁重了……

　　乔迟心存感谢，粗粗略过一眼便在新合同上签了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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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迟的回归在GLO训练室引起的风波还未平息，网上又起轩然大波。

　　队友张纶直播的时候，蹲守直播间的粉丝看到了乔迟，[乔迟回国][乔迟现身]的相关消息立刻见风吹遍了每个角落。年前发生的事情又被翻出来炒冷饭，国内所有人，哪怕不是电竞圈的网友都知道：有个玩LAS最强的电竞女选手为国争光，拿下全球总决赛的三连冠后向男友求婚，一个月后，在婚礼前一天，她的未婚夫死于非命。喜事变成了丧事。

　　这种只有影视小说里才常见的世事无常，如今在一个公众人物身上发生，自然引起不少关注。也怪乔迟之前秀恩爱太过张扬，跟踪报道的记者不少，使得之后欧祁死亡的消息漫天。但无论网上言论如何，事发后当事人乔迟便销声匿迹，GLO俱乐部和乔迟的队友们也只是公开发文追悼，别的什么都不肯多透露；至于乔迟和欧祁的圈内外朋友们，也都默默保护着他们，对媒体缄口再三。他们原是要为这对幸福的新人献上祝福与礼物的，可事发太突然了。

　　他们没被通知欧祁葬礼在什么地方举办，乔迟带着欧祁没了消息，没人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又在哪里向他告别。欧祁双亲早逝，由祖父养育；不过欧祁十八岁那年，祖父因病离世，只丢下了他一个人。此后欧祁的所有事情都是自己在处理，和乔迟在一起之后，乔迟也会帮他分担很多——例如两个人的婚礼，例如欧祁的葬礼。欧祁的朋友们也不是没有埋怨，他们对友人离世的伤心并不虚假，可谁也没办法没有立场去指责乔迟的所作所为。

　　他们都知道，乔迟被痛苦淹没了。

　　由张纶粉丝开始的新一轮热度升温，GLO俱乐部官方第一时间声明：承认乔迟确实回归队伍，正为夏季赛做准备，同时对乔迟痛失爱人的遭遇表示惋惜。GLO从战队经理、教练到队员们都纷纷转发，电竞圈同乔迟有交际的选手们也跟着转发，网上又是一轮“节哀”安慰。

　　乔迟对此没有反应，她一向同粉丝互动频繁的账号没有更新。不过却登上了PD直播平台的账号，开了游戏直播。教练要她先找回手感，打一天的路人局，正是刷直播时长的大好机会，于是乔迟便开了直播。她的直播向来露脸，消失小半年后第一次直播也没躲躲藏藏。

　　苍白憔悴又没精神的一张脸曝光在网友眼前，乔迟关了弹幕，自然不知道粉丝密密麻麻刷过的各种安慰和心疼言辞。至于网络上对她和欧祁的关注，乔迟没有解释的打算，一点也想不到她这些年来撒狗粮秀恩爱，欺负单身狗的粉丝，嚣张的不可一世。

　　乔迟只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她一向不喜欢将自己的痛苦坦白于人前。至于这个时候还蹦跶，说着“活该，谁让她秀恩爱，死得快了吧(狗头)”的黑子，乔迟不出声也有路人和粉丝帮忙掐。从天堂到地狱的速度太快了，许多哪怕之前不喜欢她的人现在都觉得她可怜了。

　　乔迟木着一张脸，既没在粉丝面前掉眼泪，也没发表什么声泪泣下的长文字，她已经觉得这个世界没什么存在值得她心里掀起波动，荡起什么动容了。

　　好像欧祁这么一走，她的灵魂也凝结成冰冻了。

　　只是在等待排位的时候，乔迟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涣散向莫名某处虚无，意识缥缈放空。她在这愣怔的片刻，像是没有灵魂的傀儡。但等比赛一开始，她注意力便会立即集中起来，切入战局的节奏快到爆炸，操作犀利，人头收割的冷酷无情，不讲道理。

　　粉丝们都觉得晚神比以前更强了，但同时也不由自主脑补：晚神是因为痛失所爱，适才在绝望中爆种成王。这种桥段又虐又苏，再加上老粉对祁迟夫妇甜蜜往事的各种科普，各种感同身受的难过。一时之间，弹幕里“心疼”和“扎心暴哭”的词汇不绝。

　　也不知算不算幸事，乔迟在劳动节法定节假日这天，回归公众视野的第一天，她那原本就庞大的两千万粉丝又暴涨了一百五十万的圈外粉。涨速如购入僵尸粉一般无二。

　　这是欧祁离开后，她回电竞圈第一天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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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阅读注意：
1-本文世界设定架空。架空！
2-电竞游戏有参考原型，私设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