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37章 ...
-
安迪气呼呼的跑了出去，稍后冷静下来，喝了两大杯水。
玛利亚被他的行为弄得莫名其妙，问道:“你们吵架啦？”
“不，没有。只是……”安迪放下水杯，叹了口气，“我这样下去，不行啊。真的不行。”
自己也太好骗了吧。对方只是区区一个15岁小孩……
“嗯……你们关系很好呢。”玛利亚耸了耸肩，“你还把我织的围巾给他戴。”
“别生气啊，玛利亚，你织的围巾很暖和……意大利下雪了，有点冷，所以，嗯，”他顿了顿，“我看他很冷，再加上我穿的又很厚……”
“我没生气，你想太多了。”玛利亚翻了个白眼，“既然都送给你了，爱怎么处理是你的事。”
“主要是……”安迪叹了口气，“他穿的那么人模狗样的，而我就显得很逊，我就把围巾给他，让他也很逊……”
玛利亚危险的眯眼:“你说什么？你说我的围巾很逊？嗯——？”
求生欲极强的安迪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求饶:“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都是他说的，他说你织的围巾很丑……还有线头……！”
玛利亚逼近了两步，想要像儿时那样拧住他的耳朵，还没伸手就感到少年身高带来的迫近的压力。
她看到他更粗糙的皮肤，发红的双颊，结实的臂膀和宽阔的胸膛，僵硬了一下，突然就有些羞赧，把手收了回去，轻哼一声:“我才不信呢。你以为我好骗吗？”
安迪也在一瞬间怔愣了一下，他把视线从玛利亚鼓鼓的胸部移开，咳嗽了两声化解尴尬:“我真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的围巾很好……就是颜色……”
“混蛋，我就喜欢那个颜色，不行吗？不喜欢就还给我！”玛利亚涨红了脸。她才不想让他知道原本买来时驼色的毛线居然经过两个月褪色了，但那时她已经织好，完全没看出来颜色的变化，这次安迪带回来才发现。
“没有不喜欢，我一直围着呢……”安迪安抚性的开口。
“你们在说什么？”熟悉的声音响起，是许久未见的劳尔。
“劳尔……！”安迪惊呼一声，惊喜的朝他走了过去。他看起来白发好像又变多了，但整个人都显得十分精神。
劳尔张开双臂，看着一段时间不见好像又变强壮了的小伙子朝自己飞扑过来，笑得眼角开出两朵菊花。
他们拥抱着，劳尔趁机在安迪耳边说道:“玛利亚可没给我织过围巾。”
霎时间，安迪觉得昔日的老师身上传来了一股令人寒颤的杀气……他抱着自己肩膀的手用力捏了捏，但安迪以为，劳尔其实想捏的是他的脖子……
劳尔没多说什么，笑眯眯的松开安迪，伸手摸摸他的脑袋。
“在意大利吃苦了，嗯？”
安迪摇摇头:“没有，不吃苦，挺好的。”
“你爸爸说，你不想回西班牙，你是怎么想的？打算待多久？”他揽着他的肩膀，两人就像父子一样朝客厅走去。
玛利亚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看着他们亲昵的样子不好打扰。
她的四个哥哥，都没有得到父亲如这般深入的关心。他们在学校的球队努力的踢球，但在父亲光环之下的前行只会更加艰难。
劳尔一直希望找到自己的接班人，让西班牙国家队重新捧杯。玛利亚知道，现在父亲对安迪的期望甚至超越了对自己儿子的期望。
“你好，”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你织的围巾很暖和，谢谢。”
玛利亚回头，对上一双湛蓝的眼眸。他金色的短发就像生长的小麦，映衬着那双眼睛格外的清澈。
“你好，欢迎来马德里……”玛利亚顿了顿，“克里斯？”
“嗯，谢谢。这里很好，冬天也很温暖。”克里斯托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是我第一次来西班牙。”
“那你的西班牙语真好！”玛利亚吃惊的开口。
“安迪的意大利语也很好。”克里斯托前言不搭后语的开口，“他和我提起过你。”
“哦？他是怎么说的？”玛利亚有些兴致勃勃。
“他说……你是很善良的女孩。像姐姐一样。”克里斯托随口瞎编，“因为，妈妈一直不在身边，所以想起你就会觉得很温暖。又像母亲一样……还会织围巾，真是少见。”
玛利亚笑容一僵，她觉得克里斯托话里有话，不知为何听起来有种讽刺意味。
“你的名字也会让人这样联想，”克里斯托轻叹，视线离开了玛利亚，落到客厅相谈甚欢的背影上，“……救世主的母亲，这样伟大的人物。”
可怜的连恋爱都没谈过的玛利亚，就这样“被母亲”了一把，看向克里斯托时的表情都是抽搐着的。
女性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少年是个怪人。他的内里根本不可能会像他的表面那般和蔼可亲。
