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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   然而当刀还未接近步扬的身后时,步扬边早已警觉了,他趁他毫不注意的时候转身,挥手打掉了他的刀,而那时潘志良也瞬间反应过来,一拳击在步扬的脸上。
      他正想俯身捡起刀,步扬却赶忙把刀一踢,正滑到了我的面前。
      潘志良见捡回刀无望,眼神立刻凶狠,两人立刻贴身的搏斗了起来,看着刀过来,步扬又在身边,徒然的升起了一种强烈的求生的意志,毕竟没到最后一步,谁也不想死。
      趁着他们打斗的时候,我眼望着那把刀,用力的移动着身子接近。
      非常之艰难,手脚被捆在了身后,肚子上被踢中的部位的涨坠的疼痛依旧未消失,匍匐在地上前进的每一寸都如觉得自己像个被砍断了四肢,汩汩流血的人在地上如同蚯蚓般的蠕动。
      那是想象起来都会让自己觉得恶心和残忍的画面。
      但幸好,我的手脚因为滑动而被勒紧的淤青不断地提示着我,我还四肢健全的这个现实。
      转头去看,步扬和潘志良两个人,正是势均力敌,谁也撂不倒谁,当然谁也都能让对方无法顺利脱身,但渐渐地优势也显了出来,从小在家娇生惯养的潘志良虽在狱中有过一年多的熏陶,但论体力方面,却完全比不过从小打工做事的步扬。
      我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看来有救了。
      但是事情往往都是在人放松的时候出现了“转机”,而这个“转机”对于我和步扬来说,就很不妙了,步扬看见了匍匐在地上的我,想要过来救我。
      但是此时的潘志良却因开始体力不支而激发了一种狠劲。
      也许这是他在狱中学到的,或者只能学到的唯一的东西。
      他太不要命了,即使被步扬撂在餐桌上,头铬上了木桌的锐角也完全不顾疼痛的再次奔过去,而眼中那种凶狠的光芒却随着他身上的血流得越多,越发壮烈了起来,像是在黑暗中一步一步靠近猎物的狼的眼睛,深绿色的幽光。
      步扬显然把救人当做第一要务,不想与他纠缠。
      他说:“你不要命了,快点走吧,我们不会为难你。” 他显然把他当成了一般的小毛贼,或者劫匪。
      潘志良不管他说什么,脸上只着不把他打倒就同归于尽的信念,我感到了事情极端的迫切性,不再去管他们,眼睛盯着刀一点一点的爬动着。
      幸亏在黑暗中,潘志良没有看见沙发后的我,时间虽然久但我还是拿到了。
      我用嘴衔着刀子,拖到一旁之后,慢慢的坐起来,认准了方位,手艰难的在身后摸索着刀子。
      拿到之后慢慢的割开了绳索。
      我并没有立刻动,一来是没有力气,二来是现在出去插手只会碍事,躲在沙发背后观望着,忽然发现,我的手机就放在沙发上——他让我给顾宇轩打电话却忘记收起来了。
      这个发现几乎让我喜极而泣,手悄悄地伸过去,拿到手机后,我迫不及待的就拨打了110,然而屏幕发出的耀眼的蓝光刺响了这个暗调的夜晚。
      也许这才是危险的真正开始。
      我快速的报了一下这里的地址。
      潘志良因着步扬的阻挡没有来得及制止我,我打完电话后,转头再看时,步扬已经支持得非常的勉力。
      他几乎就是在用身体抱着他,阻挡着他不让他来找我。
      而潘志良眼中烧着熊熊怒火的看着我,手中不停的捶打着步扬。
      “小西,快走!”
      我绕过沙发,想要从一旁跑出去,他却立时跑到了那边阻着我的去路,步扬还在抱着他,嘴角已经吐出了大口大口的血丝,我立在沙发后面,厉声说:“潘志良,我已经报了警了,你要是还想活命就快点走。”
      就算让他逃脱这次的追捕,我也不希望步扬就这样被他打死。
      但是他不听,如同完全陷入了嗜血和杀戮中的猛兽,他叫嚣着:“陆小西,你毁了我一起,我死也不放过你。”
      此时步扬已经显出疲软的状态,唯有手还紧紧不肯放。
      再次想要逃脱,他还是寸步不让地守在了门口,步扬见情势危急,顾不得什么,一股脑的用尽全身力气,把他推在了沙发上,我不忍的看了看在暗夜中纠缠厮打的两个人,决定还是先行逃出去,他的目标是我,不会花过多的精力对付步扬。
      我终于顺利的逃出了门口,但是转身看时,却发现极其不妙的场景,我刚刚割完绳子的那把被我放在了地上,而他们两个撕扯着滚在了地上。
      而那把刀正离潘志良不远。
      很显然的是,他已经看到了,步扬却没发现。
      我几乎什么都没想,直接就冲了过去,捡起了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样,退出去还是把刀架在潘志良的脖子上?
