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优雅的溺死

1、完

　　“秀儿，你说，我美么？”兹燃面对铜镜，问。
　　“小姐，这还用得着奴婢说么？您的美貌可是全城第一，上门提亲的人不到一千也有一百了！”丫头很骄傲的说，仿佛那副天仙般的面容是长在她脸上似的。
　　“是啊……”兹燃喃喃自语。
　　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有一个声名显赫的父亲，贤良淑德的母亲，家里无男，而她又是嫡女。父亲算是把自己疼到心窝里了。这不，夫婿都让她自己选。翻着手中一厚沓的花名册，兹燃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怎么这么像万花楼里的恩客在选姑娘呢？不同的事，人家姑娘们是被迫的，这花名册上的准夫君可都是自愿被推荐的。
　　想到这儿，她笑了起来。
　　突然，她的手停了下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册子上一个人名，心里激动不已。
　　他……他竟然愿意当她的夫婿么？
　　秀儿好奇的看着主子，只看见她脸色一会红，一会白，表情从震惊倒狂喜。
　　随后只见她不再看，厚厚的花名册放到了桌子上，对着铜镜，打扮起来。
　　秀儿今年刚10岁，虽然不清楚小姐在想些什么，但是也能感觉得出气氛很微妙。
　　说来奇怪，虽说小姐以前也算是美人，但是现在……恩，秀儿的脑子转了十八个弯，绞尽脑汁也只能拼出个“倾国倾城”这个成语了。
　　可是廉儿如今每次看小姐对着镜子时心里就有点发毛。
　　因为每当小姐在照镜子后，她的容貌总会比先前更鲜活。而且无论她变得再怎么漂亮，总是比镜子里的她差那么一点点。尤其是最近几天，明明五官，肤色，脸型细看之下都没有改变，但是就是比真人要有灵性。
　　总觉得，那根本就不是凡间应有的容貌！

　　“秀儿”，她听见小姐叫她。
　　“奴婢在。”
　　“去告诉老爷，女儿已经选好良人。”她顿了顿，“而且，非此君不嫁。”
　　非君不嫁。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时就在心里默默立下得誓言。

　　父亲的五十大寿上，他作为爹爹的得意门生隆重登场。不管旁人的眼睛多么的混浊与势力，他的眼睛总是显得清澈，仿佛能渗进人的内心深处。在茫茫人海中被她一眼看到，就呆了。
　　“文飒，这是小女。”爹爹自然的拉过他的手，介绍着。
　　青衫从面前滑过，带着他特有的书生气，从此她喜欢上了墨香。
　　只见他微微朝她点点头，“在下文飒，拜见小姐。”
　　语气无懈可击，眼睛平淡无波。
　　但她还是醉了。
　　他就是这么一个冷情的人呵，又何须介怀。
　　但她错了。
　　他是有温柔眼神的。
　　可不是为她。
　　是她的妹妹。
　　宴会自始至终，他的眼睛一直没有从她妹妹的脸上离开过。
　　父亲看着他，别有深意的笑着，半认真地说要做媒。被他以微笑带过，那笑，是默认。

　　不久，妹妹脸上突然诡异的起了脓，在不知道看过了多少大夫后还是没有起色，反而愈来愈严重。从脸蔓延到了全身。
　　像极了了癞蛤蟆。
　　丑极了。
　　三个月后，疯了。

　　好像过了一个月，她的面容开始有了变化。

　　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绝美。
　　只不过，如果细细的看，倒是越来越像一个人。
　　她妹妹。

　　我爱上了一个人。
　　可是我永远都摸不到，够不到。
　　她的发，她的面颊，对我来说永远是一个梦。
　　我只能默默地看着她。
　　在她看着我的时候。
　　因为我是一面铜镜。
　　有近千年历史的铜镜。
　　记得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是在她的生辰上。那时的她还是一个十岁的粉娃娃，已经显现出现在的气质了。
　　我是她父亲送她的礼物。
　　“女儿，这面铜镜据说是秦代遗物，距今大约有千年了。传说里面住着个神仙呢。”他父亲亲手把我递过去，让她拿着，骄傲的说：“只有我的女儿才能配得上这种上古遗物。”
　　我看着她笑得很高兴。小手迫不及待的接过我，摸着镜面。
　　从那时候起我的心里就种下了异常的情愫吧？
　　最喜欢她对着我梳妆。这样我便可以直直的看着她。
　　心早就醉了。
　　看着她渐渐长大，越来越出众，越来越雅致。
　　我时常苦涩的想，能配得上她的夫君是什么样子的呢？