她不知怎的就对他没有了好感，因为克里斯托格格不入，他和周围那群热情的西班牙人都完全不同。即使他脱下了黑衣，穿上了安迪给他的颜色清亮的卫衣，也依然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冷漠感。
到了傍晚，家里陆陆续续的来了一些人。因为是难得的聚会，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商量着难得的冬季假期要去哪旅行。
西班牙的冬歇期要晚上一星期，但安迪的归来让还忙于日常事务的达里奥放下了繁重的工作，特地在家里举行宴会。
一年一度的新年，恋家的劳尔带着妻子回来和孩子们团聚，顺便看看这个被他寄予厚望的年轻男孩气色如何。
玛利亚不去想克里斯托带给她的违和感，饭桌上，她关心起安迪越发粗糙的皮肤来。
“上次你上了电视，我就注意到了，你脸上好像又糙了不少。”玛利亚提着一个小盒子，递给安迪，“拿回去抹一抹，这是保湿和护肤品，不是什么化妆品。男孩子也要注意形象才行。”
“呃……谢谢。”安迪接过玛利亚的新年礼物，尴尬的发现久久没有回家，自己却没准备任何礼物。
一旁的克里斯托倒是不紧不慢，他笑着说道:“安迪准备了新年礼物，东西有点多，都放在我朋友那。他晚点就会来。”
安迪暗自吃了一惊，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准备了礼物。克里斯托却在饭桌下面拍了拍他的手背，让他闭嘴吃饭，不要操心礼物的事。
一场晚宴持续的时间够长，不多时，克里斯托点那位律师朋友就敲门拜访，带来了一车的东西。
劳尔夫妇和他那些没有来的儿子们都有礼物，达里奥得到了一块怀表，玛利亚得到了漂亮的丝巾，是GUCCI的新款。她吃惊于居然拿到了自己最喜欢的那款，接过时手还在颤抖，对上安迪的眼神时，看到他的迷茫，激动的心情冷了一半。
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父亲和哥哥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帮她得到，但是她觉得自己已经成年了，想要什么就要自己去争取。所以她送的礼物都是自己兼职工资买的，而这丝巾就在她明年攒钱的计划中。
现在，计划可以取消，换成别的东西，但玛利亚却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
“我和安迪一起挑了礼物，这是他自己的工资，大概太激动吧，买了很多，”克里斯托耸肩，“希望你们喜欢。”
“嗯……是啊，哈哈哈，我挣钱了呢，所以……虽然不太懂，也是四处咨询怎么样比较好。”安德烈斯心里感激了一把克里斯托的周到，暗道回去就还他钱。
“有心意就够了。”劳尔不疑有他，笑容温暖，“你是个体贴的孩子。”
两边都不是经济上有限制的家庭，奢侈品牌在他们看来并不意味着什么。达里奥倒是看出了克里斯托的得体和自己儿子的莽撞冲动，忍不住想要摇头叹气。
傻儿子，被人吃的死死的还不自知。这个少年真的只有15岁吗？他身上的气质和行事风格中所带的魄力都是年轻男孩中少见的，显然他生活在极为有教养的家庭，受过良好的教育。
踢球？
这样家庭的孩子还会去选择踢球吗？那真是太少见了。
————
劳伦斯在葡萄牙犯下罪行，后来被移交给所属国籍的西班牙服刑。他因为积极配合而得到了假释，只能在条例允许的极小范围内，带着追踪和监视装置活动。
他被安排的是一项运送垃圾的活动，每天早晨跟着一个开垃圾车的司机一起，在整个社区的垃圾桶里收垃圾，然后回到工厂参与垃圾的分类。
这座小镇里，有不少是类似的犯人。这座城距离国境线很近，据说这里诞生了欧洲第一家造纸厂。
劳伦斯翻垃圾的时候能看到大量被遗弃的书籍，这些书五花八门，有教科书，有漫画杂质，也有黄色书刊和历史名著。这些书大多破旧或者有了缺口，被堆在这里，等着回收。他偶尔掏两本没有污渍的，翻上两眼，工厂里也有不少工人会悄悄捡走破损的不严重的书刊。
克里斯托来的时候，垃圾场的管理人员也跟在旁边。律师先生带来了一个相机，还有一包的文件，安德烈斯也跟在一旁，他难得的穿了得体的风衣，脸还稍作修饰，尤其是眉毛修的干净。
大约有六年没有见过这个男人，他距离出狱的刑期还有两年，但假释就是一次观察和提前释出的机会。
克里斯托想了很多自己会如何面对他，自己是否会笑着不在意，或者会是面无表情，相顾沉默，又或者会提起以前的旧事。
劳伦斯看到他的时候，拿着书走了过来，隔了老远，安迪看到一个表情冷硬的中年男人。
克里斯托遗传了他那天生忧郁的气质，尤其是眉毛，实在是太像。但他的发色也许是随了母亲，和劳伦斯不一样。