      然而已经来不及思考了,潘志良猛然一跃挣开了步扬,向我身上扑来,而我正好握着刀柄,刀口对着人。
      他正好的扑了过来,刀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小腹。
      什么破裂断碎的声音,什么挤压溅出的声音。
      热血沿着手柄如同密密麻麻的蚂蚁一样的蔓延了过来。
      我被吓到了,惊悚地弹开了手,退后了几步,恐惧的看着他。
      他满脸是血,全身也是血,瞪大的眼睛,发出一种奇异的幽光,“你果然是要害死我的。”
      我连连退后了几步。
      他缓缓的拔出来那柄刀。
      此刻的他如同粘稠的血液滚动般的蠕动着,仿佛一条暗色的大虫披着淋漓的血液,恶心得如同含着涎液咀嚼的声音。
      刀锋忽然闪出耀眼银光。
      几乎刺瞎了我的眼睛。
      步扬大喊,“小心!”
      可我已经听不到了,脚步完全动弹不得,巨大恐怖的黑暗中恶魔举着刀,倒闪着暗红色的血液的光芒,滴着如同地狱幽岩,大蛇的涎液日日侵蚀着那些死去的动物骨骼的声音。
      嗜血的猛兽的血盆大口,阴暗笼罩住了我,光亮猛然逼近瞳孔,刺入眼膜。
      什么声音都静止了,然后破空而入,急速的摩擦流窜,发起尖锐的刺鸣,粘稠的液体慢慢的一滴一滴的落下。
      在我的眼睫毛上无声的联合紧贴,干涩而饥渴的模拟着眼泪曾经的纹路。
      几乎如同时间的声音,滴答,滴答。
      我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步扬,
      嘴角和额头上的血液。
      在暗色中鲜明的流动着。
      他嘴角有着一丝淡淡的微笑,楼下传来了尖锐的警车的声音,乱哄哄的人群的吵闹声,各种各样的尖叫,皮鞋踏上昏暗的楼梯的声音,潘志良用尽力气后轰然倒地的声音,整栋的楼房都在夜幕沉沉中颤抖着,他的微笑如同世界熄灭前的幽光。
      “步扬!”
      我惊声尖叫了起来。
      从地上起来扶住他,看着他背部插着的那把匕首,只剩下坚硬笔直的刀柄,周围被染红的暗红色的圆晕,一层一层地浸染着,像是末日燃烧前的太阳,迸发出耀眼尖锐的暗沉,没入大海之前悲壮的辉煌,极致狂野的炫舞。
      “小西……”他伸出浸满血的手伸向我的脸。
      我贴过他的手按住我的脸。
      眼泪因为颤抖而落下,却无声无觉,消融在满脸的血液中,依旧无声的粘稠。
      “不要哭……”
      他的手因为极致的疼痛而颤抖,嘴角断断续续的吐出血色的泡沫,如同放在岸上干涸的鱼,瞪着发亮的眼白,无声的张着嘴唇的颤动。
      “不……要哭…”
      “我送你去医院,我送你去医院。步扬,我送你去医院……”想要扶起他却牵动了他更深的伤口,粘稠的腥味再一次无声的浸湿在我的手上。
      像是沦陷在深色的堆满垃圾和腐蚀的肉沫的深海里,无法动弹。
      “不……”他□□了一下,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听……听我说……有……有一句话我一直都……想……跟你说……”
      “什么,你告诉我是什么?你说,说了我们就去医院好不好?”我拿袖子擦着他一直冒着血泡的嘴唇,却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泪水一点一点的落在他的脸上,在红色满野的绚烂中流出尖锐的纹路。
      厮杀着冲开了那一片血路,满山满野的血色的猩红。
      他苍白的嘴角泛出一丝苦笑,“可……早已经……来……来不急了……”他浑身剧烈的颤抖着,鼻翼翕动大口大口的呼吸,转动着眼珠子看着我:“照顾……照顾我妹妹……”
      随后颤动猛然止住,眼神越过我,空空的看着我身后方的一片漆黑,似乎那上面有着什么未知的世界,渐渐浮起空虚的微笑,我疯狂地晃着,“步扬,步扬,你不要死,不要,不要,你起来,我不会照顾你的妹妹的,你起来,你起来……”
      谁在破门而入,谁在哭喊尖叫,谁在说救赎绝望,谁在说绳之于法,谁在说,谁在说……
      我脑海里一片空白,他依然睁着眼,血液还在他的嘴角缓慢的流动着,只用手擦干他嘴角的血泡,喃喃地说:“不要流血,不要流血……”
      他在看着我。
      我依然不停地擦着,不要流血,不要流血,我讨厌这颜色,我讨厌这味道,我讨厌那种暗红色腥味的张扬,我讨厌!我讨厌!!
