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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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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思对外界的变动并非毫无察觉,只是神识与天地交流过于密切,被卷入了其思潮中,一时无法脱身。
她虽然沉溺于口腹之欲,但在钻研阵法时亦无暇顾及。还未辟谷的凡人之躯自然脆弱,她本想着只要累倒,就能稍作歇息,却未曾料到,这一切竟然都并未发生。
这令她有些惊奇,毕竟如此耐用的身体……怎么会连灵气入体都无法做到呢?好在当她困惑着的时候,思绪与天地的交流减弱了些许,便回到了现实中。
而这时,熟悉的敲门声按时响起。
“思思。”少年一身黑色长衫,结实的手臂上缠着布条,整个人隐于黄昏之下,却道,“你瘦了。”他说着,将冰冷的手贴到了她的脸颊上,掌心托着她的下巴,令她与其对视。
少年目光里的关怀毫不掩饰,自诩阅历无数的她却感到了一点不好意思。自从上次接吻以后,秦逾白经常会过来找她,她偶尔神识在位,就能让少年进来,但如果她正和天地交流得出神,就不一定听到少年的呼唤了。
“抱歉,我研究得太入迷了。”余思踮起脚,在少年的脸颊上落下安抚的一吻,“你快进来吧。”
最后一丝余晖恰巧被黑暗所吞没,她也牵着少年的手关上了房门,两人面对面,坐在铺着柔软皮毛的地板上。
“虽然我们再过几天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余思道,“但是,逾白你真的不要在这里继续修行吗?”相比于她为了找到幕后黑手而要进行的危险旅程,秦逾白待在段家似乎要更加安全一点。毕竟段玉,也就是原身的母亲,对秦逾白还是颇为看重的。
秦逾白摇头:“不必,我跟着你。”
余思心里确实挺感动的,但转念一想,要不是秦逾白混得这么糟糕,她也不至于现在还要操心他的安危,莫名其妙将自己暴露在修真界中,招来了一个奇怪的未婚夫。好在就目前来看,初次见面以后,那个未婚夫对她还是挺失望的,不然也不至于在她“修行”的时候,与各路女修来往。不过,从她的角度来看,这反倒是个好消息。
这至少说明,她以后要和那未婚夫解除婚约时,不会遭到太多阻拦。
她这边思绪万千,秦逾白则在旁安静地学着描摹她的阵盘,笔划有些生涩,但好在少年悟性不错,一晚上下来,也勉强能掌握一个。
少年对她会阵法的事情并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惊讶,甚至还相当自然地为她找了个借口:“这是你娘亲教你的吧?”
余思考虑到解释麻烦,便顺着少年的话语点点头,却没想到少年顺着话头,主动求她教自己画阵。她本想拒绝的,但少年却道:“我总感觉你一直在保护我,让我再努力一下好吗?”
湿漉漉的眼眸像撒娇的小猫咪一般,闪烁着碎星的光,她忍住心里悸动,沉稳地点了点头。
说来也怪,少年正值生长期,如同树苗般迎风就长,如今看来,秦逾白长得比她都还高,但却感觉他却越来越喜欢表现出一种依恋般的姿态,喜欢听她的指挥,基本很少说不。
她……对此说不出一丝一毫拒绝的话语。
两人进入段家禁地时,正好是黎明时分,世界一片漆黑,虫鸣鸟叫都一概消失,只余时而响起的风声,但很快便在踏入阵法后被吞噬殆尽。
其实也不尽然。
只是阵法将段家分为了两个部分,并非是常规意义上的分割,而是这处天地告诉她的表与里。
表为生机勃勃,里为暗藏杀机。
阵法的破解确实不难,特别是她反反复复教授给了秦逾白后,两人没有惊动一草一木便已经深入了中心。但要进入禁地,或者说段家的里侧,还需要做一件事情。
里侧并非地理位置的里。
余思示意秦逾白将她画的一大堆纸铺到地上,然后随意地将灵石铺洒在了上头。是的,这一段讲究的就是个毫无章法的随心所欲。
然后便是耐心的等待。
因为里侧的门只能等待里侧的人开启,而站在外侧的他们除了等便无事可做了。
不知等了多久,身侧的少年忽地倒在了地上,将柔软的纸张压成花骨朵般一团团的褶皱。
余思见状,安静地站了起来,依旧保持着镇定。
少年的肌肤虽然依旧吹弹可破,但像玻璃珠子般剔透的一双眼睛,却失去了神采,好似死物般,呆滞地看着上空。
她屏住呼吸,直至看到少年长长的睫毛忽然颤了颤,然后在没有呼吸的情况下,重新坐直了身体,直勾勾地看向余思,道:“汝有何事?”