男人看起来瘦了很多，他一看到克里斯托就认出了他，看到他穿着合身订制的高档黑色西装大衣，短发用发胶疏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白皙的面颊上一丝雀斑也没有，干净整洁的衣领袖口透露出一股富家子弟的气息，像极了他十几年前第一次见到那女人兄弟时的样子。
他们相顾无言，克里斯托想开口说些什么，突然之间，劳伦斯举着书冲着克里斯托丢了过来。
“克里斯！”安迪惊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克里斯托被砸中了额头，发出“邦”的一声。
书掉在地上，克里斯托弯下腰捡了起来，是一本日本作家写的小说，川端康成的《雪国》。封面很好看，富有浪漫主义气息的简约设计勾勒出零丁的雪景，背面写着“一百年前诞生的绝美之作”。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劳伦斯嗓音低沉嘶哑，表情活像恶鬼，“当初就不该让你被生下来。”
克里斯托捏着书的手紧了紧，伸手抹了一下额前，疼痛的地方只是有些红肿，并没有流血。
“你未来会像写这本书的那个日本人一样死掉，”劳伦斯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不留任何遗言的自杀……因为，你就不该出生，所以也不该留下什么。”
安德烈斯的心脏瞬间被纠紧了。这两天，他总是反复的能听到克里斯托提起死亡，反复的想起他自杀的新闻，反复的做着自己无力阻止让一切回归原点的噩梦。
劳伦斯的话听起来就像诅咒，这所有人中唯一拥有记忆的莫雷诺想起那间卧室的照片，封禁的工厂租屋房间，还有电视不断的播放着探讨他死亡的片段。
有人说，足坛出柜被球迷逼死，同性恋者没有活路，以前就有这样的案例。
但当下来看，事情却没那么简单。
克里斯托抓着书，拿在手里颠了一会，表情淡淡的。
他像是思索了半晌，稍后突然举起手，把书扔了回去，砸到劳伦斯的身上。
男人像是被他的反抗吓了一跳，没能躲开，被扔了个结实。
“你以为你是吉卜赛人？”克里斯托嘲讽的说道，“闭嘴，你这个神经病。说的好像贡献出一颗精子的你有多么伟大似的，不过是某天晚上像狗一样喘了几分钟，然后拍拍肚皮了事罢了。”
劳伦斯脸色极为难堪，跟在身后的回收站主管惊异于平时看似正常，而且为人谦逊和蔼的劳伦斯，居然见到了儿子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发疯。
恐怕，因为对儿童实施暴力入狱是事实，而不是误会。
“无论如何，我来见你最后一面。”克里斯托继续说道，“至于我是生还是死，怎么生或者怎么死，都不再跟你有关了。”
律师拿起相机，手中还攥着录音笔，他认真的给劳伦斯拍下了照片。
克里斯托朝劳伦斯走去，他现在身形个头都快和他一样高，常年锻炼出的坚实体格也让他显得更加高大。
他们隔着一米远，并肩照了一张合影。
“我让你入狱，所以你从来不觉得自己是真正的犯罪者。”克里斯托小声说，“但是很快，你就是了。”
————
安迪很害怕劳伦斯说的话会变成现实……上辈子没有他在的时候，克里斯托或许这个时候就见了他，然后他真的自杀了，没有遗言的自杀。
他们还说，劳伦斯的书某种程度上预见了克里斯托自杀的未来，但安迪根本不信……这世界上，真的存在根本不爱自己孩子的父亲。
而他不仅见到了，还能感受到，这个人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而克里斯托的反应也让他害怕。他安静，沉稳，冷酷，说话调理分明，有条不紊，不骄不躁，看起来坚不可摧。
他们照了相，录了音，然后和回收站的主管打了招呼就毫不留情的离开。
没有父子重逢的谈话，释怀，也没有报复、怒斥，只有两个人用书砸人的动作好像有点人味在。
“说真的……克里斯，你想过自杀吗？”
回去的车上，安迪忍不住开口问道。
克里斯托撑着下巴，盯着车窗两边的风景，听到安迪的疑问，笑了笑:“难道你没想过吗？我觉得这个事应该任何人都想过吧。”
“我……说实话，没想过。”安迪说道，“每天训练又累又忙，没空想别的。”
克里斯托说道:“我也一样。”
“没……没想过？”安迪一愣。
“没有。”克里斯托耸肩，“想这个做什么？我训练也很忙，不要觉得我在u17就比你悠闲。”
安迪舒了口气，拍了拍胸口:“没有就好，我真怕你想不开啊。”
“呵呵。”克里斯托意味不明的笑笑，“杞人忧天。”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37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