      室内的灯光被混乱的脚步声炸开,如同相机灯光的刺耳的闪烁,我倒地陷入了沉沉的黑暗。
      周围似乎有声音在说话,但是混沌不清的黑暗中等待着我的是晨晨的梦魇,它如同世界上最可怕的恶魔,一点一点的蚕食着我脑海中每一个脆弱的神经。
      梦见它的血盆大口朝我张来。
      啪,灯光响了。
      所有的黑暗消失不见,但为什么嘴里还有着如同吞噬一般苦涩残忍的腥味。
      步微走到我面前,静静地说:“你醒了。”
      曾经富有光泽的脸已然变为纯粹的苍白,双眼黯然无波,如同死水。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连说话都觉得幽灵空洞。
      “你哥哥呢?”
      沙哑的声音从嘴里磨砺似的挤出,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一条淡淡的血痕,他们挤塞在我的喉间,狂乱的叫嚣。
      她不答话,只静静地站在床边看着我,然而那目光又不像看着我,我不知道她到底看在了哪里,我从床上挣扎起来,抓着她的手问:“你哥哥呢,你哥哥呢?!”
      她的手太瘦太小,捏过去就剩下了脆弱而硬质的骨骼。
      她的声音非常的轻,非常的脆,就像薄雾一般淡淡的笼罩着我。
      眼睛仍是定定的望着某一个地方,说:“哥哥已经不在了。”
      我放开了她的手,怔怔地怔怔地看着一脸平静的步微,久久地久久地,回不过神。
      她看着我忽然低低一笑,像是河面上透明的冰忽然就那样裂了,没有完全碎,只是从中间忽然窜出那些细长的纹路,那种细碎脆弱的裂开的声音,直直地深入人的内心,
      “好好休息吧。”
      她轻轻说着,声音已经无艾无怨。
      “你恨我吗?步微,你哥哥是因我而死的……”
      她摇了摇头,看不见表情,淡淡地说:“不,我不恨你。”
      “为什么?”我问,是因为我是小北的姐姐?而现在,我的弟弟死了,她的哥哥死了,这个世界,只剩下了我们两个无助的女人?
      我听见她的声音如同雪花一般的清晰,吹散在我的耳边。
      一点一滴的坠落在我的心口,消融。
      “因为你是我哥哥喜欢的人。”
      我瞬间呆滞住了,她转过头看着我,嘴角勾着一声若有若无的微笑,然而那笑容又太轻太渺,“你还不知道,对吗?我哥哥真的很傻,对吧。”
      对吗?对吧。
      她说得很轻松,已经不再是征询的问题,而是彻彻底底的陈述,如同刀锋一样亮面寒光,无所可躲。
      “……有……有一句话我一直都……想……跟你说……”
      “可……早已经……来……来不急了……”
      想起他浑身颤抖着,吐着血泡的那个勾起苦涩的嘴角。
      那种血流在身上的感觉还挥之不去,似乎有什么虫蚁在身上慢爬噬咬,原本混乱的理智又开始缠绕不清。
      我捂住了耳朵,把头埋入了膝间,
      过了良久,“让我去看他。”
      我听见自己坚定地说道,抬头看向步微,“我要去看他。”
      她的背立在门边,消瘦单薄,没有答话。
      “带我去吧,我想看看他。”我从床上站起来,立在那里。
      “哥哥死了一天,很难看,浑身都是血,擦都擦不掉,你还要去吗?”
      “去——”我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今天几号?”
      “七号。”
      “我睡了整整一天?”
