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买路情》七里马

13、第 13 章

　　第13章第十三章
　　十六岁的时候，在影国的灯笼节，那时候叫做息静的杨语情第一次碰见了易水湛。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面前的这个人便是自己当年逃婚的对象……

　　天下三分之时，刚刚崛起的沙国一直在对周边的小国进行烧杀抢掠。这些小国一般依附于较为强大的易国和影国，沙国的做法也就同时触怒了易国和影国的国军。
　　沙国属于孔武有力的蛮族，土地的资源不够，急于抢占领土，所以任由他们的武士横行。
　　在易国和影国的边界，沙国的马贼，强盗，土匪甚至军队成群结伙到处作乱，民不聊生，致使易国和影国共同派兵镇压。

　　年仅十七岁的三皇子易水湛便被排遣镇压这里作乱的匪寇。
　　那是距离那场震惊整个易国的逃婚事件一年后。

　　“三皇兄，这影国的国都也真是热闹啊。”骑在马上的七皇子易华童看着周围繁茂的境况连连赞叹道。而同时，影国的百姓看到两位骑在马上的俊秀少年时也都不禁驻足观望。
　　易水湛只淡淡一笑。
　　看一个国家的富饶强盛，并不是看它的人多人少，而是看它的风俗和民情。
　　这里的百姓看起来的确简单淳朴，走在街上的大多是一些之乎者也的酸秀才，周围卖的不是胭脂水粉就是香巾手帕，处处都是精致的雕镂画栋，酒香溢满整个影国国都……
　　若是一统天下时，这样未为不好，只是现在正值战乱，这些百姓却过于安逸，使得一进入影国便如同堕入温柔乡中，让人乐不思蜀。

　　易水湛和易华童刚刚骑马至一家客栈前，客栈前站着两排小二慌乱地抵住蜂拥的人群，而陆陆续续地很多轿辇停落，常常走出来一些衣着显贵，神情傲慢之人。
　　掌柜的站在门口，连忙弯腰迎接。
　　这些显贵者的小厮也同样带着一种蛮横的嘴脸，强硬的驱赶掉周边拥挤的百姓，给自家的主人让出一条道路。

　　“三皇兄。”易华童好奇地问着：“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那么多人？”
　　易水湛也并不是很清楚，只叮嘱：“出门在外，还是叫我三哥吧。”本来这次是奉父皇的命令来围剿沙国在易国边境的盗贼，但既然毗邻影国，就不能不来看看。
　　易华童笑了笑，他总是忘记。

　　这时候易水湛已经下马，拉住了缰绳，向旁边一个老叟抱拳行礼道：“请问老伯，这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老叟一惊，仔细地打量了他们一下，捋着胡子道：“两位可是外来之客？”
　　这时也跳下了马的易华童笑着走近，“你怎么知道？”
　　老叟略有些自得，“若不是外人之客，怎会不知道这一年一度的影国盛事？”
　　“噢？”一听说有热闹的事情易华童一时来了兴趣，“不知是怎样盛事竟有这般热闹的场面？”
　　看他们似乎还是年轻俊秀的小伙子，深眉朗目的兄长似乎沉稳一些，脸上一直有一种不容威慑的淡然表情，而这幼弟却看起来年轻而活泼，“你们可知这雪姬姑娘？”

　　易华童一惊，“名满天下的影国第一舞姬？”
　　虽然他的反应是在自己的预料之内，老叟仍免不了做出一副骄傲的神情，“是啦！这雪姬姑娘正是我们影国的第一舞姬。今日天雪楼正式开张，请了这雪姬姑娘为众宾客表演。”
　　“不就是一个舞姬表演，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可就是你不知道啦！”老叟耐心地讲解着：“这雪姬姑娘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请得动的，连咱们影国的皇帝都对她的舞艺陈赞有加，平时若不是重大的典礼，谁也请不到我们雪姬姑娘献上一舞。”

　　“那这天雪楼的主人是谁？”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易水湛突然开口，若是一般人，又怎么能请得动影国第一舞姬？
　　“是南公子。”
　　“南为？”
　　“是啦！”提到雪姬和南为，老叟不无得意。

　　易水湛眼里瞬间闪过一丝深思。
　　南为，影国第一才子，并无半官半职，但听说当今皇上宇净曾三次礼贤下士请他出山，他都俱辞不受，听说他不仅长得风流俊秀，人也聪明绝顶。

