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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演员》 ...

  •   “小茉莉路六号”酒吧,中法交流沙龙的演唱会在十一月十一号晚上正式开启。

      由于这次活动的性质,不少来参加沙龙的人都用心打扮过,为了登台时能够更加夺人眼球。

      江白对着客用卫生间的镜子整了整衣领,转身出门时迎面撞见正往洗手间走的方垣。

      方垣见了他的打扮,竖起拇指吹了声口哨:“倍儿帅!”

      江白从卫生间出来,走到吧台附近,点了一瓶啤酒。酒吧里此刻已经人满为患,甚至有人专门带了荧光棒来,还有几个女孩儿头上带着之前万圣节时买的会发光的小恶魔角。

      几个法国妹子在远处喊着江白的名字,见他转头看过来,立刻送给他几个热情的飞吻。

      江白扬了扬下巴,还了一个媚眼回去。

      然后他回头问陈立杰:“雅布还没来?”

      距离上次他和雅布在酒吧练歌,差点擦枪走火的那天已经过去了十几天,江白的假期早已结束,恢复了周一到周五的课程。在假期的后半段时间里,雅布并没有如他所说的那样每天都找江白一起练习,反倒是江白联系雅布的时候,对方因为与朋友有约而拒绝了练歌的邀请。

      江白回头细数的时候才猛然发现,其实从那天之后他就没有再见过雅布。

      陈立杰低头看手机,道:“他说过今天会回巴黎,就一定会来的。”

      江白惊讶:“他去外省了?”

      “什么外省,他去荷兰了。”陈立杰笑道,“他有个朋友在那边结婚,请他去当伴郎。而且他有几个喜欢滑雪的朋友似乎还打算叫他一起去阿尔卑斯山,不知道哪天就又跑没影儿了。”

      江白“哦”了一声。

      陈立杰勾着他的脖子,揶揄道:“你这么关心他?”

      江白嘴硬:“毕竟一起练过歌,他又教了我那么多法语,关心一点也不过分吧?”

      陈立杰打量了江白半晌,忽地笑了:“没什么,你和我哥关系好我还该高兴呢!什么时候下决心来我这儿驻唱了记得告诉我!”

      直到中法沙龙开始,雅布都没有露面。

      江白在台下听着几个法国人用蹩脚的中文发音唱着邓丽君的歌,听着方垣在他耳边低声吐槽,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他将瓶中的最后一口啤酒尽数倒在嘴里,趁着台上一首歌的间隙,借口有些闷,起身往酒吧门外走去。

      秋末冬初的巴黎气温不算低,只是天色暗得越发早了。浓重的阴云开始在天空聚集,空气变得潮湿起来,时不时的阵雨也成了家常便饭。

      此时的酒吧门外正在下雨。

      如丝如雾的小雨处在最尴尬的边缘,不打伞的话会淋得满脸水痕,十分难受,而一旦撑起伞,又分明感觉不到雨的存在。路上偶尔有行人走过,都是一副缩头缩脑的姿势,或者戴着兜帽,步履匆匆。

      远处昏黄的路灯下,可以看到细如牛毛的水珠被微风吹散,打着旋儿慢悠悠地往下落,将光芒氤氲成一团,显得周围愈发黢黑。

      江白的呼吸微醺,扭头看向远处。

      雅布在一片充满水汽的灯光中从小巷的另一头徐徐走来,仿佛踏着黑暗来到世间的魔王。

      他穿着一身本应非常得体的白衬衫和黑西装,却因为那条被扯到胸骨下方的领带和衬衫敞开的前两颗纽扣,而显得恣意轻狂。他西服的扣子一颗都没有系,剪裁精致的下摆随着他走路的节奏被风带起,翻动间露出印着大朵大朵红玫瑰的内衬。

      他的身后背着一把吉他,手里拖着一只小号行李箱,从行李箱上绑着的标签来看,他应该是从机场直接赶过来的。

      雅布走到一半就看见等在酒吧门外的江白了。

      江白这天为了上台特意挑了一身酒红色镶金边的休闲衬衫,下面是一条紧裹着他笔挺小腿的黑色铅笔裤,裤脚收进一双低筒皮靴里。

      雅布隔着老远咧开嘴笑:“哇噢!看看这是谁家的男孩!我的甘尼美提斯,你是在等我吗?”

