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的克里斯托的一生》Reach

25、第25章

　　国际米兰新赛季艰难的第一胜，球队里不少助教心里松了口气。上赛季欧冠止步16强，这个赛季夏季又是世界杯的大赛年，球队里大半主力去了国家队参赛，回来时状态都无法保证最好。

　　总之，队里问题不少。夏季球队的引援以补足新的进攻点为首要目标，从上赛季的4231转为352阵型，强化中场，引入双前腰和前锋，希望能够比去年有更多样化的进步。

　　安德烈斯的出现是一个意外，原本他的位置已经至少有三个人在蹲了，而今天卡内拉斯让他上场，本身就很奇怪。

　　卡内拉斯在想些什么？

　　在安迪今天的位置上踢的人是10号福登，球队的中场核心，34岁，即将离开国际米兰。他的替补是法甲摩纳哥挖来的一名黑人球员，名叫图塔姆特，以及一名从国米梯队调上来的年仅21岁的小将莱斯利。

　　图塔姆特是因为双前腰的另一个阵型才引进的，与此同时还从南美引进了一名前锋，这位名叫帕伦蒂的前锋也是有可能踢和福登相似的位置的。

　　安迪的上场直接搅乱了队内的竞争关系，尤其是竞争激烈的中前场。福登的年龄需要关心，西斯科正值壮年。为了意大利杯、欧冠杯和意甲联赛三线作战的问题，适当的轮换也成为了需要关注的重点。

　　“16岁天才小将替补登场造点，蓝黑军团补时绝杀比赛！”
　　“卡斯蒂利亚走出的西班牙男孩，未得重用在国际米兰发挥出色。”

　　“关于卢塞洛，我没什么好说的。那个替补的位置我有很多人选，只是恰好看到他了。”卡内拉斯冷淡的回绝了记者的热情，“还有，我不觉得我们赢的很艰难。我们总会赢的，换做是另一个人未必不能得一分。这是全队的实力，和卢塞洛个人没有关系。”

　　采访后，卡内拉斯明嘲暗讽的语气引来了报纸媒体的大肆揣测。这位主帅到底是喜欢还是讨厌这个年轻小将呢？他是真的没有计划，还是只是假装的？

　　现在夸他对他没有好处。
　　采访结束后的卡内拉斯觉得自己说的很对，挺开心，不过表面上依然是没有显露，板着一张脸。

　　他坚信这样会迷惑联赛对手的眼睛，让他们看不出虚实。这样球队的胜利才会一直延续，而不是赛季才进行了三分之二就被人猜透，无法顺利赢球。

　　“你看我比赛了？”

　　隔天回到宿舍，安德烈斯正碰见操场上的克里斯托在自主训练。

　　他表情严肃，抱着足球来回的折腾，一次又一次的用力射门。

　　克里斯托这些天给安迪最大的感觉就是他看起来是个吊儿郎当，而且心眼蔫坏的人。

　　上回看到他和一个女孩子吃一个棒棒糖，安迪还以为那女孩是他的女朋友，谁知道一天练习结束后又看到他和另一个女孩接吻……

　　这……这不是脚踏两条船么？

　　虽然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疑问，鉴于被踹裆的事实，安德烈斯还是选择不问。可是他真的很好奇克里斯托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出柜的？

　　“你看着干嘛？你练吗？”克里斯托停了下来，擦了擦汗，瞥了一眼安德烈斯。

　　“我……？练练吧。我当守门员，你来踢吧，就点球。”安德烈斯脚步一顿，然后朝着球门走去。

　　环顾了一下球场，这个球场只有他俩，隔壁也有两三个做其他练习的，但总体来说没什么人。

　　“如果你去罚那个点球，你能进吗？”
　　当安迪站在门前时，克里斯托突然开口问道。

　　安迪愣了一下，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问的昨天的比赛。

　　“……不知道。”

　　沉默了好一会，他才慢吞吞的开口。

　　克里斯托笑了一下，把球放在罚球点上，后退了两步。安迪从球门旁边的框里摸出手套戴上，随后也弯下腰，警惕的盯着前方。

　　克里斯托助跑两步，猛然抬腿，安迪也一瞬间飞扑过去，将球抱在怀里。

　　“你看我比赛了？”安迪爬起来，随手将球丢了回去，“所以才在这自己给自己加练吗？”

　　“看了，”克里斯托淡淡的应声，“但是你别误会了，我这不是加练，只是正常训练。跟你没关系。”