　　她今天很不开心。虽然强颜欢笑，但当她看着我时，分明眼睛里充满了悲伤，不甘，还有暗埋在最底层的嫉妒。

　　到底怎么了？是谁惹我的宝贝伤心了？
　　在以后的几天里，她始终郁郁寡欢，时常出神的望着窗外。这一望，可能就是一个时辰。
　　而我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缘由。
　　丫头有心上人了。可那个人不喜欢她，而是她妹妹。
　　我也见过她的妹妹。不得不承认，是个可人。
　　但，她在我心中，已经不是一个可人就可以形容的。

　　“我想让她从他的记忆中消失。”我听见她心里这样说。
　　而后又深深地自责，自责自己的歹毒。
　　她瘦了。
　　好吧，既然是你的愿望，那么我就帮你达成。
　　在听到仆人们谈论他们的二小姐疯了的时候，在看到她的神色悲切时，我丝毫没有悔疚感。因为我听见她的心里一个隐藏很深的角落在笑。

　　这样就足够了。
　　只要你快乐。

　　但是她的心里分明还有另一个比这个还要强烈的愿望。
　　每当看着她的哀，她的悲，都是因为那个人，我的心里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
　　她真的是很想与那个男人共结连理啊。它使我心如刀割。
　　但不完成，她是不会快乐的。

　　没关系，我还有办法。
　　只要是满千年，而且还没有修成实体的精，都是有能力召唤出冥王的。
　　我这个小小的要求在冥王眼里应该不值一提。

　　代价是，毕生修为。
　　一切从头再来。
　　再次经历百年劫与千年劫。

　　但我不在乎。
　　千年修为，为你，值得。
　　你就是我的千年劫。

　　看着床上的她，我默默地启动了咒语，接着就感觉一阵的天昏地暗。

　　“真不简单，能把我叫到这儿来。你的修为不错嘛，”是一个少女的声音，凉凉的，听得我一寒颤。
　　“只是……你为什么还没有修成人形？”

　　“修成人形……还能召唤出你么？”我不答反问。
　　声音犹豫了一下：“好像是不能。我只管无形的精神。不过……要是你修成人形后再死去，也就是说把镜子弄碎，那么你还是归我管。”
　　“……”我无语了。
　　“到底有什么事么？赶紧说，我很忙，不知道这么多时空只有我一个冥王么？”她的幻影出现在面前，吓了我一跳。
　　简略的把我的要求说了一下。

　　静默。
　　“那个……你真的想好了？”她的语气优点不确定，还有点稚气。
　　这个冥王到底有多大？要是在人间，她不会超过十岁。

　　“你这是逆天而行，改变命格。”她又恢复了凉音，悠悠的说：“所以你付出比千年修行更重的代价。”

　　大婚那天，钟鼓齐响，鞭炮齐鸣，好不热闹。
　　幸福的新郎，娇羞的新娘，在喜服的衬托下显得相当般配。

　　我流下了泪。
　　“镜子也会流泪么？”冥王好奇的说着，“不过你时辰到了呢，走吧。”她把我的精魂抽了出来。
　　“哎，真是可惜了呢。”看着我的精魂，她叹了口气，“照这么发展，如果你过了千年劫必然是帅哥一名。”

　　我没有注意她听不懂的话语，只是直直的注视着他们的洞房。
　　蜡烛熄灭了。

　　我很高兴，高兴的苦了起来。
　　终于嫁给了他，我们终于成了名副其实的夫妻。
　　从今以后我一定举案投眉，好好服侍他。
　　早上，我躺在床上美滋滋的想。

　　起床，梳妆。
　　习惯性的拿出铜镜。我一惊。
　　它按无光泽。仿佛一下子变旧了一千年。在镜面上覆着薄薄的一层水雾。
　　像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