她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成功了。
思路很简单:死者是门。秦逾白信任她,因此主动将自己作为祭品,献给里侧的主人,来让其开启里侧的世界。
余思将准备好的说辞道出:“段家主委托小辈来此取一件事物,希望前辈能行个方便。”
“秦逾白”脸上的表情死板得很,听完她的话后,沉默了一会,道:“你身上有他的气息……好,请跟我来罢。”
余思回头看了一眼,那一堆纸上铺着的灵石,压下心头的不安,自我安慰着:还有余裕,不急。
两人走在熟悉的段家宅院里,天是诡异的灰白色。特别是与表侧的热闹相比,里侧安静得令人脚底发凉。她戒备地握住了口袋里的阵盘。
两人停在了一处小院前,余思觉得眼前瞬间明艳了不少,处处盛开着娇丽的花,只是近距离观察才发觉,这好像并不是活物。
少年冷笑道:“若想与我常伴,便尽管触摸吧。”
余思讪讪地收回手:要不是顶着秦逾白的脸,她可没有那么好脾气忍让他的嘴臭。
那少年见状,颇生动地“哼”了一声,道:“贪生怕死。”
走进小院里,方才看见的红杏出墙的场景便瞬间分崩瓦解,身前骤然一亮,令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她将口袋里备好的阵盘抛到地上,升起的光拦下了那少年的攻击。
余思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您这是何意呢?”就连这个时候,余思还不忘表示一番尊重。
少年的衣袖被两对巨钳撑爆,方才的攻击被光打歪,便重重地砸落在地上后,瞬间划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漆黑的混沌在下面虎视眈眈,似乎稍有不慎便要被拖下去。
余思觉得少年这幅模样不甚美观,咕哝了一句:
“还不如变成猫耳呢。”
不料话音刚落,少年脑袋上果真长出了一对猫耳,纤毫毕现的逼真感令她瞠目结舌。
而那少年则对此并未察觉,只是跳将起来,单脚支撑在屋檐上,嘴角挂着阴森的笑,威胁道:“小姑娘,像你这样的擅闯禁地的家伙,从来就不是唯一一个。”
余思小指头勾着储物袋,心里盘算着如何应敌,嘴上却不慌不忙地开始解释道:“前辈您可是说错了,我此番并非擅自闯入,而是您主动邀请我进来的吧。”
她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
少年果然被问住,一双巨钳烦躁地互相敲击着。没错,他本来以为这少年只是那人送来解闷的玩具,却没想到他开门拿取的时候,顺带也将这小姑娘给带了进来。
空气中的杀意瞬间淡薄了许多,那双巨钳也跟着缓缓隐去。
余思眨眨眼,没想到这小怪物想法转变得倒快。
“那你既然进来了,就与我一同待着吧。”少年抱着手,往空中随意地一倒。
余思吓了一跳,连防御都来不及做,赶紧伸手想去抱住少年,然而少年在空中灵活似猫般地扭了一下腰,便落到了地面上。
她那来不及收回的双臂便落入了少年的眼中。
少年呵呵一笑,眸中兴起玩味之意,一瞬间凑近了她的耳侧,道:“你很看重这个身体。”
余思:“……我不否定。”
少年哈哈大笑:“很好,很好。我喜欢上你了,既来之,则安之。这里与你原先生活的世界其实没有什么分别,只要你留下来,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
她说:“好,我答应你。”
“你想要什么呢?”少年笑得天真,如同个把玩着珍贵玩具的小顽童,握住了她的手。
少年的身体寂静无声。
余思道:“你。”
少年像是被吓住一般,睁着眼,目中露出迷惘之意,反问道:“代价是永远地陪着我?”