      “是。”
      我猛然退后了几步,悄声问,“现在几点?”
      “八点四十。”
      “这是你的手机。”她从口袋里掏出,“关机很久了,也许有什么人找你。”
      我缓缓地走过去,接过,看着屏幕熟悉的开机声,蓝色的光在经玻璃滤过的室内光线中沉默,有十几个姐夫,姐姐,王总,甚至常在的电话,还有一个他的。
      他只在昨天晚上打了一个就没有打了。
      21:32 09/06
      我怔怔地盯着这一串数字,完完全全的回不过神来,步微看了看我,转过身去,静静地离开。
      蓝白相间的校群消失在棕黄色亮光的门口。如同白开水倒入冷茶,无暇透明的水融入暗黄干渍的杯口,升起的种种氤氲般的光亮,渐渐模糊了她静静独自一人走开的背影。
      她始终没有表情,没有伤悲,手安适的插在了上衣的口袋中。
      就这样远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猛然反应了什么,我已经让自己最亲密的人一个一个的离开我了,他不能走,绝对不能走。
      “去D机场。”
      我翻着姐夫给我的短信,身上还穿着病服,也没带钱,但我已经不管了,司机诧异的看我一眼,我朝他哭喊,“求你,送我去D机场。”
      他没再说什么,转过身去发动引擎。
      我在车里一遍一遍的打着他的电话,永远都是无人接听,无人接听,为什么在我这样的时候,你还要放弃我,你知不知道,在最后快死的那一刻,我想的那个人是谁?!
      为什么你都不来找我,你就只是这样对我?!!
      我把手机扔在了旁边的坐垫上,扶着前排座位的椅背哭了起来,过了一阵,手机忽然响了,我看都没看,直接接了起来,“顾——”
      “喂,小西,我告诉你一件事,杜晨要走了——”
      莫璇的声音消逝在我的耳旁。
      我觉得这个世界已经停止了运转,它就这样的,直直的,直直的面对着我,把淋漓的伤口血腥的刨开给我看。
      “他现在已经去机场了S了,你要想找回他,快点过去!”
      一个在东,一个在南,我怎么过去?!
      车子忽然停了,正是十字路口,红灯在闪烁着,左边的路就是通向D机场,右边的就是通向S机场。
      我抬起眼怔怔地看着那亮着的红灯。
      它放佛在跳动着,一下,两下,三下……
      一口一口的吞噬着我的心。
      滴,滴,滴……
      为什么有声音应和着,我蓦然回过身来,看着车内的广播:现在是早上九点,为您播报早间新闻……
      已经到九点了吗?
      原来已经到九点了啊。
      泪水落在我苦涩的笑容里。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小姐,小姐……”
      “我要下车。”
      我擦了一把眼泪,朝着那司机语气异常平静地喊。
      司机愣了愣,“这里不能下——”
      我已经开车走下去了,后面鸣起了长窜的鸣笛声,有人在叫嚣着。
      “怎么回事啊?”
      “发什么神经?”
      “穿着病服呢,不会是神经病吧?”
      ……
      世界淹没在喧闹的人群中,我茫然地走在了十字路口,忽而天空一架飞机飞过,我停在路的中央,看着。
      它划破云层就这样轻而易举的离开。
      周围是满满当当的车辆和人群,所有人都不在,世界的尽头处,暗色的天空昏黄色翻卷着的云朵,如同海潮一般袭来的冷风,错乱的棕灰色的光线,树叶落地积蓄灰尘的暗沉的色调。
      只有我一个人站在那路口。
      手机的短信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小西,当你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我已经是在去往美国的路途上了,很抱歉给你的生活带来了那么多的不便,离开你的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终于到最后一刻才明白,爱一个人是希望她幸福,而不是蛮横的占有。谢谢你曾经给我带来的快乐,也请你原谅我给你带来的烦恼,我走了,相信没有了我的存在,你和小舅之间一定能够重归于好,我祝福你们。 ——杜晨。”
      泪水一滴一滴的浸湿了屏幕,我站在那里抬头茫然地看着前方,跪坐了下来,十字街道的中央,白色的病服沦陷在层层黑色的车辆中,尘埃扬起万丈高的世界,风沙在呼啸,笛声构造完美的屏蔽,把我的呼吸阻滞。
      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了,
      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会再回来了。
      可为什么,我还怔怔地坐在那里,任凭泪水滴落在深色的水泥地上,呆滞地喃喃:“你们两个……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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