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拉齐庄园》半熟煎蛋

1、誓约与灵魂

　　一个男人坐在雕花圈椅中，背后是巨大的落地窗和合上的天鹅绒窗帘。猩红的颜色仿佛是流动的，从天花板上直接倾泻下来。黄昏最后一丝光线，硬生生地在窗帘之间刺出一条缝隙，却又犹如一只谄媚讨好的叭儿狗，匍匐在男人的脚跟之后。雪白的纸张好像被拔落的羽毛，无拘无束没心没肺地零散了一地。
　　樱桃木的书桌上，放着一个黄铜烛台，行将熄灭的蜡烛，立于尚未除尽的旧时白腊尸体之上。就又有一支新的被刺破底部插上烛台。这死气沉沉的蜡烛，仿佛是一小截惨白的骨殖。唯一的亮色只有那一小点微弱的火苗，不经意间，就能释放出髑髅眼窝里的摄魂光芒。
　　男人一动不动地坐着，他的脸埋在厚重窗帘令人窒息的阴影中，教人看不清上面的任何线条。
　　“够了没有？”有一个声音轻轻传来，挟带自上俯视的骄傲。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转动着眼珠，瞥过走进房间的虚白人影。
　　“我知道你不会满意。”那个声音叹息一声，“你满手的鲜血，你满眼的鲜血。白蔷薇变成了坟墓中开出的花朵，庄园里的清泉喷出黏稠的血迹，砖砌的缝隙中撑满枯红的荆棘。尸体躺在你的面前，你瞪大眼睛，想要否认所做的一切……”
　　男人沉默着，他的下颚轻轻颤抖，嘴唇微张，但还是没有开口。
　　“你的手正握着一把银色的细剑，冰冷的血液顺着剑身浸染你雪白的制服和手套。你的手剧烈颤抖，可这把剑仿佛生了根，牢牢长在你的手掌中……哦，不，亲爱的，不要摇头，不要闭上你的眼睛。这些都是无数曾经发生过现实和无数将要发生的未来。你已经见过这一切，即便这样你还要继续？”
　　“是的。”男人开口回答。
　　“我做的这些事前所未有，你也一样……不过，我很乐意再给你一次机会……”
　　一页轻薄的白纸缓缓飘落下来，仿佛是天使轻轻抖动了一下翅膀，掉下一根带着银色露水的羽毛。金色的字迹，在触及桌面的一刹那，从白纸上显现出来。
　　男人的嘴角似乎勾了勾。然后，这只片刻前仿佛不属于他的手突然活了过来，它一把抓过鹅毛笔，尖细纤长的笔杆甩出一串墨水，在空气中呼啸而过。男人看也不看，笔杆疾走，痉挛似地在面前放下的烫金白纸上划了一个难以辨识的徽记。
　　“我，梅菲斯特，以我的生命在此立誓，成为米拉齐庄园的主人。黑夜中的哀叹不能使我心软，淌满鲜血的天空不能使我却步，攀爬在坟墓边缘的白骨将成为我的守卫。”男人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室内，吐字清晰坚定，句尾略略拖长，略带着显出高傲的鼻音，“我愿走在日光背后的阴影中，死亡将成为我的生命……”
　　誓言念完最后一句，阴惨惨的风突然卷过室内，残碎的烛火挣扎了一下，“噗”地一声熄灭。黑暗中，传来气息破碎的笑声。
　　“让我把蜡烛点亮。这座庄园里不能没有蜡烛……”声音说罢，一支新的蜡烛懵懂地立起在残骸堆砌出废墟的黄铜烛台之上，全然不知，为了这样的站立，底部已经被尖锐的针头刺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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