　　“你踢的球一点速度都没有。”安德烈斯说道，“昨天比赛的时候，队友给我的每一次传球都要比你这个射门飞得更快。”

　　克里斯托嗤了一声:“你以为你能刺激的了我吗？我14岁，做我该做的事，我知道自己踢成什么样。”

　　“所以我才说你不该追求角度。”安迪继续开口，“你还没到那个程度呢。”

　　克里斯托真是烦死这个人，他突然就对他有印象了。好像一年多前在青训营试训的地方，是遇到这么个话唠，或许还是个跟屁虫。不知道什么原因，就跟着他，说些莫名其妙有的没得的话。

　　而且这人明明自己年龄都没多大，就开始说教。克里斯托很讨厌他这种自以为是的语气，好像有多么了不起似的。

　　“我不需要你教我踢球，卢塞洛。”克里斯托冷冷的说，“管好你自己，不要多管闲事。”

　　“好吧，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而已。我觉得踢球可以交流感情啊。”安迪无奈的耸了耸肩，“别让我在一线队等太久啊，克里斯。”

　　“你先坐稳你的轮值位置吧。”克里斯托撇了撇嘴，“我用不着你担心。”

　　“对了……”安迪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交了几个女朋友？”

　　克里斯托脚步一顿，重新后退了两步，然后加速，冲刺，外脚背大力抽射。

　　足球“咣”的砸到门框上，飞了出去。

　　“哦，别误会，我只是问问。我看到你好像……”安德烈斯盯着克里斯托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心烦意乱？是女孩子的问题吗？那个和你一起出去的女孩，和那个看你踢球的好像不是同一个？”

　　“咣”的一声，克里斯托又踢飞了足球。

　　他俊美的小脸阴沉了下来，咬牙切齿的开口:“关你屁事。”

　　“我只是问问，然后你就踢飞两个点球？”安德烈斯不为所动，“要是那几个女孩在看台上打起来了，你是不是会把球踢进自家的球门？”

　　克里斯托大步朝安迪走来，安德烈斯见状不好，立马溜到球门后面，隔着网绕着他。

　　“你看你，说你两句你就冲动。等你上一线队，去客场比赛，那些敌对球迷可能会拉出横幅，骂你是个被父亲打的软蛋，或者说你是个在女人身上用光力气于是没力气踢球的怂货。”安德烈斯语气不急不缓，一点一点的刺激克里斯托的神经，想要看到他忍耐的极限是到什么程度，“你要打我吗？但是你知道我说的可能都是实话？只是你不想承认，所以就想让我闭嘴……？”

　　克里斯托冲了过来，隔着球网去抓安德烈斯的衣服，被安迪猛的后跳躲开。球网拦住了他，安迪出了一身冷汗，看着克里斯托的样子，觉得他活像一只饥饿的丧尸……

　　克里斯托把手收了回去，头低了下来。他喘着粗气，呼吸声越来越大，好像是中了邪。

　　他剧烈的喘着气，抓住球网的手收紧又松开，再收紧又松开，指节崩的发白。

　　“抱歉。”安迪心凉了半截，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过分。

　　他不该揭伤疤说的这么直接，不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质问他和那些女孩的关系。

　　只是，他们在一起做队友已经两个月了，关系没有丝毫进展。进入到他的内心极为困难，安德烈斯连休息的时候请他吃个饭都一次没成功过。

　　“你到底图什么，安德烈斯？”克里斯托突然抬头，他眼眶发红，呼哧呼哧的喘着，“你怎么非要缠着我？你对我的过去很感兴趣？”

　　“没，就是，欣赏而已。”安德烈斯说道，“我觉得你踢球很不错，所以就想交个朋友，了解更多，如果以后遇到了困难，也能互相帮忙的那种。”

　　“……你这理由拿去骗三岁小孩还差不多。”克里斯托冷笑一声，“上个像你这么说的人，只是想好奇我是不是真的被父亲打过，身上到底有多少伤疤，长什么样子而已。”

　　安迪愣了，瞪圆了眼睛，有点不可置信的望着克里斯托。

　　“你是不是还听说我很受同性恋者的欢迎？是不是很好奇我到底喜不喜欢男人？”克里斯托继续用疾讥讽的语气开口，“又或者，想知道我是不是色.诱了教练才被调到u17的，或者是不是我家里有亲戚贿赂了大笔钱？”