      江白的法语虽然只打了基础,但甘尼美提斯这个名字他恰好知道,于是也笑着回答:“我在等着给你倒酒呢。”(注)

      雅布走到近前,微微垂着头看向江白。

      江白也看着雅布,看到他的头发上挂了一层细密的水珠,西方人特有的浓密睫毛上也沾了几滴,在路灯下泛起点点晶莹。

      “晚上好。”江白打招呼,主动凑上前去与雅布贴面。

      湿漉漉的感觉在两人相贴的脸颊上晕开,雅布微微转头,双唇印在江白的侧脸。

      “快到你了小白。”方垣推开酒吧的门探出头来,看到雅布有些惊讶,立刻换了法语,“啊,雅布回来了?快进来啊,外面下着雨呢!”

      江白率先转身进门,去拿他的吉他。

      等他做好准备,台上的表演已经结束,上一场唱歌的女孩走下舞台。

      江白正要上台,却见脱了西装外套的雅布跳了上去。

      雅布在台下一片疯狂的欢呼中冲江白眨了眨眼,笑道:“我来不及给吉他调音了,你来帮我伴奏怎么样?我的甘尼美提斯。”

      台下的欢呼声更加尖锐了。

      江白眨了眨眼睛,没多忸怩,拎起吉他走上舞台,为雅布奏响《演员》的配乐。

      雅布握着话筒,嗓音里带着极致的柔情与深沉的暗哑,缓缓开口。

      “简单点,说话的方式简单点……”

      他的中文咬字很清晰,虽然仍有些转折细节处理得不够圆润,但并不影响他将感情倾注于这首歌的旋律之中。可见他是苦练过这首歌的,即使他在这两周多的时间里没有露面,即使他还跑了一趟荷兰,也丝毫没有因为这只是一次在酒吧沙龙里的小演出而懈怠。

      台下的听众们都入了神,零星几支荧光棒随着音乐的节奏轻轻摇摆着。

      江白站在雅布身后,可以看到他的半张侧脸。

      依旧那么帅气,依旧那么性感,在充斥着悲鸣的曲调里,他本应强大的周身气场中忽地升腾起一种令人心悸的脆弱,让江白很想上前抱住他,将自己火热的胸口贴在他的背后。

      雅布唱完自己的两段歌词,并没有急着走下舞台,而是直接将话筒前的位置让给了江白。

      江白的表情微微一顿,手指却立刻跟上,经过几下变奏,继续弹着同一支配乐,只是节奏明快了不少。他凑近话筒,感受着上一位主人留在拾音器上的余温,翘起唇角打开了嗓子。

      “在哪一个场景,你表演得声嘶力竭,当情节发展到最后,早已渐行渐远……”

      台下陈立杰一愣,敏锐地捕捉到江白语法中的阴阳性——江白改了歌词,将阴性词尾改成了阳性,这首歌里的“你”便从女性变成了男性。他转头去看雅布和方垣,前者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正笑得十分玩味;后者还一脸茫然的单纯,完全没听出有哪里不对。

      舞台上的江白扫着琴弦继续往下唱。

      “如果爱情就是战争,那你将会是我的!我们争吵,分开,又互相靠近,彼此呼唤。日子一天天过去,每个星期都如此往复——就像一场戏剧。”

      “在你的故事里,结局总是团圆;在你的短剧里,结局总是幸运。你和我在一起,做所有你想做的事!”

      “如果爱情就是战争,那你将会是我的!”

      江白重复着副歌,眼睛紧紧盯着站在舞台旁边的雅布,仿佛在向他宣誓自己的所有权。

      台下渐渐变得躁动起来,法国本土的听众们率先发现了那个有关性别的小细节,一脸惊讶地互相交换着眼神,附在彼此耳边窃窃私语。

      陈立杰注意到江白盯着雅布的神情,抬手抹了把脸,问方垣:“小白刚才喝了多少?”

      方垣一愣:“啊?没多少吧,也就三四瓶啤酒。”

      陈立杰:“他没吃晚饭啊大哥,空腹灌了三四瓶还没多少?”

      方垣道:“他也没醉啊,这不是唱得挺好吗?”

      陈立杰:……

      江白的歌结束,场下竟然爆发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热烈的欢呼,还有人推着雅布上前,高声喊着“拥抱一下啊”“抱一抱你的甘尼美提斯”之类。

      一个法国妹子的声音穿破满室嘈杂:“接个吻——!”