“嗯。”余思反手握住他,语气坚定不像说谎,“我不是修士,生命很短暂,只能陪你度过一段时光,希望你不要后悔。”
“骗……子。”少年忽然恨恨地甩开了她的手,朝她怒吼:“我不信,我不信。”
“为何不信?”余思捉住了少年的指尖,一不小心被割开了个口子,却没有鲜血流出来,只余翻起苍白的肉,“我说过的话,不会有错的。”
四周的空间愈发地逼仄,像是要将两人压缩在一个狭窄的世界里一般,余思觉得肺里的空气在被慢慢挤压。
她不能就此而死,盯着少年的唇瓣,也不犹豫,直接吻了上去,生命的气息便渡了过来。而少年的挣扎却弱了下来,他的目光动摇着动摇着,余思觉得怀中少年的身体体温在逐渐上升。
心跳声由弱至强。
少年回抱住她,周边景色已经改变。
虽然依旧安静,但漆黑的夜中确实有虫鸣响起,此起彼伏,处处生机。
她这才放松下来,疲倦地想往地上倒去,被秦逾白稳稳地接在怀里。
余思知道对方担心自己,但自己办事不力的愧疚感如鲠在喉,嗫嚅道:“抱歉。”
秦逾白却只是以额碰着她的额头,传递过来温暖的体温渐渐舒缓着她紧张的神经。
她冷静下来,才道:“我刚刚失策了。”她低估了对方对禁地的掌控能力,只以为是与寻常秘境相似的解法。
秦逾白闻言却默然了片刻,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件物事,道:“你要取的是这个吗?”
圆盘轮廓刻着六十个竖线,初升的晨光落在边缘,相当耀眼。他的手指在刻度上蹭了蹭,周边的事物便慢了下来。
余思惊讶得说不出话。
他是怎么拿出来的?
秦逾白倒是一如既往地害羞,说话的时候还是尽量不与她对视,只道:“我记不清楚,只是觉得模模糊糊中,我抓住了什么东西,然后抱住你的时候,便感觉到口袋里多了这件东西。”
“你知道段玉的修为为何能提升这么快吗?”余思问道。
“因为这个?”秦逾白接话道,“但为何这种好物却被困在这个禁地里,不允许常人经过呢?”
余思也有些不解,但如今,神器到手,她便可以让两人更快地变强起来。
在余思向段玉说明心意后,不出意外得到了她的帮助,顺利地离开了段家。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段直真人的协助,在他看来,尊者似乎对余思失去了信心,那与其将这废物养在家里白吃白喝,倒不如让其下界历练更为划算?
……
两人也没有回到门派,只是顺着之前收集的线索,逐一确认着。
当初蚁后赠予了她的身体已经被炼化,以她的神识附上去也不会太过难受,唯一令人泄气的是,无论她在神器的帮助下,如何吸纳灵气,修为的长进依旧相当缓慢。唯一值得宽慰的是,秦逾白的进步不算快,但胜在脚踏实地,慢慢进步。
为避免引起注意,两人都会选择一些鲜有人至的秘境晋升。而如今,只要秦逾白再度过这次雷劫,便能够成为元婴修士。若按正常世界的时间流速,十年不到便到达此地步,应该是世间绝无仅有的。
渡劫的秘境是以一个一望无际的海为边界的世界。
细软的白沙铺在岸上,天青海蓝,人烟稀少。这个地方没什么珍稀物事,唯一的好处就是若在此处渡劫,雷声大,威力却小,是个保命的好去处。
天上蓄积着乌黑的雨云,缓缓地往地面挤压着。
余思托着腮在旁看着,并不担心秦逾白会翻车,而就在这时,许久未曾热过的通讯玉牌传来了有些陌生的声音。
“余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