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之印章》冷翡翠

1、序幕

　　中国 二零零七年

　　雨后的阳光仍带着湿漉漉的感觉，照在身上像是覆盖了一层透明的轻纱。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味道，刺鼻中带着些许的清新，令人不禁精神一震。

　　过了横跨长河的石桥，一路往北走去，不知不觉间四周的都是繁华小时在古巷小道中。白墙黑瓦，走在青石板路上，脚下发出咯咯的声响，不经意抬起头，一株枣树从白墙中探出头来，交错的枝叶间挂满了红青相接的果实。风吹过，枣树发出沙沙的声音，雨后残留的露水在枝叶上几经打转，终忍不住坠落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我坐在太师椅上，凝视着自家院子里的枣树，满园的菊花仍在绽放，屋檐下一串的风铃偶尔发出叮铃的声音。据我那个出国摄影终年不回家的父亲说，院子里的这株枣树早在我祖父的祖父出生前便已长成了形，年年开花年年结果，无论天旱地震也从未见它又枯萎的迹象，甚至连鸟类和蛀虫都不曾生过。

　　如果再三十年开一花，三十年结一果，其不就成了传说中的人参果树。

　　我好笑的从一旁的竹桌上拿起一块绿豆糕往嘴中送去，又端起冒着热气的龙井茶，万分悠闲地继续凝视着枣树。原本这个时候我应该还在大学中混日子，不过父亲却提前了一个月从非洲发电报来给我请假回家，原因就是为了这株枣树。所以我不得不收拾好行李赶回家，每天坐在院子里的太师椅上，等待枣树果实成熟的那一刻。

　　为什么？我那个因身为国际记者便不回家的母亲曾对我解释过。

　　一句话，这是我们曹家的祖训。每当长子或长女的第一个孩子诞生时，便要每年摘取枣树果实的时候留下一颗，任它生长掉落，一直到孩子成长到十八岁，才可以在生日的时候摘下食用。我也曾疑惑自己的生日明明十月份就已经过了才对，为什么还要在十月底赶回家？结果母亲一句——这株枣树事用阴历过日子的，把我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至于食用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还有我怎么就知道自家摘的那颗就是一直为我留下的？最重要的是为什么枣树会在十一月才结果？我一连串的疑问，只换回父母的一个微笑，表示他们绝不会透露半点信息。

　　而今天就是我的生日。

　　茶杯中仍旧冒着飘渺的热气，我小饮了一口，随即继续凝视着枣树，时间快到了父亲说的午时三刻，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嘀嗒——”事先设定好的闹钟忽然响起。

　　随即一阵大风猛地吹进来，满园的菊花随之飘摇，红色的花瓣挣脱了枝叶在空中飞舞。挂在屋檐下的风铃发出急促的声音，仿若夕日战场上的号角，预警着什么事的发生。甚至连竹桌也被吹倒在地，发出砰咚的声响。

　　我惊异的站起身，瓷杯从手中摔落，任由龙井茶水洒在衣服。大风吹起我的长发，冷冽的感觉瞬间灌入领口，流过全身，带来一阵恐慌和无法言喻的快意。我看着在大风中漫天飞舞的红色菊花，脑海忽然浮现一句话——

　　大风起兮龙飞扬。

　　这时枣树忽地发出嘎吱的声音，整株树都在颤栗，仿若想要挣脱扎入泥土中的根，飞向广阔的蓝色天空。我怔怔的看着枣树，一时间竟忘了按照父亲的嘱咐，要在这时候抱住树干，阻止它继续摇晃。

　　谁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过是完成家里的迷信活动，顺带回家休养而已，为什么会遇到这种玄幻小说中才会发生的景象？虽然我家的地址是龙潭路108号，可也不代表真的要封印一条龙啊。不对，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如果枣树被风吹倒，我可怜的生活费估计就要永远和我拜拜了。

　　想到这里，我立刻冲向枣树，就在双手将要碰到树干的瞬间，忽地从大门传来砰的声音。

　　紧接着传来的是檀木的香气，一瞬间满园菊香隐在檀木香的清幽之中。

　　我朝着大门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袭青衫。暗金色的丝线混合着奇异的淡绿爬满了衣边，乌黑的发束在青色的冠中，两条长长的缎带从冠之间垂下，风吹过，暗青色的缎带在空中飞舞，带着说不出的飘逸，洒脱，高贵，以及威严。而青衫就如穿衣衫的人，黑发黑眸，男子站在门口，眉宇之间是收敛不住的尊贵与霸气，那墨色的眸子带着轻蔑，审视，似乎一切只为了他感兴趣而存在，无论动物，植物，人类，甚至是世界。

　　“你……”

　　我警惕的看着男子，虽然他真的很俊美，也不代表我就会忘记自家明明把门锁上的事情。

　　他只是扫视了我一眼，随即走到枣树旁，轻轻的抚摸着树干的表面，眼中带着说不清的东西，比眷恋更深，比狂喜更浓，就像缠绕在一起的丝线，每一丝都诉说着思念，每一绕都讲述着痴缠。

　　一瞬间，我甚至以为会他流泪。他却只是将额头贴在树干上，轻轻说了句，“终于找到你了……”

　　淡淡的，柔柔的，应该是丝绒般的感受却很适合他发出的声音，听不懂沧桑，看不到绝望，仿若只是隔了一个星期的小别，些许的寂寞过后是重逢的放松和喜悦。

　　“那个……”我犹豫许久，终于发出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谁来告诉我为什么这样的一个男子会跑到我家来，对着我家的枣树发出应该对恋人般的眷恋？！