　　易华童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兄长在片刻之间得到的信息，只喃喃道：“这雪姬姑娘跳的舞很美吗？竟有这么大的魔力让这么多的影国君民沉迷？”
　　他忽地转头，“三哥，我们也去看看吧。”
　　老叟连忙阻止，“使不得！两位小哥，这雪姬姑娘的舞可不是谁都能见的。”他指了指天雪楼外蜂拥的人群，“看到没有？那些人就算有钱都不能进去，一定要有钱，有权还有势才成，像我们这种平民百姓只有站在门口的份。”
　　老叟叹了一口气走了。

　　远处，浮云半遮白日，青墙斜淡远山。轿辇陆陆续续地停落，走出一位又一位达官贵人，而那些平头百姓却被那些小厮拦着，蜂拥地朝里张望。
　　易华童越加好奇，易水湛却转身，拍了拍马背，“华童，走吧。”
　　易华童踮起脚尖张望，“三哥，难得来一次，我们就进去看看嘛。”
　　易水湛没有理他，径自骑上白色的骏马。高马山的他眼神深邃，威风凛凛，一向是这样的脾性，说一不二。华童一向都不敢违逆他，但这次实在是舍不得。
　　在军中久了，成日便只是打打杀杀，难得有这样的盛事，若不亲眼目睹，岂不可惜？

　　“三哥，只去一次，就这一次好不好？”华童竖起一个手指保证，见易水湛仍不为所动，他说尽好话，“要是去了这一次，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听说那雪姬姑娘可是个绝世的大美人，我在易国便早有耳闻，难得来一次，三哥就圆了我这次愿吧？”
　　易水湛只是居高临下地看他一眼，他并没有说不去，恰恰是要去。
　　不是因为这天下第一的舞艺，也不是她绝世的美貌，而只是想看看，这影国的第一才子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能够进来的又有哪些影国的达官贵人？
　　但是他不能以易国三皇子的身份去，他看着远处冷定地道：“你先上马，我们去找一个人。”

　　“三哥，你真的太厉害了！”坐在厢房里的易华童好奇地张望了一下周边，连厢房的布置都几乎跟易国完全不一样，到处都是轻纱曼帷，茶香袅袅……
　　桌子是檀木的，边角处有精细的刻纹。
　　这只是一个中等层次的厢房，但已让易华童兴奋非常，想不到仅仅是易国的一个侍郎，便有这样大的权力，只需跟老板说了一声，便能得到一间这么好的厢房。

　　易水湛喝了一口茶水。
　　这楼上的厢房有两扇窗口，一扇对着繁闹的影城大街，另一扇便是对着客栈暗红色的高地舞台，而周边的一扇扇窗口里，能够看见那些刚刚进来的达官贵人，周边站着妙龄娉婷的丫鬟或者瘦弱年少的小厮……
　　只有几扇窗口是关着的，隐隐露出一丝细小的缝隙。
　　那里面是什么人？

　　楼下吵吵闹闹地是一些有钱有权地财主，挤挤坐了一堆。一直亟不可待地叫嚣着让雪姬姑娘出场，掌柜地站在舞台上扬手制止，“众位客官们，安静，安静，小人知道你们想看雪姬姑娘跳舞心切，只是还得让我们雪姬姑娘梳妆打扮不是？”
　　易华童一笑，若不是亲眼看到这个骨瘦如柴，眼里却闪着商人特有的贪婪的掌柜的说话，他都会以为这番话是妓院里哪个老鸨说的。

　　看客们静了一些，但还是有些人嚷嚷着：“让雪姬姑娘出来，我们要看她跳舞！”
　　“让雪姬姑娘出来！”
　　掌柜的嘿嘿地笑着：“众位别急，可别吓坏了我们雪姬姑娘。先饮点酒，吃点小菜，我们雪姬姑娘很快就出来了。”
　　“让她出来……”
　　“让她出来……”

　　丝竹之声在这繁杂的声音中突然响起来时，便如同冷风吹走落叶，渐渐地只剩一派平静，只听得丝竹之声渐渐加大，整个客堂里却立时寂静无声，连门外的嚷嚷声也不见。
　　掌柜地满意地看着所有人凝神禀听的神情，悄悄退了下去。
　　紧接着，从圆形舞台接天的洞口内，款款落下一白衣女子。
　　仿佛是直接从九霄云天落下来的九天玄女，那女子全身白衣，姿态窈窕，墨色的长发如同瀑布一样直达腰际，然而转脸时，脸上却蒙着一块半透明的白色纱巾。
　　但只凭她藏着淡淡凉意的秋水般的眸子静静扫视了众人一眼，所有人便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丝竹之声在此时停了。
　　雪姬转身，点头，朝大家微微致意。
　　还没等众人反应，声音又突然猛地如同银屏乍破一般响了过来，而雪姬在此时忽然挥袖转身，白色的轻纱从袖口间挥出，如同在她身后散开的云层，而她便立在其上。