      江白抬起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雅布。

      陈立杰本来想上去打个圆场,看到江白的这个眼神,就知道自己不用费功夫了。

      果然,下一秒,雅布就捏起江白的下巴,吻在了他的嘴唇上。

      在整间酒吧几乎要掀翻房顶的尖叫声中,方垣一脸懵逼:……?……!!!

      陈立杰扳着方垣的肩膀把他转向一边,回头冲酒吧里的人群喊道:“沙龙演唱会结束了!大家自由活动!”

      方垣:“他……”

      “来帮我收拾空酒瓶!”陈立杰道。

      方垣:“他们……”

      “丝乐薇,帮我拿一下抹布!”

      方垣:“小白他……”

      陈立杰把抹布塞进方垣手里:“去把吧台好好擦一下,你不是一直想学调酒吗,我教你。”

      方垣举着抹布:……

      雅布抬起头,把江白护在怀里,带着他艰难地穿过酒吧的人群,躲进了走廊尽头的木板门后面。江白伸手搂住雅布的脖子,差点把他按倒在楼梯上。

      “嘿,宝贝儿,松一点,你要勒死我了。”

      雅布环着江白的腰,把他的胳膊从自己脖子上取下来。

      江白的胳膊刚被放下,就再一次搂了上去,并且扬起下巴,主动亲在雅布的嘴上。他其实并没有喝醉,只是头脑有些发木,恰好是胆子最大的时候。

      思维转得没那么快,于是就只执着于这一刻自己眼前看到的,遵从于这一刻自己心里想到的。

      有些断线的脑袋让他已经无法用自己不熟悉的法语组成连贯的句子,他眨着眼睛细细看雅布的脸,嘴里往外蹦自己最熟悉的几句歌词:“……如果爱也是恨,你将会是我的!我们……我们躲在小船里,赤丨裸着身躯……雅布。”

      到了这个地步,雅布要是忍得住就能立地成圣了。

      他一把抱起江白,两人跌跌撞撞地沿着狭窄的楼梯上到二层,缠在一起跌进了卧室柔软的床垫里。

      一场缠绵的酣吻结束,雅布低头看着躺在洁白的床单里一脸迷乱、急促喘息的江白,嗓子里仿佛在冒火:“宝贝儿,你今天真的是……无与伦比!”

      江白好像得了失语症,心里有无数的话想对雅布说,但语言的障碍让他哪一句都说不出来,只能退而求其次,焦急地抬起手去扯自己的衬衫前襟。

      雅布一把抓住江白的手。

      “宝贝,不要着急……慢慢来……这个过程是值得享受的,明白吗?”

      他覆在江白身上,腾出一只手抚摸上江白的胸口,缓慢地、一颗一颗地解开他衬衫的纽扣。他轻吻着江白的侧脸和耳垂,低沉的嗓音说起情话仿佛在唱一首缠绵悱恻的情歌:“交给我,相信我……让我带你去看天堂……”

      江白双目失神地继续念歌词:“……它们的魅力会将我带上天堂。”

      雅布笑道:“不,不是它们,是我。我的魅力,会将你带上天堂。”

      巴黎的夜,细雨淅淅沥沥。潮湿的空气包裹着松枝若有若无的暗香,伴着从酒吧门缝中隐约透出的煽情曲调,在微风中缓缓飘荡。

      夜云在深紫色的苍穹中翻卷升腾,纤细的雨点渐渐密集,击打在酒吧二层窗外的雕花栏杆上,与窗缝中泄露出来的极细微的一丝曼吟低咏交相呼应,循着唯美的节奏,溅起层层叠叠的细碎水珠,在灯光里折射出钻石般的璀璨光华。

      雨声越来越密,越来越急,落在不知何时积起斑斑点点小水洼的路面上,落在雕刻着优雅花卉与昆虫的灯柱上,落在花坛里终年青翠的黄杨树叶上,落在映着一对交缠的剪影的窗户玻璃上……嘀嗒叮咚,谱出一首大自然的交响曲。

      忽而天心亮起一道炽白的光线,将遥远云层的边缘映照出粉紫的色泽。

      在这个旖旎的秋末冬初的深夜里,巴黎迎来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雷雨。

  • 作者有话要说:  注:甘尼美提斯,被宙斯诱拐回家给自己倒酒的美少年,后来成为了水瓶星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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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演员法语版:弗雷德乐队·《La sce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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