　　克里斯托对于这种纯粹的“好奇”，已经有了生理性的厌恶。

　　好像总是有那么些人，以“好奇”的名义去挖掘、探寻和伤害他人。一旦不顺心，就大肆歪曲事实，四处宣扬，而目的不过是想得到其他人惊叹的目光。

　　他只是和队友一起在公共澡堂洗了两次澡，关于他童年时遭遇家庭暴力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球队。甚至后面传言越来越多，变成了他还遭受过父亲的性.虐.待。

　　于是从那以后克里斯托再也没有和人一起洗澡，每次都是去单独隔间。他越是想好好踢球，就越是有人要打扰他，就是不给他一片清净。

　　“我为什么要好奇？”

　　沉默了许久，安德烈斯突然出声。

　　他面色平静的抬起头，直视着克里斯托痛恨的目光，眼神如同一潭毫无波澜的湖面，深邃而沉着。

　　“克里斯托，你听我说，”安德烈斯慢慢的说道，胸口集结的烦闷之气如同找到了出口，倾泻而出，“你的那些经历，或许在你口中的那些人来看，是你全部的生活。但是对我来说，你8岁前的事，只是你人生中一个小小的逗号而已。”

　　克里斯托微怔，紧握着球网的手松了松，内心有些许的颤抖。

　　“在我眼里，现在你14岁。10年后是24岁，20年后是34岁，30年后，四十年后……五十年后……”安迪歪了歪头，耸了耸肩，“我为什么要好奇你可能七八十年人生中，一段短短的时间内发生的一些小事呢？你不要把我和其他人相提并论，同样你对我也不了解，你为什么就那么肯定我和你口中的那些人是一样的呢？”

　　球场一时安静，秋风吹过，吹响了发梢，几颗足球顺着风声向一边滚了滚，歪到了网窝里。

　　“克里斯托，我想努力成为一个伟大的球员。就像过去的梅西，罗纳尔多，甚至是马拉多纳那样的。”安德烈斯说道，“我觉得，你也有这个可能性。我很欣赏你，但是我讨厌你显得很小气的地方。你否认一次过去，就是否认你自己，但真正的强者会将这些变成自己的武器，而不是给别人伤害自己的理由。”

　　克里斯托看着他，突然觉得眼前的影子如梦似幻。安德烈斯似乎离他很近，又似乎离他很远。

　　他站在那，不算高也不算矮。穿着白色的训练服和球鞋，运动长袖衫的领子被吹起，遮住了他的下巴。

　　他突然就很羡慕他——能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理想和目标，而且还活得有价值，被人需要，有一个容身之所，这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你之所以和那些人交了朋友，是因为你眼光不好，克里斯，”安迪走近，拍了拍克里斯托的肩膀，“但我是绝对值得结交的，你可以考虑一下。”

　　克里斯托翻了个白眼，打掉安迪的手。

　　“我是说……喂，别这么快拒绝啊。”安德烈斯再次说道，“我也是孤身一人来国外打拼呐，克里斯。我觉得你有潜能，将来会成为金大腿……我这不是随便说的，要是我将来有困难了想要找你帮忙，你别拒绝我。当然如果你有困难也可以找我，我也会帮你。人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你看过海明威的书吗？‘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克里斯托拿了个球，突然朝安德烈斯的脑袋用力一砸。

　　“你能不能闭嘴，你个话唠？！”克里斯托怒吼道，“你是来打扰我练习的还是来陪练的？”

　　安德烈斯委屈巴巴的说道:“我陪你练，我陪你练……”

　　去他的球场上的绅士，去他的高冷安静美如画，这tm就是个小霸王啊。

　　只是这一晚，克里斯托大半夜没能睡着。他觉得安德烈斯这个人有毒，明明看起来很傻，但却总是突然就说出一些让人哑口无言的话。

　　他有些心烦意乱，觉得糟心的事情永远那么多。他一直在看心理医生，一直在接受球队为他安排的疗程，他被证明没有问题，才在这里一直留下来的。

　　可是他却觉得自己的心破了一个大洞，怎么也填不上。冷风呼啸的穿过，每一次都让他感受到刺骨的冰凉。

　　他唯一的一点温暖的记忆远在葡萄牙里斯本竞技的球场上，梦里他曾想过无数次要回去，和诺科成为队友，看到他幸福的接纳自己，就连阴霾的过去似乎也并不是无法接受。

　　而不是在这里，被一个人提醒，他还要在这样喘不过气的世界里再活七八十年。

　　想到这，他就恨不得跑到楼顶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