　　众人知道，她这便是在真正开始了。
　　可是谁也不敢说一句话，谁也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动静。甚至有些人的水杯还握在手里，递在嘴边也都浑然不觉。
　　随着节奏的加快，雪姬跳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她时而旋转，时而挥动，时而只是静静停滞在一个动作上，舞台上只有她一个人，也只有她一个人旋转在所有人一动不动的视线中，光芒万丈。

　　身形慢下来的时候，便常常会让人联想到天边无暇白云的漫卷漫舒，而动作一快，就犹如烟花盛放一般急速和绚烂。
　　众人知道这舞的名字——《长生》。
　　什么是长生，没有人懂。只是看着她的舞蹈之时，常常有一种深陷在不知今夕何夕的苍茫境遇里，像是不分时间，岁月，她会带着你一直不停地旋转跳跃下去。

　　所有人都呆了，连易华童也是。
　　在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看见她沉静如水的眸子那一刹那，心内就好像一直被什么震撼着。他张着嘴，本想说一声“她好美！”即便蒙着面纱。
　　只是刚刚说出口的同时，便见她开始跳动起来。
　　他竟忘记了说话，就一直保持着半张的姿势愣愣地看着她。

　　易水湛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饮了一口茶，又瞥了一眼那几扇半掩着的窗扉，在雪姬跳舞之时，都没有打开来过。
　　楼下猝然迸发了一阵叫好的声音，原来是雪姬姑娘表演完了。
　　可是在表演完后的一段时间，大家都没有缓过神来，沉静了一会儿之后，那声音猛地如洪水一般的响起，拍掌声经久不息。连身边的易华童也拍着掌，脸激动得通红，兴奋地叫：“好！”“好！”
　　雪姬却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微微平复喘气之后，眼神无波地朝着大家点了点头，又走下去了。

　　“再来一曲，再来一曲！”
　　一伙人立即不甘，几乎冲上来的也有，“雪姬！”“雪姬！”
　　掌柜的连忙上来打圆场，易水湛注意到雪姬的脚步连滞都没有滞一下，对于周边因她发生的暴乱几乎是漠不关心地走进了内室。
　　好一个冷傲的女人！
　　“众位看官，冷静一点，我们雪姬姑娘一直有一个规矩，一天只跳一舞，而且绝不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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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得，难得！”易华童这次才想起喝旁边的茶水，灌了一口仍痴痴地恋着雪姬离去的背影，“竟有这样美的舞蹈，竟有这样美的人……”
　　易水湛瞥了他一眼，提醒：“她是宇净的红颜知己。”而宇净是影国的国君。
　　“那又怎么样……”易华童喃喃地说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易水湛淡淡一笑：“恐怕会有很多跟你一样的君子。”看楼下那些眼神痴狂的男人，颠倒众生的女人常常都是红颜祸水，虽不一定是女子之错，但是有了这样的女子在身边就一定有是非。
　　他对美色从不感兴趣。

　　易华童却仍在那场舞里回不过神来，猛地转头问：“三哥，你说我们还能见她一面吗？”他撑着下巴想：“要是再能见她一面，该多好啊……”
　　才仅仅一面，就已让他这样魂不守舍，貌美的女子果然是天下最大的毒物。易水湛正想着，猛地发现，对面一直掩着的窗扉里有人影起身离去。

　　他立刻站了起来，拉着易华童，“我们走。”
　　易华童不解，“三哥，什么事？”
　　易水湛不言，刚刚推门而出，下至楼梯，便见似乎有个白影迅速地从客栈的内室里一闪而过，他刚欲追上去，想看看那是什么人，却被门口的惊扰声打断。

　　其时，大多数的看客已经走光。
　　那黄衣女子似乎才刚刚进门来，旁边的一个娇俏玲珑的丫鬟说道：“小姐，看来我们来晚了，雪姬姑娘已经走了。”
　　淡黄衣裳女子看了舞台一会儿，点了点头，“嗯。”声音有些遗憾，正提起裙角准备转身离开，却不想迎面撞见了一个贵族的公子哥。

　　“你怎么走路的——”当那贵公子哥儿看清面前女子容貌时却不再说话了，那女子长得甚是柔美，肌肤白如细雪，唇如樱瓣，特别是透彻的眼里有种静静的柔光。
　　那女子见那公子哥一直盯着她有些不自在，便撇过了脸，想出去。
　　那公子哥带着一帮家丁正堵在门口，见她欲走，一个箭步拦上去，“哎，小姐，这是想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