　　他抬起头，淡漠的看着我，眼中眷恋喜悦被收藏起来，甚至没有留下原本的轻蔑与审视，连霸气也消失在那份淡然飘渺中，他问道：“你姓什么？”

　　“我？我姓墨，叫……”不对，我为什么要自我介绍？！

　　“你是谁？来我家做什么？为什么和我家的枣树……”我一顿，嘴角不自觉的开始抽筋，虽然很想问他为什么对我家的枣树发出那种爱恋，但是我实在不想问这样怪异的问题啊。

　　“墨？”他眼睛闪过一丝异色，随即恢复平淡。

　　“怎样也好……因为一切可以终结了。”男子淡淡的说着，他伸出右手，飘散风中的一片菊花叶子落在其中，随即淡青色的光芒从他掌心发出，汇聚到叶子中，那光就像是及不稳定的火焰，缠绕，撞击，以叶子为中心朝四周释放着光芒。

　　我下意识的后退几步，虽然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这种情况下只有两种可能，男子在救人，或者想要杀人……

　　他看着我，墨色的眼睛由浅化深，所有的光泽和情绪渐渐消失，空空的仿若黑色的石块。忽得他眼睛中闪过一丝惊异，手中的叶子连同淡绿的光芒瞬间消失，微皱下眉头，他抬起右手，修长的手指像在风中抓住了什么，猛地握紧挥下，一直不曾停歇的大风刹那间停了下来，漫天飞舞的红色花瓣因没有动力而落下，他站在其中，却没有一片花瓣落在他身上。

　　“你家是不是有条祖训，每代的第一个孩子必须在二十一岁食下这株枣树的果实。”他用着确定的语气问道。

　　“是又怎样？你到底是谁？”我底气不足的质问道。上帝在上，为什么我要在生日当天观看超能力？！这种生日礼物我一点也不想要。

　　“原来如此……所以她才会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沉默许久，脸上的淡漠渐渐缓和下来。

　　“我在你们的世界可以被成为……修真者。”他顿了顿，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尽管非常好看，却令我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就像看到的是一张精致的面具，生涩，僵硬，虽有着温柔，却没有人性。他继续说道，“你可以叫我青木。”

　　“修真者？青木……？”我惊讶的叫道。谁来告诉我为什么忽然从超能力转向飘渺O旅了？

　　“我要你救一人。”他淡然说道，语气中没有命令，没有请求，却理所当然的如同在陈述着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我没有说不的权利是吧？你可比皇帝还要金口玉言。”我有些恼火的看着青木，虽然他用武力逼迫的话我一定会屈服，但也不代表我不会嘲讽，相信在我完成他的要求之前，这些嘲讽算不上什么。

　　他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随即消失与平淡中，“……吗？也许。”

　　“什么？”我狐疑的看着他。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我刚才说的话，的确可以理解为，这世界昔日名为皇帝之人的话。”青木盯着我淡淡说道。

　　“我该怎么做？”我强笑着说道，尽力阻止自己想给他一巴掌的冲动。不要冲动，冲动是魔鬼，嘲讽他和给他一巴掌是两回事，前者可以一笑了之，后者就会有性命之忧了。

　　青木装过身，走回枣树身边，轻轻抚摸着树干，对这枣树悄声说了些什么，眼睛有着眷恋和一丝决绝。他伸手摘下一颗红枣，对着我弯了弯手指，“过来，你只要吃下这可果实就可以了。”

　　我是小狗吗？！要忍耐。我慢吞吞的走近青木，从他掌心中取过红枣，赤色的流光在红枣表皮打转，放在手心的感觉仿若是极品玉石，光滑，细腻，却带着阵阵暖意。我狐疑的看着他，什么时候我家的枣树能结出这样的果实了？

　　“吃下去，你只要这样就可以救他。”他盯着我说道。

　　“他是谁？他……值得我这么做？”我摆弄着手中的红枣，迟迟不肯吞下。

　　“他值得你这么做，至于他是谁……”青木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这种事你没必要知道。”

　　我抽了一下嘴角，连自己要救的是谁都不能知道？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听青木的话，去救那个可能付出我生命的人。

　　青木忽得朝我走近一步，俯下身子，暗青色的缎带抚过我的脸颊，带来些许痒痒的感觉，他一字一句的再次重复，“因为他值得。”

　　就算不值得，我也不可能不吃吧？退后一步远离青木，我暗自翻了翻白眼，就算是超级帅哥也没必要随时放电吧，也不怕浪费资源。忽得无法压抑心中的烦躁，莫名的青木，奇怪的景色，我究竟过的是什么生日啊！我抬起头，冷嘲的笑了笑，“你许给我什么……？”

　　“人生，往后人生的风调雨顺。”他俯视着我，眼中有着轻蔑，审视，以及绝对。

　　“……好。”我迎着青木的眼睛，在他的审视下，吃下了一口红枣，甜美的感觉瞬间充斥嘴中，我看了眼手中剩下的红枣，鲜红的果肉中却没有核。

　　他忽得眯起眼睛，眼中闪过无法捉摸的神色，“你不怕我反悔？毕竟我许给你的不过一句话而已，没有实际的保证。”

　　我一怔，忽得笑了笑，“难道救人就是为了寻求回报？”

　　他皱起眉，轻声问，“那么你又是为了什么向我讨要回报？”

　　“想要回报是我的本性，我可不是那种烂好人。但是无论我对你说了什么……”我看着青木，一口将剩下红枣吃尽。“都与你无关。”

　　“真像……”青木张开口，像是说了什么，我却听不清楚，眼前变得一片模糊。

　　最终失去了意识……